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輕人正是不久前在諸神之匙裏突破奪天,獲得了卓世炎認同的孟羅。


    卓世炎本不按常理行事,素有妖炎之名,如今認孟羅為主後將一身陰陽炎力盡數灌輸給了他,自己化作五歲女童之身,改名為卓世顏,直接將他帶來了天神界曆練修行。


    孟羅妖炎入體後現已是奪天第二重的實力,可是不知怎的入奪天後居然本心裏的一道殺念蠢蠢欲動,極難自抑。卓世顏想讓他以武力通過隱藏佛力無所不在的中禪寺,宣泄直至化解殺念,再藉由沙欏雙樹徹底斷去殺念之根,絕了這修行中的大患,這才有了現在的這幕鬧劇。


    孟羅不知道沙欏雙樹究竟有什麽妙用,不過他不在乎,他更享受的是一層層世界這樣闖過來,燙焦了無數和尚的眉毛和胡子,讓他們臉上掛滿冰渣。


    妖炎神物入體後,他手中那柄天涯明月也一舉突破了入神之境,極寒和極熱自在轉變,存於孟羅一心,井照和尚的那根鎏金法棍自然擋不住。


    “蒼井空不在是吧,那我去找他就是了。”孟羅瀟灑的一挽刀花,倒提著天涯明月,抬腳就走,至於往哪才是下一層蓮花世界的入口,自然有根本不屑出手的卓世顏在肩頭提醒。


    把中禪寺當做了酒樓飯館,抹抹嘴就走人,還肆意嘲諷,把自己尊敬的師兄換了個不知所謂的名字,井照和尚哪裏能忍,雖然明知不敵,卻仍舊大喝了一聲,舉起法棍奮力朝孟羅頭頂砸下。


    “當”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鎏金棍被孟羅用刀背磕飛,高高飛起,旋即被一道匹練般的刀光嫻熟的繞了幾圈,落地後很幹脆的變成了十七八段。


    “吃飽了,你還當我會陪你玩啊?”孟羅扔下一句奚落的話,掉頭就走。


    肩頭女童伸手一拉自己下眼皮,朝臉皮氣得發紫的井照和尚利索的丟了一個鬼臉,算是臨行告別。


    一眾僧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不敢出手阻攔,可誰都在期盼井空和尚能給這年輕人一點顏色看看。


    顏子虛不知道孟羅這裏發生的事,他還在悠閑的喝酒,不時分出一縷神識出來掃視一下,看看無冬之炎的成果如何。花從容擺明了有辦法能盡快出去,可是她偏偏選了個需要水磨功夫的法子,好像打出個出口並不能顯示她的本事,鋪滿整個小千世界的無冬之炎無聲而堅定的侵蝕這個小千世界的本源,她是要徹底毀了這個中禪寺給三人設下的囚籠。


    千萬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厲害的女人,顏子虛再次叮囑自己。


    不然,真的會很麻煩。


    把房門踢開就算了,把整個屋子徹底拆掉,這已經不是打臉那麽簡單了。


    花從容看出顏子虛看似悠閑實則有些魂不守舍,打趣的說,“其實這事你也能做。想必我為什麽選中禪寺而不是其他兩個地方,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答案。你要是舍得拿出蒼神木來,我們早出去了。不要以為蒼神木隻能吸納大地之力,它能做到以毀掉一個世界來壯大己身,天地在它看來沒什麽區別。它最恐怖的地方是在於到了最繁茂的那一刻,它能吸納世界之力!”


    這些顏子虛也想到過,不過他不會這麽做,身邊其他強者也不會容許他這麽做,在自然神君的青絲無法最終祭煉的時候,蒼神劍是他最大的利器,如果讓蒼神劍化為擎天巨木去毀滅一個世界,那麽首先被殺掉的是顏子虛自己。


    “我現在還不能,也不敢。”這是他心裏的實話。


    花從容說,“我知道,所以這些事我替你做了。不用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個小千世界沒有日月更替,所以顏子虛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看到花從容終於站起身來伸了個慵懶誘人的懶腰時,他知道她已經做到了。


    “走吧,”百花神侯撣了撣衣裳。話音未落,遠處那兩棵沙欏雙樹的投影閃了兩下,倏忽不見。


    眼前景色也隨即發生變化。


    青峰摩天,蒼莽古森,仙氣繚繞,佛光普照,先前那座大雪山一個形狀的雄偉山嶺矗立在眼前。三人正在半山位置,身後那座本是茅草鋪成的質樸小亭已經被無冬之炎燒灼殆盡,隨著花從容輕輕揮手,化作漫天的粉末。


    前麵山道上,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和尚眼帶惋惜之色,靜靜站在青峰石道上,像是已經等了很久似的。


