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天空飄著小雪。


    禦駕巡視位於蘇州府城南的一處新兵訓練營。


    教官們遵照《步兵手冊》逐個科目的訓練,無需考驗個人戰場經驗。


    身著嶄新軍服的新兵們扛著槍,踩著小鼓點在走隊列。


    “參見陛下。”


    李鬱詢問:


    “此處有新兵幾何?隸屬於哪個軍團?”


    “新兵3512人,陸軍部在上一輪擴軍時遺漏了第4軍團。這次黃校尉請求補充新兵,於是陸軍部就在江南募了這些兵。”


    李鬱愣住了,狐疑的盯著教官,問道:


    “新兵籍貫?”


    “全部來自江蘇、浙江還有皖南,且為自願報名。”


    ……


    正聊著,新兵當中突然爆發出狂熱歡唿。


    “萬歲,萬歲!”


    烏泱泱的新兵們單膝跪地、槍托著地、刺刀朝上,眼神狂熱。


    見狀,


    李鬱催馬小碎步奔跑,高舉右手頻繁示意,完成了一次事先無準備的短促而熱烈的現場閱兵式。


    他看的出來這些新兵眼裏的狂熱並非偽裝,而是發自內心,但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江南、自願、狂熱、新兵~


    這些要素組合在一起,就三個字:不可能!


    ……


    見陛下狐疑,周圍的人都有些緊張。


    李鬱突然扭頭吩咐:


    “傳令,所有士兵卸甲。”


    “遵旨。”


    一名教官高舉金色狐狸軍團大旗,騎馬掠陣,大聲喝令:


    “陛下有旨意,冬練三伏,全體新兵卸甲,考驗勇氣。”


    ……


    所有人驚呆了。


    3000男兒齊卸甲,竟無一人是良民!


    滿眼刺青男。


    花花綠綠,五顏六色,從局部到過肩,從漢字到圖形,從貂蟬到關公。


    無紋身者,百裏挑一。


    李鬱恍然大悟,眼神複雜,低聲吩咐:


    “可以了。中午多熬製些薑湯。另外,每人賞5枚銀幣,這筆賬不要走陸軍部,由皇室內帑出。”


    “遵旨。”


    隨著命令傳開,萬歲的唿聲更是響徹雲霄。


    ……


    陛下的出身,終究不是個秘密。存菊堂、維格堂靠著一拳一棍在蘇州府打出來的威名,


    如今,大業已成。


    從幫會分子到當朝皇帝!


    神話一般的故事,讓陛下成為了所有江南惡少年們的精神偶像。


    這麽說吧,全江南稍微有點追求的幫派分子都在這裏了。


    如果不是訓練營的教官們集體出動攔截。


    數千名赤膊紋身男將高舉雙手、歡唿著包圍陛下的戰馬,跪在雪地裏為“大哥”歡唿,再歡唿。


    ……


    今日之事頗為尷尬。


    但又不好罵娘。


    李鬱隻能默默地裹緊披風戴上麵罩,一路狂奔迴到吳皇宮。


    “讓陸軍部和參謀本部臨時修改一下爪哇駐軍的安排。廣東之第5軍團暫不動,改由第4軍團新兵駐紮。告訴黃肆,大員不需要增兵。”


    “遵旨。”


    迴到寢宮,李鬱猶覺臉頰發燙。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第4軍團以後就常駐南洋充當殖民地軍神吧。


    內政部怎麽可能忘記大員呢,大員的海關緝私隊中2成都是內政部的耳目。


    此刻,


    島上的火恐怕還在熊熊燃燒呢。


    ……


    李鬱暗自決定,


    以後就別讓4軍團迴來了。


    第4軍團不是合格的野戰軍團,但想來應是合格的殖民地駐屯軍。爪哇島、婆羅洲島、呂宋島,大員島,流求群島,都交給他們。


    自己也不可能再為了招募江南新兵而給出額外的優厚待遇,愛當不當。


    李鬱打開塵封已久的日記本,


    寫下:


    若無厚賞,江南地區積極自願當兵者必非良民。


    即日起,第4軍團兵額凍結,不再擴編,該軍團亦不可駐紮本土,否則友軍爭相效仿,禍害無窮。


    ……


    這個春節。


    南方很祥和,北方很糟糕。


    清廷在時,也很糟糕,但不得不承認,再糟糕的秩序比如今的無秩序還是好一些。


    北方已無官兵、匪兵、教軍之區分,所有人都在憑著本能生存。


    中原山東直隸的士紳們不再頭鐵,聯名信一份接著一份飛向蘇州府。


    就連曲阜的孔府也終於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獻上降表,但吳廷不予迴應,一概扣押。


    情報署給出了判斷:


