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風光,是萬物冰封的冷意。


    旻憂國這位權傾朝野的國師,竟是在這人間涼意下緊了緊身上大氅,一旁仆人遞來熱茶,老人家兩手捧茶,也真是老了,明明兩手捧茶捧得這麽緊,依舊是忍不住雙手的顫抖,茶水不斷從杯沿落下。


    也不知曆經了多少艱難,終於將茶杯捧到了唇邊兒上,熱茶在這冬日裏涼了個透徹。


    熱茶的霧氣爬上了他的睫毛、眉毛,又化作水滴從他滿是皺紋的眼角滑落。


    遠方。


    正提筆作畫的麟舊停住了動作,微微昂首,透過遠方望著一下子蒼老許多的旻憂國,他沉聲道:“老東西,你就這麽一個兒子。”


    旻憂國無言。


    麟舊繼續道:“不亞於天下任何一個天才,他比誰都聰明,目光長遠,他的資質甚至有成大帝的機會,也比世間任何人都努力。”


    “他...隻是缺一個慈父,缺一些運氣。”


    旻憂國瑟瑟發抖,北境太冷了,寒冷刺骨。


    “給他一個機會,隻要你我願意,天王老子也攔不住我們救他的命!”


    ......


    無雙殿內。


    李新年依舊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想錯了,從一開始,根本不是慕雪晴和旻天歌為了得蘇晨的一切,繼而在蘇晨突破的時候下黑手!


    最初...慕雪晴和旻天歌,是在救世。


    “仙庭不該出世。”


    慕雪晴絕美的麵容上,滿是悲色,“從上古的故事裏,仙庭一直在奴役世人。無論我怎麽勸,你依舊要複蘇仙庭,你從來都相信隻有仙人能拯救人間。”


    “我隻相信對我好的人,仙人助我,我助仙人。”蘇晨怒氣衝衝,他無法相信,即便是六萬年過去了,慕雪晴這個女人依舊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批判他。


    她義正言辭,卻將屠刀揮向了她的男人!


    “你分不清好壞,可惜天下與情人之間,我必須心向天下。”


    慕雪晴笑容淒美,“天下隻有一人會幫我,旻天歌。他永遠在追逐你的影子,但我知道,他至少分得清是非,分得清天下大義,他有一個好父親。”


    “可是你想錯了。”蘇晨冷笑。


    “我沒想錯,他原本和我一樣,要撥亂反正,可是後來一切都變了。”慕雪晴道:“他永遠不甘於人下,旻憂國在人皇麵前如走狗,他怎能甘心?”


    “我提防著一切,可是我到底放鬆了警惕,旻天歌比你聰明得太多,他瞞著我,等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控製了鴻樓、奇門詭術山。”


    “一切都來不及了,殺了你的人,最終變成了你。”


    “許多年前我就已經發現你重生,大抵也是仙人的手段,祂們玩弄著世人。”


    慕雪晴緩緩閉上雙眼,被淚漬沾濕的睫毛撲扇,“我輸了六萬年,或許我本來就贏不了,不是贏不了仙人,是贏不了人心。”


    “大哥!!!”


    空間裏一聲怒吼,是李新年在怒吼,他現在一切都明白了。


    在六萬年前的曾經,沒有一個善人,也沒有一個惡人,他們遊走在善與惡的中央,直到六萬年後的今日,在仙人的蠱惑上獻上了性命。


    “大哥,你收手吧。”李新年滿目通紅,“現在血月裏的仙人在侵入我們的家鄉,清雅預測到了未來,她會死,死在仙人的入侵之中!!!”


    “大哥!”


    李新年唿喊的聲音沙啞,化凡之後的蘇晨麵色巨變,他的目光呆滯,“清雅會死?不會的。仙人奉我為天子,等我迴去血月之下,我會讓他們停止入侵,一切都會結束。”


    聞言,李新年看著蘇晨那遊移不定的神情,他也變得目光呆滯,下意識問道:“大哥,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你說什麽?”蘇晨眼中閃過一絲驚惶。


    “知道血月是什麽。”


    李新年雙目失神,“旻天歌引巫族入侵的時候,你就和我們一起在西境。不,比這更早,按照慕雪晴所說的一切,旻天歌和仙人的聯係,都是從你身上奪來的。那麽西境裏,旻天歌引巫族入中原,太子飛衡吃人的時候,你就知道。”


    蘇晨的沉默,印證了李新年所說的一切。


    李新年的胸口如若壓住了一塊大石,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那些無法迴轉的氣到了頭顱,快要將眼淚擠出了眼眶,可他依舊壓製著,以至於聲音顫抖,“可是你什麽也不說,我的天月高祖姑姑因此而死。”


    “我...”蘇晨的身體在顫抖。


    “你假裝什麽也不知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也不想事情發展成這樣。”李新年說著說著就笑了,或許隻有這樣才能讓他不這麽不爭氣,卻仍然無法抑製發顫的嘴唇,“你假惺惺地去幫我們找旻天歌,在西境裏也是這樣。”


