李雲睿不能動,不能言,明明很憤怒,恨意滔天,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表情,嘴角上翹,兩眼輕挑,臉頰笑紋越發清晰,中間露出一抹雪花白。


    “這才對嘛,別動啊。”


    楚平生說完提筆,在宣紙上細細勾勒,時而抬起頭,盯著她的身體琢磨,時而低下頭,筆走風荷,若卷若舒。


    “唔,美麗的東西就要保存下來,流傳千古。”


    他……


    這個畜生還要將畫傳承下去?


    敢這麽對南慶皇族,一定要把他淩遲處死,抄家滅門,誅九族……不,誅十族亦難消她心頭之恨。


    “先人誠不欺我,果真是藝多不壓身,書到用時方恨少。”


    一幅畫作完,楚平生提筆斟酌。


    這【大乘極樂天魔體】不僅學武功快,學其他技能也快,當時跟康廣陵學瑤琴,半個月便已是熟手水平,後麵又跟吳領軍學書畫,這個用時長一點,差不多一個月時間,方才有模有樣,比那些書法字畫大師是不如的,用吳領軍的話講,師叔祖一月之功,入宮當個畫師,鄉、會兩試博個考官眼緣是沒有問題的。


    後麵跟李傀儡學唱戲,虧著提前找阿朱學了口技,可以說掛上開掛,半個月就能跟有名戲班的角兒一爭高下了。


    連段延慶也被他薅了一把腹語的羊毛,隻是不怎麽用,平時就拿來逗玩咿咿呀呀,話都說不清楚的楚彤彤。


    “天色還早,再多畫兩幅好了。”


    他說著話走過去,再次擺動李雲睿的手腳,俯臥在月牙長榻,頭微微上揚麵向畫師,兩手交叉並攏,抬拖下頜,此姿勢盡展曲線,凹凸有致。


    “這個姿勢好,別動啊。”


    楚平生後退兩步,突然瞥見正對殿門的案上放著一個白銀果盤,盤子裏是紅彤彤的李子,便過去拿了一顆塞到李雲睿手裏,貼近檀口,又把那雙修長的腿抬起一些。


    “還是這個好,又騷又欲還帶點俏皮可愛。”


    滿意地點點頭,他走迴畫案,提筆蘸墨:“來,看著我,笑一笑……別逼我再點你笑穴。”


    李雲睿快瘋了。


    在整個慶國,因為和太子與二皇子的關係,她差不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竟然淪落到成為北齊刺客手裏的玩物,擺出各種叫人麵紅耳赤的姿勢給他畫裸圖。


    她發誓,此仇不報枉為人。


    楚平生頭也不抬,一麵執筆書畫,一麵淡淡說道:“是不是在心中發誓報仇?那如果你殺不了我,又當如何?”


    殺不了他?


    這天底下除了大宗師,還沒有她李雲睿殺不了的人!


    “成了。”


    楚平生移開畫筆,輕運鐵掌火焰刀,烘幹墨跡,拿起宣紙給畫作主角瞧。


    “怎麽樣?我的畫功不錯吧,你覺得這樣一副南慶長公主的裸身畫,如果拿出去賣能賣多少錢?”


    其實不用那麽麻煩,賣給李承乾,想來無論開價多高,太子殿下也會悉數買下的。


    “唔,不行,好道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他眼露沉思:“範閑寫了一本紅樓,令京都無數女人趨之若鶩,我若寫本金瓶梅,就用這個做插畫,那不是一夜賣瘋?天下所有男人都要稱讚我之豐功偉績?”


    李雲睿腦子都快炸了。


    雖然不知道他口中的金瓶梅是什麽東西,但是用一個女人的裸身畫做插畫的書能是什麽好書?


    這事兒若是真的,慶國可以興文字獄,絕斷此書市場,北齊呢?東夷城呢?


    堂堂南慶國長公主成了春宮畫的女主角,如果被慶帝知道了……


    這個畜生是要毀了她啊!


    “近一百萬字的書,幾幅插圖怎麽行,我得多畫幾幅。”


    說著,他又開始擺弄她的身體,換了個更暴露,更羞恥的姿勢。


    畜生。


    畜生。


    畜生!


    不把他千刀萬剮,淩遲處死,誓不為人,李雲睿暗暗發誓。


    “聽說你喜歡慶帝?”


    突如其來的問話如同一把匕首插進她的心髒。


    ……


    就在一代長公主淪為楚平生的裸模,被巨大的羞恥與憤怒包裹之際,範閑在候公公引領下來到禦書房,見到了南慶國的皇帝。


    比起電視劇中嚴肅威武的各種大帝,李雲潛鬢發散亂,穿著鬆鬆垮垮的袍子,手裏拿一卷舊書,頭插看不到任何修飾的木簪,眼窩內陷,稍有水腫,法令紋與髭毛像魚尾一樣垂到嘴角,若不是住在象征權力的皇宮內,活脫脫一個不修邊幅的鄉野老夫。


    “你受傷了?”


    範閑躬身作揖:“迴陛下,已經無礙。”


    “刺客,北齊刺客……”


    李雲潛將書放迴原位,背著手走到範閑跟前,瞥了侍立一旁的候公公一眼:“是監察院上報的那個北齊刺客?”


    “刺客蒙著臉,應該……應該是吧。”候公公小心翼翼地迴應道。


    “監察院怎麽辦的事!”


