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恢複到正常行駛路線,宋香霧抱著薑臨坐直身子,她們娘倆砸在了薑南城身上,沒有什麽傷。


    她緊緊摟著薑臨,安撫他,抽空看了眼程時關。


    他心裏隻有薑晚婉,連一兩句話都聽不得。


    薑南城不知道其中深意,捂著臉呲牙咧嘴地,顴骨被磕得青中泛著紅,慘不忍睹。


    程時關從倒車鏡裏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這邊路況不太好。”


    到了生產隊,程時關要趕迴去,連車都沒下。


    等薑南城和宋香霧下車,將東西搬下去,程時關一句話沒說,開車走了。


    薑南城看著車屁股尾煙,氣得鼻子裏麵出氣:“你看看他,根本不尊重我,薑憐怎麽看上他了。”


    薑臨對薑南城並不熟悉,吃著手指頭,看到張紅日從生產隊走出來,他伸手:“叔叔!”


    稚嫩的語氣帶著驚喜。


    大人之間有什麽,通常不會涉及孩子,張紅日看不上宋香霧的做派,不影響他對薑臨,宋香霧在這下放的時候,張紅日沒少給他塞吃的,有時候是半塊饃饃,有時候是親戚給的羊奶,熱了給他喝點。


    薑臨這孩子聰明,記得張紅日。


    看到了還喊叔叔。


    薑南城聽到這聲叔叔,心裏懷疑的小種子立馬生根發芽了:“他是誰?”


    張紅日事先知道薑南城的身份,聽到這句話,腳步頓住:“我是這個生產隊的大隊長,你不要誤會。”


    聽到是大隊長,薑南城立馬知道他的重要性,土皇帝嘛。


    “十大隊長啊,恕我眼拙沒看出來。”


    下放後,他知道大隊長的重要性,他想讓你睡床你就睡床,想讓你睡牛棚你就得睡牛棚。


    一切都是大隊長做主。


    張紅日上下打量他,沒有和他握手。


    沈家媳婦兒說得沒錯,薑南城是個不安分的分子,送到這裏來改造,必須讓他有正麵的進步。


    “別和我套近乎,你收拾收拾東西去牛棚,看在你媳婦兒帶孩子不容易,就和女知青住在一起,但是白天要下牛棚和你一起幹活,挑牛糞,清理牛棚,還要給牛洗澡,記得學學修牛蹄子啥的。”


    牛棚在其他地方,隻是個破屋子,破房間的名稱,但在內蒙古,這邊養牛,真的有牛棚,那就和牛睡一起吧。


    薑南城聽到睡牛棚,和牛吃睡,且不說難不難受,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憑啥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你還能是誰,時刻準備將國家東西賣給洋人的走狗,讓你睡牛棚都是便宜你了。”


    清亮的女人聲音從大隊裏麵響起,穿著藍色連衣裙,編著麻花辮的薑晚婉從裏麵走出來。


    同樣懷孕,薑憐臃腫油膩,臉上冒出了痘痘。


    薑晚婉白嫩依舊,除了肚子大了一圈,長胖了一點點,看起來還是那麽好看,甚至臉蛋因為胖了點,看著比從前更加明豔有氣色。


    那雙眼睛,生得像宋香霧,眼角露出的銳氣和傲氣,和薑北望如出一轍。


    見到薑晚婉,薑南城瞬間想到了他弟弟。


    他心虛地閃躲開眼睛,閃了兩下迴味明白薑晚婉的話,他立馬跳腳:“死丫頭你說誰是走狗,不是你汙蔑我,我怎麽可能落到現在的境地。”


    “咻——”


    空中飛來個石頭,砸中他腦門,薑南城啊呀一聲捂住腦袋。


    薑雋從牆上跳下來:“死丫頭也是你能叫的。”


    薑雋看著薑南城和宋香霧,眼裏燃燒著濃濃的恨意。


    昨天!


    就在昨天晚上,姐姐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妻子被人放火殺害,雙胞胎妹妹頂替她的位置,夥同丈夫親兄長殺害丈夫,毒害可憐姐弟的故事。


    薑雋想了整整一夜,他姐夫開導了他一夜。


    他前半宿哭得停不下來,後半宿就被滔天的恨意吞噬了,他姐夫和他說,消化不了就發泄吧。


    薑雋眼睛裏麵布滿了紅血絲,一夜之間仿佛雪後的筍,顫顫巍巍的,在不適合的季節發芽,蠻力生長出苦澀的竹節。


    他長高了,長大了。


    薑南城放下手,手上都是血。


    薑臨沒害怕,反而鼓起掌。


    他不認識薑南城,還有點討厭他。


    宋香霧感到頭疼,她從生下薑臨,就希望他能快快樂樂,遠離那些是是非非,反而把這孩子教得分不清親疏遠近,比薑雋還傻。


    可做娘的,她又看不得兒子學壞。


    有時候心裏總是萬分糾結。


    薑南城看到薑家這姐弟倆,那種做長輩的倚老賣老的心立馬就起來了:“薑雋你要造反了!我是你大伯,你爹死了,我就是你爹!你敢打你爹!”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薑晚婉咬緊牙關,畜生,還敢自稱他爹:“薑雋,狠狠地打,奸細東西,咱們不要顧及血脈,先替群眾修理他,免得別人不好意思修理他。”


    她昨晚上忽然把這件事告訴薑雋,最大的考慮就是……


    說出來有點不靠譜。


    她懷孕呢。


    仇人都聚齊了,殺母的,殺父地,不揍一頓先解解恨,她真的睡不著覺。


    讓沈行疆打,滋味兒差了點,思來想去,還得是薑雋來揍。


    隻有薑雋替她揍了,她才能解恨。


    薑雋聽到這句話,像個小豹子一樣衝了出去,他和沈行疆沒少鍛煉,也學了不少招式。


    衝過去一拳砸在薑南城下巴上,自上而下打出去,揍得薑南城腦袋向上飛,身子也跟著順著慣性倒下去。


    薑雋動了動手指,拳頭發出吱嘎聲,他聲音冷硬:“薑南城,你要慶幸,是我在打你!”


    薑南城狼狽地倒下去,嘴丫子冒出鮮紅的血,傷口痛得他抽搐。


    “你在……說什麽?”


    這玩意還論誰打的嗎?


    薑雋低頭看去,眼神兇狠得要刮了人:“若是我姐夫,那一拳,你已經飛出去,你這把沒用的老骨頭也要散架,但是別遺憾,我姐夫寵我姐,這把讓我過過癮,下一次,他肯定要把你這個老王八,老畜生,揍得讓人認不出你的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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