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初刻(上午十一點後)


    陽光正烈,


    春風輕拂,


    柳樹翠綠的枝葉垂在岸邊被吹的輕輕晃動。


    金明池波光粼粼的水麵上,


    巨大精美的大龍船正在朝北岸的奧屋駛去,


    那船體兩側伸出的粗長船槳正在齊齊的劃動,船槳抬起落下之間激起了一片片的水花。


    周圍有數十艘小龍舟、虎頭船的助力拖拽,


    又因為船上的客人早已下船,所以這大龍船的速度相當可觀。


    當大龍船被緩緩停進高大的奧屋之時,


    徐載靖已經乘坐著一條小舟來到了顧廷燁、梁晗等人釣魚的地方,


    小舟上懸掛著管理‘池苑所’的旗子,這池苑所便是管理金明池的衙門。


    看到徐載靖跳上岸邊,小舟便朝著金明池的入水口駛去。


    “收獲如何?”


    徐載靖走到離他最近的長柏身邊問道。


    說話之間還朝著一旁的水桶看了下。


    長柏麵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漁獲不多。”


    還沒看清水桶裏東西的徐載靖便笑道:“釣魚就是個消遣,長柏你也別太在”


    話沒說完,


    徐載靖看著長柏不遠處表情各異的顧廷燁、齊衡,


    他趕忙朝著長柏水桶中看了一眼,看清楚裏麵的大魚後徐載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長柏,以後可不能這麽說了。”


    隨後,


    徐載靖坐到不為搬過來的交椅上,接過釣車遞過來的魚竿,上餌扔到水中開始垂釣:“二郎,明日去馬球場,人可找好了?”


    一旁篷布下的顧廷燁看著水麵上的魚漂道:“咱們幾個就夠了!”


    “二叔,我和梁晗年紀不大,怕到時候吃虧!不如叫上壽山伯黃家的”


    顧廷燁皺眉,猛地朝齊衡瞪了過來,


    齊衡趕忙抿緊嘴,轉頭看向了水麵。


    徐載靖笑了笑道:“衡哥兒,放心,有我們幾個,到時你們倆不一定有機會上場!”


    一旁的鄭驍伸了個懶腰後放鬆的靠在椅背上:“陪你們打場馬球,我就要去北邊兒了。”


    徐載靖將空空的魚鉤從水裏收迴來,一邊重新掛餌料一邊道:


    “什麽日子?到時候我們去送送你!”


    “三月十日前吧。”


    岸邊釣魚的喬九郎連連點頭,喬九郎身旁的長楓也想點頭,但想了想後沒有動。


    “籲~”


    青雲騎著馬牽著小驪駒,帶著徐家的一輛馬車停到了不遠處。


    青草帶著花想和雲想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待青雲帶著不為將各類東西從馬車上搬下來,


    三個女使熟練的將炭爐調旺開始煮茶。


    兩刻鍾後,


    “咳咳”


    徐載靖清了清嗓子,悠然自得的將一條無名指大小的小魚兒從水中提了出來。


    “公子,喝茶。”


    雲想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徐載靖笑了笑將小魚兒重新扔迴水裏後,用帕子擦了擦手,這才把茶盞接到手中。


    另外一邊,


    顧廷燁身邊的貼身女使秋娘看了眼正在喝茶的自家公子後,笑著拉住青草的手說著什麽。


    不為和青草頗為熟悉,沒說什麽直接從托盤上取下茶盞,奉到了齊衡跟前。


    更遠一點,


    梁晗身邊不遠處,花想看著有些麵生,眼中滿是戒備神色的女使心中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笑了笑:“姐姐,還請梁六公子喝茶。”


    那女使上下打量了一下花想,看著花想的衣服料子還有發髻上精美的首飾,她眼中有些嫉妒的擠出一絲笑容:“妹妹,我們家有備著的茶水。”


    花想一愣正要說話的時候,梁晗側頭道:“靖哥兒身邊的兩位姑娘出身襄陽侯府,料理茶湯很有一手,端過來我嚐嚐!”