    北伐,沒有難度。


    太行山以東、長江以北,山海關以南的廣大區域,都在翹首以待陛下。


    ……


    正月初5。


    吳廷正式誓師,出兵北伐。


    吳皇現場宣讀清廷十大罪狀,昭告天下,替天行道,北伐中原,目標燕京。


    運河舟楫連綿數十裏,遮天蔽日。


    軍容之壯觀,令圍觀者嘖嘖稱奇。


    此次北伐,共計投入了第1、2、3、8、6、9、10、輕騎兵,共計8個野戰軍團,以及大半個近衛軍團,


    海軍出動了40餘艘海軍戰艦,5000多名水手。


    以上是正規軍。


    此外,還有第2派遣軍團,皖北胡之晃部。


    總兵力15萬人。


    後勤雇傭了民夫25萬、民船2萬餘、各類車輛無算。


    從兩處渡江。


    一處是襄陽,一處是江寧燕子磯。


    這兩處江麵狹窄,是曆朝曆代軍隊的渡江選擇。老祖宗嚴選,錯不了。


    ……


    北伐的主帥是陛下。


    屆時大軍殺入紫禁城,如此名場麵,皇帝豈有不到場之理。


    考進長安很難,打進長安稍微簡單那麽一丟丟。


    財政大臣胡雪餘坐鎮蘇州府,負責調度後勤。


    參謀本部大臣譚沐光坐鎮京口,也是負責調度後勤。


    站在甲板之上,


    李鬱望著滾滾長江水,和身邊諸將感慨:


    “北伐,不應該是衝鋒的號角,而是成功的鍾聲。從南往北打,朱元璋是第一人,寡人是第二人。”


    “如今清廷統治搖搖欲墜,好似塚中枯骨。”


    “這一仗,軍事為輔,正治為輔。”


    “我們一定要安置好北方流民,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陛下聖明。”


    ……


    北伐大軍分2路。


    西路軍由陸軍大臣林淮生指揮,包括了第1、3、9野戰軍團,以及輕騎兵軍團。


    西路軍從南陽出發,一路向北,意在堵截清廷西狩之路。


    東路是陛下親領,兵力更多,準備穿過安徽向北進攻。


    出發之前,吳軍進行了一次略為倉促的整編。


    從原有的老軍團各抽調2000士兵士官編入新組建的軍團,其中三分之一人官升一級。


    產生的空缺,由新兵填補。


    如此一來,可保各個軍團的基本戰力。


    ……


    此外,李鬱還臨時調整了部分高級軍官。


    即日起,各軍團最高指揮官改稱司令官,對應軍銜不改。


    第1軍團由林淮生兼任(林總)。


    第2軍團依舊是鄭河安(總生病的阜陽大哥)。


    第3軍團韋俊(韋妃的默默無聞的哥)。


    第4軍團黃肆(駐大員,忙著撈錢)。


    第5軍團苗有林(駐廣東)。


    第6軍團趙二虎(長興礦工出身,王六的小弟)。


    第7軍團白健仁(桂軍,人在東山步兵士官學校進修)


    第8軍團李小五(義子,兼領禁衛軍)。


    第9軍團楊遇春(披甲步戰高手)。


    第10軍團劉阿坤(存菊堂老人,沉湎於西湖柔情,拉來掛個名,戰後好封爵)


    輕騎兵軍團,兀思買(熱愛詩詞的非典型圓臉蒙古人)


    近衛軍團,陛下親領。


    ……


    按照既定安排,如無意外天象,大軍每天必須前進40裏。


    西路軍先出動。


    林淮生以輕騎兵軍團為先導,一路北進。


    一路所見,哀鴻遍野。


    白骨棄於市,數裏無人煙。好不容易找了幾個狀如骷髏的漢子作為向導。結果吃完第一頓,就撐死了兩個。


    魯山縣、寶豐縣已成廢墟。


    士紳也好百姓也罷,皆不知所蹤。


    “老鄉,這裏的人都去哪兒了?”


    “軍爺,死的死,跑的跑,俺估計好多人逃進山了。”


    豫西多山,生存概率比在平原會高一些。


    ……


    大軍繼續前進。


    汝州,不戰而降。


    城牆上血跡斑斑,之前有明顯激戰的痕跡。歡天喜地的士紳們打開城門,跪迎王師。


    不過,


    林淮生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們。


    當眾詢問了一個問題:“爾等可有四海票號存銀存根?”


    眾人愕然,連忙找出存根。


    不料林淮生冷臉道:


    “凡存銀3000兩以下者,皆為首鼠兩端,無可寬恕,殺!”