    李雲潛拂袖道:“不是說那探子隻有七品戰力嗎?能在短時間內將宮典打成重傷,怎麽也得九品上的修為吧。”


    候公公陪笑道:“陛下明鑒。”


    “待會兒你跑一趟監察院,叫他們好好查查這人的底細。”


    “是。”


    李雲潛歎了口氣,抬頭望著大殿絢爛的藻井說道:“不過也好,北齊不惜出動九品上高手入宮行刺,重傷朕的愛將,此事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範閑在旁邊聽出一些端倪:“陛下知道今日會有北齊刺客入宮行刺?”


    候公公瞥了一眼皇帝的臉,解釋道:“不錯,今日入宮的北齊刺客便是陛下安排監察院的密探多番慫恿,最終有了入宮行刺之心。”


    範閑恍然大悟,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慶帝的伐齊大業,卻不知哪裏出了問題,原來的七品刺客竟然變成了九品上。


    “陛下,那刺客身手極高,怕不是……已然超越九品上。”


    “超越九品上?”


    候公公激動地道:“範公子,你說那人是大宗師?”


    “大宗師……倒還不至於。”


    範閑說道:“我修煉的真氣向來霸道,哪怕是八品高手亦可一戰,但是在麵對蒙麵人時,我的真氣品質竟不能占到一絲上風,陛下……我看禦書房外守衛如此稀少,還是要多加人手才好。”


    “朕知道了。”


    李雲潛隨口應聲。


    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他從北魏戰場迴來,已然憑借霸道真氣晉級大宗師之列,平時各種護衛隨行,不過是扮豬裝樣子罷了,如果那人真比尋常的九品上高手還強,洪四庠與燕小乙等人不敵,一旦性命受到威脅,他有絕對把握讓那人有來無迴。


    “範閑聽封,你誅殺北齊高手程巨樹,活捉暗探司理理,與國有功,朕封伱為太常寺協律郎。”


    “幾品?”


    “八品。”


    範閑有點不樂意,嫌官小。


    李雲潛話鋒一轉,說起司理理案及太子與林珙之父宰相林若甫對待這件事的態度,以敲打這個明麵上是戶部侍郎私生子,實則是他與葉輕眉之子的南慶國有為少年。


    ……


    楚平生在廣信宮一直畫到夜幕降臨,李雲睿快被他逼瘋了,這期間晚秋也曾試探著問公主殿下要不要用膳,被他以不舒服,晚些時候再吃給推掉了,他甚至還問了一下北齊刺客的問題,得到的答案是燕小乙把整個皇宮搜了個遍也沒發現刺客的蹤跡。


    “嗬,時間差不多了。”


    楚平生打著嗬欠走到月牙長榻前,看著一臉仇恨望著她的李雲睿,給長公主擺正坐姿,順手摸了摸她不知是被氣紅,還是羞紅的臉,把畫的那幾幅畫一一拿給她看。


    “好不好看?這裏麵你最喜歡哪一幅,我留下一張給你做紀念,怎麽樣?”


    說著,他解了李雲睿的啞穴。


    “噓,公主殿下,你也不想婢女和侍衛進來,看到你光屁股的樣子吧。”


    “你……你究竟是誰?”李雲睿恨聲道。


    燕小乙說刺客來自北齊,可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他是誰,北齊九品上的高手就那麽幾個,但是沒有一人如他這般囂張乖戾。


    “我姓陳,陳年老醋的陳,長生,長生不老的長生,記住了。”


    陳長生?


    李雲睿麵露茫然。


    “你既為刺客,又知我是長公主,何不一刀將我殺了?”


    “……”


    楚平生微微一笑,避而不答:“決定了嗎?你選哪張?”


    李雲睿同樣避而不答,咬牙切齒道:“你可知道,我若不死,日後必報仇雪恨,將你碎屍萬段。”


    “我等著。”


    “……”


    “既然你不說,那我幫你選一張。”他從中抽出一張:“這張怎麽樣?”


    “你……你把它拿近些,我看不到。”


    楚平生將畫往前遞了遞,李雲睿身不能動,口卻能張,驀地含恨去咬。


    “原來你要玩兒這個。”


    他不閃不避,還把食指送上去給她咬。


    兩瓣紅唇隨即包住,眼露兇光,貝齒用力,卻哪裏咬得動,反把牙齒咯得生疼。


    “咬啊,用力。”


    “……”


    李雲睿不咬了,拚命往外吐。


    然而有句話叫請神容易送神難,那隻手捏住她的下巴,食指越捅越深,幾乎將她的嗓子眼兒堵住,唿吸都變得很困難,她麵帶痛苦用力掙紮。


    過了好一陣子,他似乎玩夠了,才慢慢地把手指抽出。


    李雲睿終於得救,一臉蒼白地大口喘息。


    “時候不早了,該幹正事了,以後有時間再來廣信宮找你玩兒。”楚平生將剩下的畫紙疊放整齊,往懷裏一揣,重新點了她的啞穴,離開月牙長榻。


    窗戶一點一點打開,一道涼風吹入,拂動殿前紗幔,隻一眨眼,那人便融入茫茫夜色,廊下宮女和前院當值,有著八品實力的女官皆未察覺。


    李雲睿是個女強人,更是個女狂人,無論意誌力、頭腦、手段,皆非常人可比,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屈辱得想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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