    “是。”


    那女使嘴角抽了抽迴道。


    聽到對話的顧廷燁側頭和徐載靖挑了挑眉。


    這梁晗身邊的女使,他們早已認出是去年和梁晗在奧屋旁膩膩歪歪的萬家春舸姑娘。


    永昌侯府在汴京那是有名的富戶,


    梁晗在女子這方麵可是見多識廣,


    能被他相中的姑娘,容貌上本就不會差。


    但也要看和誰比,容貌比之顧廷燁身邊的秋娘自然是穩操勝券。


    可要比較的對象是徐載靖身邊的雲想、花想姐妹倆


    雖然容貌上雲想花想隻是略勝一籌,但是成長環境不同,哪怕姐妹倆是女使,這春舸姑娘氣質上也有些差距。


    徐載靖看著似乎很享受春舸姑娘吃醋這一套,正在輕拍人家小手兒的梁晗,輕輕搖了下頭。


    李家饕餮、魑魅兄弟倆和青草她們本就熟識,道了聲謝後便啜飲了起來。


    大開金明池這日,


    周圍的人流巨大,


    池苑內外有不少賣藝表演的彩棚、兜售吃食飲子的攤販。


    所以徐載靖等人的午飯,


    便是從各自家中帶來的食物,還有小廝女使在周邊采買的小吃。


    眾人釣到下午才散了,


    徐載靖的水桶中有一條手掌長的魚兒遊著,那是他下午矮子裏麵拔高個的‘巨大’收獲。


    當眾人正要離開的時候,


    一輛拴著大木桶的平板馬車從西側走了過來。


    為首一人穿著池苑所的官服,


    看著正要騎上馬的徐載靖,這官吏趕忙帶著馬車走了過來,拱手道:


    “五郎留步!這馬車上是宮裏吩咐給徐家的金明池漁獲!陽春三月正是鯉魚肥美細嫩的時候。”


    徐載靖朝著那官吏走過去,拱手道:“有勞主事!”


    “五郎客氣了!”那官吏笑著拱手迴道。


    一旁齊衡、顧廷燁等幾個聽著對話,看了看自己小廝手中的木桶,再看看那馬車上半人多高和大水缸差不多大小家夥事兒。


    這.


    池苑所的主事離開後,


    家中本就是做水產生意的喬九郎率先登上了馬車,


    掀開大木桶的桶蓋兒後,看著桶裏正在遊動的魚兒,喬九道:“靖哥兒,瞧著這魚不大不小,肉質正好,是用了心了的。”


    “九郎,和你家鋪子裏的比如何?”


    梁晗在一旁笑著問道。


    喬九有些窘迫的擺手說道:


    “這,我家的水產自然無法和這金明池中的相比。”


    “哈哈!”


    瞧著喬九郎的樣子,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隨後,


    眾人紛紛上馬,緩緩的朝著池苑外走去。


    酉時兩刻(下午五點半左右)


    曲園街,


    勇毅侯府,


    後院兒,


    沒有去金明池湊熱鬧的謝氏正滿臉笑容的抱著女兒坐在椅子上:“父親,母親,是有什麽事兒,您二位要如此鄭重?”


    坐在謝氏下手的華蘭眼中也有些好奇,


    載章則向徐載靖投去了疑問的眼神。


    徐明驊抱著徐興代,斟酌了一會兒後道:“今日襄陽侯老侯爺.”


    聽著徐明驊的訴說,


    謝氏的眼中越瞪越大,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婆母孫氏的時候,得到的是孫氏肯定的點頭。


    隨後,謝氏低頭看了看懷中還不懂事兒的女兒,道:“那,媳婦兒給官人去封信,這得讓他早些知道。”


    因為早已知道,所以徐載靖在一旁聽到自家侄女兒的婚事時還算淡定。


    “父親,襄陽侯老侯爺是不是有些太著急了?孩子們才多大!”


    “但,說起來也是份好姻緣。”


    載章在一旁有些感歎的說道。


    “許是襄陽侯有自己的思量,又有陛下首肯,咱們就等孩兒們長大便好。”


    孫氏笑著說道,隨後看向了謝氏懷中的孫女兒。


    這小姑娘沒什麽意外就是未來的襄陽侯大娘子了.