    如此一來,汝州城內官紳240餘人皆被拖出去當眾槍決,之後家族男丁發去淮南煤礦挖煤,女眷發入教坊司。


    僅有5人合格。


    林淮生知道陛下心意。


    這半年裏,四海票號在北方一共吸儲400多萬兩。


    陛下聽說後,勃然大怒。踏馬的既然不讓騙,那寡人就隻能動手搶了。


    ……


    輕騎兵軍團一路狂奔,傳檄各州縣。


    所到之處,


    州縣紛紛打開城門跪迎王師。


    識時務者為俊傑,就連重鎮洛陽也自覺打開了城門。已封凍的洛水,擋不住兇狠的吳軍。


    河南布政使帶領全城400多官紳跪在城門外當眾獻上牛羊、金銀。5000多守軍全體棄械。


    吳廷的規矩,人人都知。


    頑抗,破城後全城士紳皆屠。


    投降,可保全城士紳身家性命。


    兀思買騎在馬上望著匍匐在腳下的洛陽官紳,得意洋洋的接收了這座曆史悠久的城池。


    至此,


    西路軍就完成了初步戰略,封堵住了清廷從潼關西逃入陝的路線。


    ……


    安徽滁州府。


    中軍大帳。


    參謀恭敬的迴答:


    “林帥軍報,西路軍兵鋒已至黃河,在南陽府城、汝州城、寶豐縣城、許昌城駐軍,途遇抵抗甚微,並誅殺存銀低於3000兩之士紳844戶。”


    “告訴林淮生,接到軍令之日起,西路軍分3路,自西往東配合東路軍清剿,分區清理。”


    “寡人再次強調作戰原則,凡不願放下武器者,不論兵匪不論老幼一概剿殺。打一路,就安置一路,若糧食跟不上,寧可放緩步伐。”


    參謀快速記錄之後發出。


    中午時分,胡之晃快馬趕到。


    一入帳,就熱淚盈眶。


    “陛下!臣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臣願為大軍先鋒,北伐燕京。”


    “起來,坐著說話。”


    “謝陛下。”


    帳內,李鬱屏退左右,密授旨意。


    胡之晃聽的頻頻點頭,之後快速離開。


    ……


    潁州府北。


    第2軍團司令官鄭河安臉色蠟黃,整個人顯的很枯萎。


    麾下,


    一眾皖北籍軍官們擔憂的望著主心骨。


    “諸位,陛下已有旨意。我軍團先拿下徐州——淮安一線,消滅福長安!”


    “仗打到這份上,其實沒什麽懸念了。這些年弟兄們跟著我風裏來雨裏去,圖的不就是個封妻蔭子。”


    “隻可惜,我怕是撐不太久了。”


    說著,他給眾人展示了一方帶血的手帕。


    眾軍官眼眶發紅。


    “大哥,你迴蘇州休養吧。”


    “司令官,徐州交給我們,不會出問題的。”


    ……


    鄭河安舉起右手,示意噤聲。


    待帳內安靜,


    他才很平靜的說道:


    “壽,乃天定。大夫說了,我這是沉屙頑疾,無可救藥。好在這是個慢病,逐漸惡化,所以我還能撐一段時間。”


    “也許1個月,也許半年。”


    “諸位弟兄,需保密!否則陛下一道旨意,我就得卸任。”


    眾人擦淚,點頭。


    ……


    鄭河安笑著示意眾人坐下:


    “事到如今,我想和諸位說些真心話。我死之後,你們一定要團結,切莫搞內訌。”


    “你們還有你們的家族都能翻身了。不過皖北還是窮,鄉親們怕是黑窩頭都吃不飽。”


    “想翻身,怎麽辦?”


    “第一,治河。第二,辦教育!”


    ……


    一少年軍官起身拱手道:


    “大哥,這倆都是朝廷的大事。我們怕是~”


    “滿倉你坐下。我想說的是假如,假如有一天朝廷要治河,皖北人必須死命配合、不惜代價。”


    眾人默默點頭。


    “司令官放心,我等記下了。”


    鄭河安繼續講:


    “辦教育,不能都等朝廷,其中緣由我不願多說,你們也無需多問。我以軍團司令官的名義下一道書麵軍令,從即日起,殲敵破城後,你們盡可放開手繳獲。”


    “司令官的意思是?”


    “2軍團所到之處,前清官吏、士紳望族、巨商大賈,甭管是誰一概滅口,然後抄其浮財。記住,隻要浮財。事後朝廷有追究,一應責任我來承擔。”


    “搶來的錢,不是讓你們私分的。”


    “7成!至少保證7成運迴老家,辦學校,招收家鄉子弟。”


    帳內安靜的可怕。


    所有人都盯著鄭河安,試圖搞清楚他的真實用意。


    ……


    鄭河安笑的很從容:


    “這些年,我也算參透了一些事。”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辦教育,得大把大把的投入。老家人沒錢,所以這錢得我們來解決。”


    “你們務必記住我兩句話。第一,唯陛下馬首是瞻,戰場之上,陛下說什麽你們就做什麽,不許猶豫不許思考,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給我衝進去。第二,造福鄉梓,100所學校,少一所,我死不瞑目。”


    “跪下,發血誓。”


    ……


    次日,


    第2軍團開拔,兵鋒直指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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