    “你隱藏在暗中,坐視著一切,其實你早就清楚會發生什麽。你知道旻天歌的機緣是怎麽迴事,也知道血月是怎麽迴事,更比我們都要早知道仙人的存在。”


    “可你就是一言不發,裝作幫我們的樣子。幫我們找鴻樓的人,其實就是逼得旻天歌走投無路。幫我們對付渡生庵,對付涅槃聖長,就是為了要促成旻天歌無路可走的局麵。”


    “直到血月升起。”


    李新年的嘴唇不顫抖了,他冷冷盯著蘇晨,“你知道,你六萬年前要鑄起的仙庭,一切都有旻天歌為你代勞。而你則要去化凡,如今你能夠迴來報複六萬年前阻攔你的人,報複慕雪晴,報複旻天歌,坐享旻天歌為你效勞的血月。”


    “新年,不是這樣的。”蘇晨麵色柔和,“我把你們當成我的族人,我是李氏的一員!”


    “我知道。”


    李新年頷首道:“我不蠢,我能感受得到你也把自己當成了我們李氏人,就像你把自己當成仙庭的複辟者一樣,否則...”


    “在我知曉一切之後,你必定會殺了我。”


    李新年真誠地望著蘇晨,“你會嗎?大哥?”


    “我...”


    蘇晨麵色蒼白。


    李新年的神情逐漸變冷,“你不會,但是,蘇晨...你忘了,你把你當成我們家族的一員,我不管你是天命之子還是天子,那你就要遵守家規。”


    “你因行殘害族人之事,我以前家主,李氏第八代長子名義,判你違背族規。”


    “第二條族規,叛族。”


    “叛族者,死!”


    蘇晨難以置信地望著李新年,他為李新年此時的冷漠和無情心驚,忙道:“新年,我...”


    可他話音未落,李新年的眼神卻令他如墮冰窟。


    血氣...磅礴的血氣從李新年身上湧出,即便是煉虛巔峰之境,此時李新年的實力依舊令人心驚,那些血氣在李新年巨大的血靈法身身上噴湧而出,那是李新年無邊的怒火!


    “子書前輩,慕雪晴。”


    隨著李新年一聲厲喝,慕雪晴搖搖頭站起身來,無雙殿這個密地的門口,一直隱藏暗中的子書楓緩緩進入,手中的金龍旗獵獵作響。


    “殺了他。”


    感受著這三股磅礴,且攜帶著無邊殺意的氣息,蘇晨驚慌失措。


    他沒想到,即便是李新年竟然對他有如此誤解,在他化凡之後甚至對他下死手,“新年,你瘋了?!!我是你兄弟!”


    李新年的目光足以讓任何人膽寒。


    這種目光讓蘇晨萬分陌生,就像是看到一隻羊撕開了偽裝。


    “可是大哥,你忘了,我也是你兄弟。”


    “隻是這一次,我不會再替你辯解,也會讓你見到真正的我。”


    ......


    “蘇晨!!!”


    血月下,旻天歌瘋狂地怒吼著,他瘋了一樣化作流光,朝著帝都而去。


    他絕望,他瘋狂。


    他算計了一輩子,卻萬萬沒有算到,他的一切都是無用功。當他感知到蘇晨進入無雙殿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一切。


    和靈君說的一樣,仙人從來沒有接納過他,仙人接納的從來都是‘知恩圖報’的蘇晨,真正的天子。


    可笑的是他一生都在為仙庭複辟而努力!


    這一刻的他想起了父親曾經跟他說過的話,父親讓他收手,父親說一切都不會有好結果,他一輩子都在蘇晨的陰影下活著,他不止一次地去想,蘇晨那種人怎麽能成為‘天子’?


    明明隻有更聰明,更努力,也更加目光長遠的他才應該成為‘天子’,蘇晨擁有的一切都應該是他的才對!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蘇晨確實不配,卻也正是因為他不配,恰恰是仙人想要的。


    因為蘇晨更好操縱!


    “殺了你們,讓你們和皇朝一起去死,讓血月一起去死!”


    他瘋了,他的眼中一切和血月是一樣的顏色,現在的他隻想摧毀他創造的一切!


    然後...


    一個方塊浮現在眼前。


    一道道結界和法陣,浮空而起,攔住了他的去路,也攔住了他充滿仇恨的雙眼。


    無邊血海從天而降,待到生死之危中冷靜下來,他已經置身於道境之中,腥臭的味道撲鼻而來,血海形成的浪濤奏響了最激昂的樂章。


    抬起頭來,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浮現。


    青雲李氏人!


    那座在血色中格外顯眼的銀棺之上,身著黑袍的男子身周玄色鐵鏈靈動地旋繞著。從地府而來的極致威壓,讓此人看起來似乎能夠審判任何人的性命。


    李大龍憐憫地俯瞰著如炸毛犬馬的旻天歌,這位曾經在幕後算計著一切的存在,如今竟如此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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