    第二日,


    從高高的城門樓上瞧著,


    今日汴京百姓去往城西的人流依舊很龐大,人數不下昨日,


    巳時正刻(上午十點)


    金明池西,


    馬球場中,


    場邊的帳子四周都掛著防風遮陽的輕紗,


    一個位置不好不壞的帳子中,


    王若弗坐在主位上,將一盤幹果朝著堂嫂李大娘子推了推:“嫂嫂,這馬球我家也是年年看,說實話也有些看煩了的。今日這場景遠不如重陽前後的賞菊花會好看。”


    李大娘子從盤子裏拿出一個幹果笑這點了下頭,但是注意力卻是放在了外麵的馬球場中。


    看著全神貫注麵上隻有對馬球的關心,探著身子朝外看著的堂嫂,王若弗心中感覺有些不爽利的端起了茶盞喝了口茶。


    “轟隆轟隆!”


    駿馬奔跑而過。


    “哈!”


    “駕!”


    球場中,唿喝馭馬的聲音不時的傳來。


    “哈,我贏了!”


    帳子後麵,品蘭歡唿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一會兒,


    扛著捶丸棒的品蘭,頭上戴著一個蝴蝶玉飾從帳子後麵走了出來。


    一旁的如蘭也扛著相同款式的捶丸棒,麵上有些不服氣的說著:“品蘭姐姐,這首飾我就先放你哪兒了,等下午咱們再來一場。”


    “好,奉陪到底!”


    兩人身後的明蘭帶著小桃,眼中滿是佩服的看著品蘭。


    聽到兩人對話的盛維娘子李大娘子看了過來,看著品蘭頭上不屬於她的蝴蝶玉飾,當即就板起臉,訓斥道:“品蘭,你是姐姐,和妹妹打個捶丸,怎麽就把妹妹的首飾給戴上了?”


    品蘭一愣,還沒說話。


    如蘭挺胸道:“大伯娘,我是願賭服輸,下午我就贏迴來了!”


    李大娘子朝著如蘭笑了笑,然後繼續板著臉看著品蘭:“你看你妹妹多懂事!快把東西還給妹妹。”


    品蘭欲言又止,但還是摘下玉飾,朝著如蘭笑了笑後將它遞到了如蘭跟前。


    “你給我我不要!我要贏迴來!”如蘭梗著脖子雙臂抱胸的說道。


    王若弗一看品蘭手裏的玉飾,麵上不好看的瞪了一眼如蘭:


    “聽你大伯娘的話!還不快點兒接過去!”


    如蘭換了個方向梗著脖子,正好看到了侍立一旁的劉媽媽。


    看著劉媽媽眼中也有些嗔怪的神色,


    如蘭抿了抿嘴唇看著品蘭,最終還是將玉飾給接了過來。


    隨後,帳子裏有些尷尬的安靜。


    後麵的明蘭眼睛一轉,朗聲道:“如蘭姐姐,品蘭姐姐,咱們去看看表哥他上場了沒有!”


    聽到這話,


    帳子裏氣氛一鬆,


    李大娘子讚賞的看了眼明蘭,道:“快去看看吧!這場麵可比咱們宥陽張家娘子的馬球場熱鬧多了。”


    “走吧!”


    品蘭朝著如蘭、明蘭伸出了手。


    然後姐妹三個笑著朝帳子門口走去。


    靠近外麵的座位上,


    看著笑著走來的三個蘭,一副仕女儀態坐著的淑蘭眼中有些羨慕的笑了笑。


    此時,有打馬球的騎士狂奔而過,帶起了些許灰塵。


    墨蘭有些嫌棄的用手在麵前揮了揮低聲道:“髒死了的玩意兒。”


    “當當!”


    靠近馬球場中間的帳子前,


    懸掛的銅鑼被敲響。


    “新開局!韓國公家韓五郎對寧遠侯家顧二郎!”


