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鬆手,奇道,“是誰?”


    赫連綏拜師入門才十四歲,幾年過去,他從不與其他外宗弟子交往,一門心思紮在天璿宗。


    他現下說自己有喜歡的人?


    赫連綏揉手腕,神色懊惱。


    青黛來了興致,“她也喜歡你麽?”


    赫連綏閉口不言。


    見青黛目光灼灼盯他,赫連綏無奈吐氣,“不喜歡。”


    “你……”


    “大師姐。”赫連綏語氣加重,“不要說了。我和她沒有可能。”


    少年垂頭,烏黑發絲拂過臉頰,他眼睫顫動,怔怔盯著腰間一條赤紅飄帶。


    他身姿如雪中紅梅,清臒苦澀。


    “小阿綏,事在人為。”青黛一腳踩上幽柯的蠍尾鞭,“你若能娶到心上人,天璿宗必為你大擺三天三夜宴席,如何啊?”


    青黛一邊溫柔地鼓勵赫連綏,一邊把幽柯困在陣法內結結實實抽了十鞭。


    幽柯閉眼,牙關作響。他找準時機,迅速化作無數毒蟲飛散,恨恨道,“天璿宗的人,我記住了!擂台上定與你們不死不休!”


    他語氣高亢暴戾,迴聲震蕩。


    隻是在場兩人顯然不在意。赫連綏唇角下垂,對一個“娶”字耿耿於懷,“……不可能的。”


    在師姐的話中,天璿仿佛真成了十裏紅妝的婚場,師兄師姐夾道說著祝詞,喜氣洋洋。


    歡笑和鼓樂齊奏,如夢似幻。


    那一日,他會親手把紅綢緞掛滿山頭,將敬愛、珍重師尊的心意昭告天下。


    他要每一株生靈都瞧瞧他心中歡喜。


    “叮——任務達成進度15%”


    可……他赫連綏隻是個筋脈重接、修為停滯的庸才,絕非天璿宗宗主的合格道侶。


    若他敢泄露出一丁點心思,那是授人以柄的大蠢事。


    他絕不可能把師尊和天璿宗置於那種境地。


    赫連綏每說一句“不可能”,即是在告誡自己“不可以”。


    青黛聽到係統提示,呦了一聲:你們什麽時候這麽人性化了?原來攻略少年赫連綏和魔尊漲得是同一條進度。


    毛子嘻嘻:方便你兩邊調戲啊。我還不懂你嗎?


    青黛不嘻嘻:什麽調戲!我為人師表,你不要講這種道德淪喪的話!


    毛子:哦。


    毛子:你有道德?


    青黛:沒有。


    青黛一指戳赫連綏額頭,“你才多大年紀,說話怎這般死氣沉沉?你想把自己活活憋死不成?”


    “少年意氣,敢想敢為敢爭。師尊常說的一句話,你忘了嗎?”


    赫連綏捂住額頭,連連後退,哀怨看她,“……大師姐,不要學師尊的動作。”


    青黛示威似的舉起符紙。


    白衣少年道,“…威脅我也不可以。”


    “小、師、弟。”青黛背過身,再次說出那句做師尊時便愛說的話,“捅破天去,天璿宗也在你身後。”


    赫連綏眼睛顫動一下,正要說什麽,遠處同一方向,五師兄朗彧慢悠悠走近。


    這張臉型圓潤的娃娃臉不帶笑意時,居然陰沉冰冷,頗有氣勢。


    他掃了眼兩人,“師姐,我找了你許久。”


    “找我做什麽?那些陣法你不是都學會了嗎?”


    朗彧臉頰邊陷下兩個酒窩,“因為……我想見你。”


    青黛語氣似訓斥,但並不兇,“又說這種不著邊際的話。”


    “是念了千次心裏話。”男人笑眼含情。


    青黛歎氣,“混賬東西。”


    朗彧挑動眉梢,“明日就是宗門大會,我們還得勤加修煉啊———師姐。”


    青黛向赫連綏點頭,和朗彧並肩而去。


    赫連綏:“……?”


    大師姐和五師兄?


    可大師姐不是和二師兄關係好麽?


    涉世未深的少年在原地淩亂。


    天璿宗山峰常年綠草如茵,兩個白衣弟子腳步輕移,逐漸化做了一紅一黑的身影,紅袍翩躚,黑衣冷肅。


    “是誰說的要扮好尤寧和朗彧?你又亂來。”


    魔尊聳肩,“無所謂,那個蠢東西認不出你我。”


    青黛已疲於糾正他。


    一段時日相處下來,青黛發現這人雖是個拽天拽地的,但意外地聽話。


    一個連她都看不出實力深淺的強者,可以乖乖為宗門上下端茶遞水,洗衣掃地。


    沒有抵觸情緒不說,有時尤其積極。


    可唯獨麵對赫連綏,小黑的惡意仿佛天然所生,討厭赫連綏所有的一切,連他喘口氣都是錯的。


    青黛暗自歎氣,突然想起了什麽,“方才我見到幽琅派的人了。如若你的卜算不假,那麽他就是明日對上阿綏的人。”


    “幽……柯?”


    “你怎知他姓名?”


    怎麽會忘?


    那日狂笑的男人用蠍尾形法器緊緊勒住他咽喉,一腳踩在他碎掉的脊骨上,數萬毒蟲在他體內啃咬,男人嘖嘖稱奇,“這就是天璿宗的廢物啊。真沒用。”


    他將毒水迎頭傾倒在少年綏臉上,“記住了,一腳把你們天璿宗踩在腳下的人,是我幽柯。”


    而後,一陣颶風撕開結界,女聲殺意淩厲,“你在踩誰?”


    感覺熟悉溫和的氣息包裹住了他,他驟然鬆一口氣,死死克製的痛感直衝識海,昏厥過去。


    等他醒來後,才知道師尊廢了幽柯修為,將人扔去了魔蟲穀。還一人單槍匹馬地把闖去幽琅派,把十幾位長老打成半殘。


    並直言他們這群老不死的不會教徒弟,就都送到她手上。她會幫他們,一個一個地弄死。


    太華門派縱然不喜幽琅派,可幽琅派勉強也算正道一路,且師尊作為一宗之主,做的實在出格,最後罰她關了五十年禁閉。


    少年綏自責又痛苦,日日跑去石洞外,對著永遠不會迴應的一麵結界說話。


    有時說天璿宗哪兒長出了新苗,有時說師兄師姐都在好好修煉,有時說自己修為終於上了築基。


    還有時,少年人會在石洞外縮成一團,摸著石壁小聲,“師尊,我好想你……”


    那時等待的五十年無邊漫長,但他們終有相見的一日。


    可後來,他等的時間再長,他也等不到了。


    禁閉五十年後師尊出關,魔頭宴豐就攻上了太華門派……


    “小黑?”


    “……”魔尊迴神,難耐心口灼疼,他攥緊胸前衣領,語氣輕鬆,“不重要。”


    “這次,我們會贏。”


    師尊也會好好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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