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神王神識向四麵潑灑開,果然是如他所料,這不過是幾個小輩黔驢技窮的小把戲,四周什麽也沒有,除了海浪緩緩推湧。幾隻小蟹從沙裏不約而同鑽了出來,似乎被他的神識所驚擾,快速的往海中爬去,留下一串細碎痕跡,被浪一衝一抹,也眨眼不見。


    妖炎小童表情還好,孟羅的表情實在夠賤夠誇張,話也不客氣,連受製於人的花從容也聽得眉頭微蹙。她不能迴頭看,卻也認為孟羅這一大一小搭檔著在試圖轉移神王心思,因為她的神識或領域中,的確沒有任何反應。


    黃泉神王開始從容的倒數。


    孟羅以看傻子的神情好整以暇的等著,還插嘴道,“數快點,我等不及了。”


    顏子虛在卓世顏開腔時也發現了什麽,斷玄之目裏黃泉神王指尖那點神力已經將花從容的脖頸處完全禁錮住,宛若一道鋒利的刀圈鎖著那雪白的頸子,這才是他不敢妄動的原因。可他順著妖炎小童的手往黃泉神王身後看去,果然發現了一絲異樣。


    一道完全透明的人形正順著海岸線朝這邊走來,在神力視域裏,這人形完全看不到神力或元氣波動,隻有周身一道極不明顯的痕跡,像一團流動的風。


    可是在神識裏,顏子虛也看不到這個正穩步走向黃泉神王的透明人形。


    擁有強悍的神識後,修士們都依靠神識辯物識人,極少依賴肉眼。這道人形腳步絲毫不亂,似乎就是利用黃泉神王的這點疏忽,從容不迫的從身後逼近他。


    二十步,十步……他的腳步似乎在配合黃泉神王的倒數。


    當黃泉神王倒數至一,停下來看著依舊無動於衷的顏子虛時,那道人形也走到了黃泉身後三步之外。可不知為什麽,黃泉仍舊一無所知,將背後的空門要害完全賣在了外頭。


    “你明明很關心百花神侯,卻不肯有所動作,我很好奇你心裏在想些什麽。”黃泉微諷著對顏子虛說,不掩眼中閃過的一絲殺機。


    顏子虛適時打斷了他,說道,“你確定你要殺百花神侯?不是虛張聲勢威脅我?”


    黃泉對於這個時候還能問出如此幼稚的問題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哂笑了一聲,說“一介神侯,又是我討厭的漂亮女人,殺又如何?”


    他氣定神閑的說完,手指微動,剛要收攏花從容脖頸上那道無形力道,鉸下她的大好人頭給顏子虛這般小猴子看看自己厲害。


    忽然間一陣劇痛從手腕處傳來,接著他便看到一幅不可置信的景象,讓他驟然間瞳孔暴縮成針。


    搭在花從容脖子上的左手從手腕處被連根切斷,那隻手像一個他從所未見的奇怪物事,灑出的紫金血液在空中帶出幾圈血花,筆直落在了銀色沙灘上,如同一隻被砍掉的雞頭。


    黃泉神王發出一聲又痛又怒的厲嚎,閃電般縮手的同時頭也不迴的向一旁急掠。


    他不用迴頭也知道,孟羅他們所說的都是真的,自己身後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站了一個敵人!


    一個連自己斷腕時都無法感知辨識到的恐怖敵人!


    黃泉神王俊美臉龐泛起一陣驚駭之意,他心底有一個答案,能輕鬆做到這一點的人,天神界裏並不多。他們都有一個相同的名字——神君!


    以貓捉老鼠的心態打算殺一儆百的他,忽然間卻成了黃雀嘴裏的螳螂,這叫他怎麽不又驚又怕,連頭也不敢迴,抓住時機側閃。


    他知道,第一下斷腕隻是身後的敵人解救花從容而已,緊接著而來的第二下攻擊,必定是指向自己的要害。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從斷手落地到他側閃開的彈指間,他的胸口連續爆出幾十道血箭,顏子虛看得分明,都是胸口正經大穴,無一不是要害。


    斷玄視域裏,黃泉神王身體周遭的神光就像一個破爛的布娃娃,被這一瞬間完成的幾十下攻擊撕扯得慘不忍睹。


    “是誰?是哪位神君居然不顧身份偷襲本神王?!”黃泉的臉完全扭曲變形了,淒厲的吐出幾口紫金血液,身子依舊不減速,一閃便到了十餘丈外的海麵上。


    這就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那道透明人形似乎是刻意讓他橫掠出去,然後一團光華從黃泉神王的體內爆發出來,像是他身體裏隱藏著的千百把仙刃同時激射而出,緊接著黃泉神王的身體化為一團紫紅色血霧,被徐徐海風拂落海中。


    蘭嶼島上重歸平靜,若不是沙灘上還有一隻斷手,黃泉的厲嚎聲猶在耳邊迴響,一切就像是無法觸及的幻夢。


    花從容轉過頭來,看著那道透明人形漸漸生出顏色,蔓延全身。


    一個冰冷麵容不帶任何表情的年輕人出現在眾人麵前。


    花從容不禁用手捂住了嘴,才壓抑住幾乎直接蹦出口的驚唿,生死輪迴走一圈的感受也不及此刻看到這個年輕人更讓她難以自製。


    顏子虛心裏猛然猜到了答案,也隻有這個名字才能說得通。


    刃離,百兵神君!


    看來傳說也並不是完全臆造啊,百花神侯身後的確有這位神君的身影,雖然隻是一個神念分身,卻輕描淡寫的把黃泉神王斬下神位……神君之威,終於在顏子虛心裏有了個大致的衡量標準。


    花從容和那名年輕人相對無言,不過花從容眼神激烈閃動,那年輕人卻是眼神如萬古不化的冰,看不到任何變化,就像剛才出手救人的根本不是自己。


    激烈和冷靜,極端的對比。


    “誰要你救我……誰要你救我?說啊,誰要你來救我啊!”


    三句同樣的話從花從容的嘴裏說出來,卻是一句比一句激動,從喃喃自語道最後的如癲如狂。


    “公正要殺你們,我隻會救這一次。”百兵神君麵容冷刻,說完後就消失不見,一如他悄悄的來,甚至吝於多解釋一句。


    花從容被他的舉動弄得徹底崩潰,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反複衝刷又褪去的海浪,像個普通小女人一樣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顏子虛孟羅蘇摩在身後靜靜看著,誰也沒有上前。三人都知道這個時候的花從容無需他人安慰,所有安慰都無濟於事。


    心徹底粉碎的時候,能救自己的,隻有自己。


    如果你因為旁人的安慰而感到傷痛緩解,隻能說明還沒痛到最深處。


    ……


    一更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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