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裏樓台亭榭無數,最有名的當屬福一天閣正對著的清涼台,有因雍州著名樂師曹龜年曾受邀在台上演奏過一支《大夢忘川曲》而一時名噪四方,曹龜年被世人尊為樂聖,清涼台也有了個別名叫大夢台。


    黃昏時分,夕陽沉去,大明宮裏數以萬計的琉璃燈盞都亮了起來,天空中皎月失色,以福一天閣和清涼台為中心的數十裏內恍如白晝。


    三輪鍾鼓之後,絕大多數賓客都被下人們引至清涼台附近早已擺設好的千桌筵席入座,愛新覺羅家的人全部高居天閣內,弘曆那桌上席正好對著千桌賓客,再遠的桌子也能遙遙相望,可見此番婚典操辦者確實用心良苦。


    兩裏見方的清涼台上重新搭了一座百丈圓台,圓台四周繞台搭好了無數拱門首尾相接,綾羅綢緞各色鮮花裝飾其上,還不乏美玉明珠,金碧交輝,隻是每重門都被薄紗掩蔽,看不清門內有什麽玄機,想必是婚典的助興之物。


    顏子虛孟羅偕眾女也在遠遠的一桌坐定,蘇摩執意讓五人散開占了整個桌子,好像不願讓其他人同席礙眼,後來看到引座的小太監們紛飛穿梭,並沒有要把人再往這桌帶的意思,顏子虛才醒悟過來,這一台十人位置本就是給西門家預留的,隻不過自己帶的人少了些,才顯得人丁稀薄。


    旁邊有一桌十五人的大桌,男女老少熱鬧得緊,首位家主位上坐的是個無矩境的中年修行者,顏子虛卻不認得,這人客氣過來寒暄了幾句,主要是顏子虛這邊女眷姿色實在驚人,也好奇為何顏子虛這邊會有虛席。


    顏子虛這時已然猜到當時西門宇必定早知有十人席位,準備要把七房妻妾和子女都帶上的,所以擠出無奈笑容朝那個名叫年墨青的修士自嘲道,“年兄不知,我西門宇最頭痛的就是幾房妻妾爭寵奪愛,好生麻煩,唉。”


    顏子虛壓低聲音做出悄悄話的模樣,一副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神情,那年墨青頗為豔羨的趁機再看了一眼各自沉著坐定的眾女,打了個哈哈,顯得極為熟絡的一拍顏子虛的肩頭,說道,“那是那是,為兄也懂。”


    一道微弱元氣從肩頭透入,瞬間遊走全身,這年墨青看似隨和,實際上卻是心思縝密之輩,見顏子虛這邊有些許古怪,便先言語打探,然後出手相試。


    顏子虛也是此道中人,不說奪天八重修為把這年墨青拋開了十萬八千裏,就連腹黑之術也比他老辣得多,即便沒有阿梨秘術,憑他自己隱匿本事,這年墨青也無法探出分毫來。


    心念一動,那股壓製心底的精純色欲釋放開來,主動迎上了年墨青的探查元氣。


    年墨青的手瞬間從顏子虛肩頭挪開,勉強笑了幾聲後,他直接拱手迴桌。


    花從容好奇的問他究竟,顏子虛將經過簡要一說,笑道,“隻希望年兄此刻不要把我認作男女通吃的色中餓鬼才好。”


    花從容瞟了一眼他身後方向的年墨青,正碰上年墨青看顏子虛的惋惜目光,她笑著附在顏子虛耳邊說,“你還真猜對了,那人隻怕現在一身冷汗呢。”


    顏子虛頭也不迴,笑道,“見我身邊女子漂亮,一定是想不通為何我對男人還要有興趣的。”


    小丫頭蘇摩一旁偷聽了個大概,撲哧笑出聲來,問他那人自稱雍州九門都尉,是多大的官?


    顏子虛笑道,“不大,也就能守幾個城門而已。”


    說著他偷偷將手中捏著的一物展示給眾人看,竟是一麵金邊玉牌,一麵寫著九門提督令,一麵是個大大的“年”字。


    顏子虛剛才趁年墨青心神震動之際,從他腰間解了這塊九門通行令牌下來,奪天八重的神仙境界行雞鳴狗盜之事,易如反掌。


    眾女都啐了一聲,顯得很是鄙視,唯獨阿梨極有興趣,把那玉牌拿去手中把玩,根本沒有還給顏子虛的意思,顏子虛見狀也隻好作罷,這小姑奶奶可不是能得罪的。


    隨著絲竹聲悠揚入耳,無數宮人開始手腳麻利的替千桌賓客上菜斟酒,清涼台上歌姬旋舞,隨著弦鼓之聲手隨心動,搖轉旋舞,羅衫水袖團團飄飛,跳的正是有名的胡旋舞。


    賓客之間則開始互相敬酒,喧嘩笑語此起彼落,一壇壇美酒被迅速打開,整個大明宮似乎沉浸在濃鬱的酒香之中,連空氣都有些膩重醉人。


    雍慶王的婚慶大典終於要開始了。


    孟羅始終一言不發,一杯一杯的接連喝著悶酒。


    隨著一聲鍾響百音俱寂,千桌賓客都不由自主的望向福一天閣上,那個原本空著的位置上終於多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眉寬鼻垂,朗朗星目,一身玄黃九龍袍精神抖擻英氣逼人,要不是那嘴皮實在薄得冷厲如刀,倒不失為一位寬厚王者麵相。