    聽著不遠處裁判的喊聲,


    帳子門口的三個蘭紛紛探頭看著。


    “那個,那個騎著黑馬的就是靖表哥!”如蘭踮著腳指著遠處喊道。


    “姑娘,您小心腳下!”如蘭身後的喜鵲拽著如蘭的衣服,滿是擔心的叮囑著。


    周圍也有不少人站在了帳子門口。


    這時,


    有馬球場的管事帶著抬著偌大托盤的小廝走了過來,邊走邊喊道:“撲買了啊!各位貴客看看有什麽相中的東西沒有!押中便能抵一半銀錢!”


    “瞧一瞧,看一看啊,都是城中有門麵的正宗玩意兒!”


    其實這是關撲的變種,球場觀眾通過押輸贏來抵消商品的銀錢。


    即便押不中,也能原價購買。


    但是你要是不買的話,這押上的一半銀錢可要打水漂了。


    這也是包賺不賠的買賣。


    距離盛家帳子不遠,


    那管事同帳子邊上的婦人說著話:“這位娘子,那位韓家五郎是天天來我家球場!”


    “您瞧那邊上的木檔,掛在最上麵的玉質牌子便是那位韓五郎的!”


    那婦人朝還在準備的徐載靖、韓五郎看了一眼:“那寧遠侯顧家的哥兒怎麽樣?牌子在什麽位置?”


    “這位娘子,這寧遠侯顧家的哥兒來的次數也不少,牌子麽就在木檔倒數第三個。”


    婦人斟酌了一下,看著管事身後小廝抬著的大托盤,隨便點了一樣東西道:“就押韓五郎贏。”


    說著擺了擺手,


    身後的嬤嬤便問好銀錢後遞了出去。


    聽到對話的如蘭和明蘭對視了一眼,低聲道:“顧家二叔不是一直在咱們家讀書麽?怎麽會經常來馬球場?”


    品蘭有些好奇的看著如蘭、明蘭。


    明蘭想了想,低聲道:“許是顧家其他房的哥兒?聽華蘭姐姐說,顧家不是有四房五房麽?”


    如蘭惶然大悟的點頭:“那,咱們押誰啊?”


    明蘭看了眼示意讓她先說的品蘭一眼,道:“雖然靖表哥老是弄亂我的頭發,但怎麽說都是親戚,我.要我選的話,我就選靖表哥!”


    “品蘭姐姐?”


    品蘭探頭看了看:“你瞧那徐家表哥的坐騎這麽神俊,便知道要押他!”


    三人商量著,


    那球場管事便已經走了過來,拱手道:“幾位姑娘,要押哪邊?選什麽好物件兒?”


    三個蘭從台子邊看了看托盤上的東西,正好有一個和如蘭玉飾類似的首飾。


    “這個,這個!”如蘭笑著指著。


    “姑娘好眼光,這是師承將作監李家的大師傅開的首飾鋪子,承惠半價六十貫!”


    一聽這價格,三個蘭盤點了一下手裏的銀錢後麵麵相覷。


    “要不,選個別的?”如蘭遲疑的說道。


    品蘭沉吟片刻道:“等我會兒!”


    說著便朝淑蘭走了過去。


    很快,品蘭便拿著一張二十貫的銀鈔走了過來,連同其他零碎放到管事手中:“押顧二郎!”


    這時,


    有嬤嬤走到了盛家帳子,


    在李大娘子耳邊說道:“大娘子,孫家姑爺派人來說,他需要些銀錢,去參加汴京才子的詩會。”


    李大娘子點頭道:“去賬房那裏支取便是。”


    齊國公帳子中,


    平寧郡主用眼角掃了一下旁邊的兒子。


    那裏,齊衡正百無聊賴的用手支著下巴。


    看著不遠處正準備上馬的顧廷燁和徐載靖,他重重的歎了口氣:


    “唉!我的好姥爺,好舅舅!”


    同時又心道:‘以後,徐家,我還是少去吧,不然看到那位小姑小.唉!’


    青樓,


    潮韻閣。


    樓中積年的媽媽透過門縫看著房間裏正在飲宴的幾人,


    指著其中一個唇上蓄須的青年道:“喏,就是那個,聽說是從鄉下宥陽來的,出手甚是闊綽!”


    “媽媽放心,女兒定然將他榨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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