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萬勿信口開河!”


    楊靖急了:“李大人所懷疑的幾點,俱是無稽之談,更無證據佐證!”


    “您這麽說,豈不是視朝廷律法於無物?簡直一派胡言!”


    李仕魯笑笑:“本官也就是提出自己的疑點而已,楊大人怎麽急了?”


    他遞給楊靖一塊手帕,後者本能的接過開始擦汗。


    李仕魯嬉笑:“四月的天氣是有些熱,看楊大人這一頭汗出的。”


    楊靖一怔,訕訕的將手帕放下:“這天氣確實有些熱。”


    張庭蘭不滿的哼了一聲:“既然李大人不能佐證,那就結案吧,


    本官堅持判李文生絞監候、杜世元流瓊州,兩位大人呢?”


    楊靖還未說話,李仕魯卻說道:“本官保持自己的疑點,會向陛下如實上報。”


    “就案宗來講,李文生、杜世元即便真的失手殺人,但事後逃逸家中,並無悔過之意,當應重判。”


    “李文生絞監候沒問題,但杜世元是否判的太輕了?”


    “依本官之見,杜世元至少應絞監候。”


    楊靖傻眼了。


    他像個猴子似的忙上忙下,不就因為二殿下來信,想要保下這個杜世元嗎?


    張庭蘭這濃眉大眼的當庭叛變,背刺了我一刀也就算了,你個李仕魯瞎湊什麽熱鬧?


    這點事都辦不好,以後殿下上位了,還能用我嗎?


    “不行”,楊靖立即反對:“此事本就是梁耀祖起釁,兩小兒不過是還手時誤殺梁耀祖,怎可判的這麽重?”


    “更何況,他倆還隻是孩子!”


    眼見爭執不下,李仕魯笑道:“其實你我不必如此爭端,不如將我們三人的意見分別寫下,再交由陛下決斷如何?”


    楊靖滿心失望。


    若是三人口風一致,按照原判呈上去,陛下必會酌情處理,甚至維持原判。


    最壞也不過是李文生絞監候,杜世元徙瓊州。


    但如今三人呈上三個結果,陛下會怎麽判屬實沒底。


    他又不能公然命令李仕魯聽自己的,隻好陰著臉點點頭:“就這麽辦吧。”


    “好,那咱們三人分別寫好奏疏上呈陛下,本官就先走了。”


    看著李仕魯離去,楊靖忍不住埋怨張庭蘭:


    “張大人!你究竟是怎麽想的,難道你不知此事背後有殿下的意思?”


    “若這杜世元這被判了絞監候,你我如何麵對殿下!”


    誰知張庭蘭卻不緊不慢的給他遞上一杯水:


    “楊大人,消消氣。”


    他笑了笑:“我怎能不知這背後有殿下的意思?”


    “難道我不想保下這個杜世元?”


    “可你要知道,此事已經驚動了陛下,這可是殺人案啊!”


    “若是不疼不癢的遞上去個囚刑,你猜陛下會不會動怒?”


    楊靖聞言隻好點點頭,但又有點擔心:“可這杜世元若是死了...”


    “不會。”


    張庭蘭笑笑:“案宗清晰明了,梁耀祖起釁在先,李杜二人自衛誤殺,本就不應死罪。”


    “李仕魯要求皆殺,有違上天好生之德,尤其李杜二人還隻是孩子。”


    “所以我估摸著,陛下最後最多判一個。”


    “既然如此,就將那李文生交出去,保下杜世元,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唉...”


    沒等楊靖歎完氣,張庭蘭冷笑:“你我皆知此案背後實情,這李文生的活口不能留。”


    “你想想,苦主下落不明,若是有一天再跳出來翻案,就是個大麻煩!”


    “所以,這李文生就算是對苦主的交代吧,希望他好自為之。”


    。。。


    蘇謹是秘密迴京的。


    第一天見過老朱後,就躲在應天的酒樓裏沒再露過麵。


    明初的皇宮可不像後來,被那些文官滲透的和篩子一樣。


    朱元璋從來不信宦官,禦下極嚴,沒幾個宦官敢多嘴泄露宮裏的事。


    早年間,老朱不知殺了多少個貼身宦官。


    也就馬忠良乖巧懂事,為人老實謹慎,才能跟著老朱這些年。


    當然,也和老朱年紀大了,脾氣好了不少有關係。


    今日,蘇謹又進了宮。


    老朱將奏疏扔給蘇謹:“你怎麽看?”


    蘇謹翻過幾人的奏疏,閱後隻是笑笑:“臣不敢妄言。”


    “屁”,老朱斜睨她一眼:“這世上有你不敢說的話?痛快點,別學那些文官糊弄咱。”


    “好吧。”


    蘇謹指著李仕魯的奏疏:“李大人為官清廉,且能一眼斷出其中可疑之處,沒有什麽問題。”


    “屁話,李仕魯還用你說?”


    “要不是咱強意挽留,他早就致仕迴鄉了!”


    老朱笑道:“司法之處,不可不用賢臣,除了這李仕魯啊,別人咱還真信不過。”


    “可李大人又能再幫您幾年?”


    “就算李大人幹到死,他百年之後呢?您又用誰?”


    “你什麽意思?”


    老朱眼神瞥向蘇謹:“有話直說,有屁就放,別給咱拐彎抹角。”


    “這李大人,您給我吧。”


    “給你?”


    “你個四品破知府,還想指揮咱三品的大理寺卿?”


    “陛下您誤會了”,蘇謹苦笑:“別說人家官高臣好幾級,就按年歲來算,臣也不敢使喚人家李大人啊。”


    “那你想幹啥?”


    “您不是要臣辦書院嗎?”


    蘇謹笑道:“難道您就不想有個德高望重的敦厚長者,且有多年司法經驗的高官,來幫您教導出一批學生?”


    “咦?這想法可以啊,這些大員平日裏時不時的也會去國子監授課,憑啥不能幫咱教學生?”


    “對啊”,蘇謹笑道:“我看不如聘李大人為玄武書院的教授...”


    “我呸!”


    “教授是從九品的官職,你他娘的就不怕李仕魯活劈了你!”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教授知識,不是定官職的意思。”


    蘇謹趕緊解釋。


    他也忘了這是在明朝,可不是後世,教授可不就是個屁大點的官嗎?


    “陛下,我的意思是,您就給李大人掛個‘名譽先生’的名頭,讓他幫您教學生。”


    “再說了,您自己才是個從四品的‘祭酒’,李大人的官職還能大過你去?”


    “滾滾滾,咱就是上了你蘇謹的賊船”,老朱不耐煩的擺擺手:


    “這事容咱想想,你先把書院辦起來再說。”


    “嘿嘿,放心,臣這條賊船開的賊穩,必然不會讓您暈船。”


    “別廢話了,繼續說這件案子吧。”


    蘇謹收起笑容,臉色陰沉地指著案宗:“此人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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