    這便是大明宮主人,雍州之主,愛新覺羅?弘曆。


    弘曆朝場中數千賓客一笑,朗聲開言,說的自然是感銘天地之恩,曆代祖宗庇佑以及雍慶王生平偉業功勳之類的場麵話,蘇魔聽得不耐,小聲抱怨道,“早知道這麽不好玩,我和容姐姐就不來了。”


    花從容也是愛聽不聽的神態,纖手握著象牙箸,有一筷子沒一筷子的夾些清爽蔬菜入口,聽了蘇摩埋怨笑而不語。


    顏子虛說道,“待會就好玩了,別忘了孟羅可是要發威搶媳婦的啊。”


    小丫頭蹙著眉瞪著孟羅說道,“要不是這個原因,我早走了。”


    聲音大了些,傳了半句到鄰桌的年墨青耳中,他又是一陣搖頭歎氣,心想這西門家果然是陰陽顛倒,女人家當眾出言抱怨,倒像是家中話事的主子了。


    顏子虛開著玩笑,心裏卻對四周情況更為警惕,即便是到了這時,大明宮四下裏不斷掃過的神識不但不停緩,反而更加勤快了。弘曆出現,巡視的神識中竟然一下子多了八九道奪天境的修行者,每隔數息便從自己身上掠過,小心謹慎到了極致。


    “這大明宮果然藏龍臥虎啊,放開神識的奪天境修士就有這麽多,潛藏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如今九州奪天境界變得這麽不值錢了嗎?”花從容夾了一顆蓮子並不放進口中,好奇的問顏子虛。


    顏子虛苦笑著搖頭,眼光隨意看向遠處福一天閣,在與弘曆相距甚遠的一桌筵席之上突然看到了兩個熟人,顏子虛趕忙收迴目光,朝孟羅小聲說道,“羽臨伽和羽蘇心也在天閣之上,你不要看,安心等羽嬋娟出現。”


    孟羅陰沉著臉緩緩點頭。


    這時弘曆的說話已近尾聲,隨著一番祝福賀喜的話,清涼台上空無數焰火連連爆散,五顏六色的光芒閃現在夜空,更映得整個清涼台四周如逢春風吹過百花綻開一般。


    圓台之上忽然出現了一對男女,各著龍鳳喜字袍裙,左邊年輕男子眉心一道陰騖的川字紋,嘴上卻笑意濃濃顯得極為開心,一手抓著身旁鳳冠霞帔的女子,一手向眾人揮手示意。


    那女子雖然麵覆紅綃看不清姿容神態,不過身子僵直微抖,顯然是被一旁的男子製住了。


    孟羅已然認出羽嬋娟的身形,見心上人這般委屈模樣,更是火上澆油,抓住桌子邊的手青筋畢露,淡淡的黑炎從指縫中飄散開,顯然就快到爆發的極限。


    這時弘曆又開口說話了。


    “我自家兄弟今日迎娶平妻,在典禮之前,做兄長的自然要有所表率,”說著他遠遠的朝清涼台上的雍慶一笑,手一揮,圓台之下那九道拱門上的薄紗盡去,顯露出裏麵藏著的東西來。


    “這九件禮物就是為兄送給你的大婚之禮,意寓你夫婦二人生活美滿長久。你看看可有中意的,喜歡就全拿去,不喜歡的你自行散給台下眾位來賀喜的賓客,也是件美事。”


    弘曆這番話說得大氣磅礴,給足了雍慶王麵子,又籠絡了場中豪門權貴人心,這番話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那九處拱門內,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麽寶貝能作為大明宮主人送給親兄弟的婚慶大禮。


    一旁操作暗藏機關拉去了拱門薄紗的小太監再次忙乎起來,絞動輪盤機括,那九道拱門便緩緩轉動,如旋轉木馬般盡數展露在眾人麵前。


    起初麵朝賓客的不過是一箱箱的奇珍異寶,金玉明珠之類,眾賓客非富即貴倒也不怎麽稀罕,但是當第六處拱門轉過來時,一隻雪白的麒麟瑞獸被困在特製的樊籠中,四爪都被元氣鎖牢牢扣住動憚不得,仰頭怒吼之際引得眾人一陣驚唿,這才提起了十二分好奇,想要看剩下的三樣寶貝究竟是何等珍貴,居然能勝過一隻雪麒麟。


    第七樣禮物居然是一柄被抹去靈識可重新認主的仙劍靈胎!


    這一下場中嘩然,識貨之人不在少數,見到這件寶貝才知道弘曆的確是花了大手筆,眼中垂涎之色顯露無疑,恨不得那雍慶王爺能馬上轉賜給自己才好。


    這時最為淡然的就是顏子虛這一桌的兩男兩女了,花從容依舊在夾蓮子玩,小丫頭則是每聽到周遭傳來咂舌聲就譏笑冷哼一次,阿梨卻不然,她一把跳到了椅子上,隨著身旁起立歡唿的眾人一起拍手叫好,雖然不知道哪裏值得她叫好。


    顏子虛一手按在孟羅肩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心底卻油然生出一陣不好的預感。


    當他的目光隨著第八樣拱門緩緩轉過來,看清楚內裏的禮物時,他心頭那絲預感頓時由虛化實,變成萬斤巨石狠狠的砸在了胸口,讓他一時間差點喘不過氣來。


    那拱門裏一塊一人多高的玄冰,冰裏囚禁著一名絕色女子,雙手掩在胸前,微微蹙眉,似乎在沉思,又像是經曆一場熟睡中的噩夢般,惹人憐愛。


    就連孟羅也身子一抖,不可置信的迴過頭來看著顏子虛。


    顏子虛臉色鐵青,牙關緊咬,斷玄之目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那女子,竟然是在日出國溫泉和顏子虛春宵一度的狐族之主——甄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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