    蘇摩眉心處那朵紅蓮印記終於開始閃動紅光,小丫頭拉著顏子虛的手搖個不停,指著山頂叫道,“就在上麵,這裏還是我來時的模樣,沙欏雙樹也在山頂。”


    顏子虛和花從容都聽出了那個也字的深意,第三處天帝秘藏終於能被蘇摩感應到,這裏應該就是真正的中禪寺了。四周洋溢的佛力和仙氣也在無聲印證著顏子虛的猜測。


    人已到半山,剩下的就是最難走的一段路了。


    花從容不客氣的說道,“小和尚,是你帶我們上山還是我們自己上山,你選。”


    小和尚眼瞳的顏色慢慢變淺,最後滿眼滄桑之色,他搖搖頭說,“師父的講經還沒結束,你們可以闖別的地方,但沙欏樹下乃是神聖之地,我不能讓你們隨意進去。”


    花從容笑著說,“我們可不是闖,你這山路又沒關門設卡,談不上闖。小和尚你不願帶路就算了,側側身子閉上眼睛,我們不就過去了?”


    “看你們樣子跟闖第三重蓮花界那人應該不是一路的,為何都偏偏選在我沙迦羅摩大師十年一度的講經時候來搗亂?”這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以不符合他年紀的穩重口吻問著話,淡淡的眉毛蹙得很好看,連花從容都覺得不好意思馬上動手揍人。


    “小和尚,你知道她是誰嗎?”


    花從容指了指蘇摩。


    “不知道,可我知道中禪寺今年跟你百花神侯沒有什麽恩怨過節。”小和尚很老實的迴答。


    這小和尚的話裏也有玄機,例如聽起來很怪異的今年二字,花從容顯然也注意到了,順勢說道,“今年是沒有,可以前不一定沒有。”


    小和尚搖搖頭說道,“百花神侯的脾氣天神界都知道,我記得你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不記仇,有仇一般當時就報了。”


    “……”花從容看著這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居然繞了個圈子把自己牢牢套住,臉色有些異樣,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她轉頭看著顏子虛一攤手說,“就衝他這句話,上山的事情你該自己搞定了。”


    她退後了兩步,跟蘇摩並肩而立,想看看顏子虛該怎麽對付這個看起來老實實際上牙尖嘴利的小光頭。


    顏子虛也在樂,這句話頗有現世悍女之風,如今用在了花從容身上更是貼切。他忍住笑收斂神色朝那小和尚微微躬身,說道,“不知小師父法號,可知道千跬之地龍樹大師?”


    花從容撇撇嘴,顏子虛果然還是攀交情套近乎了。


    那小和尚想了想才鄭而重之像自我介紹過千萬次似的雙掌合十,說道,“小僧法號濯台,龍樹大師論輩分是我師叔。”


    若是孟羅在此,一定會冷嘲熱諷一番,先有個井空,現在又出來個坐-台的,中禪寺這些人取名字的本事的確耐人尋思。


    顏子虛卻沒有這樣,好容易找到了龍樹的小師侄,戲弄的話是千萬不能說的,哪怕心裏的確想笑,他還是若有所思的說道,“菩提乃樹,明鏡有台,濯台便是掃塵埃,不錯不錯。”


    小和尚聽了恭恭敬敬迴了一禮,問,“龍樹師叔離開中禪寺多年,不知道你怎麽和他相識。”


    顏子虛眉尖一動,心想難道他們不知道龍樹和尚已經死了,趕緊沉聲說道,“龍樹大師已經坐化,臨終時跟我說了些舊事,今天我來中禪寺,也是了解心頭這樁夙願。”


    說著顏子虛將蒼神劍拿出,吸納融匯了佛宗淨土本源和龍樹三生舍利的蒼神劍裏本就有佛力繚繞,濯台小和尚倒也識貨,感應到一絲佛宗氣息後趕忙合掌道,“既然是與龍樹師叔有舊,那我就帶幾位上山,不過師父講經大會不喜有人叨擾,還請幾位能遵照我中禪寺的規矩,待講經會結束,我再通稟師父。”


    小和尚這樣說了,顏子虛自然無所不從。花從容嘴裏嗤了一聲,低聲道,“早知道你那把劍就是登山度牒,我也不用這麽費事了。”


    顏子虛笑了笑,三人跟著濯台身後上山。


    這濯台小和尚修為也不淺,行走如飛,沒一會功夫幾人便到了青峰之巔,顏子虛這才發現這青峰之上居然分出三座山頭,其中一座山頭上辟了一處空坪,雲氣繚繞中隱約可以看到很多僧人跌坐當中,一處高台上傳來隱隱約約的人聲,卻聽不清楚,想必就是沙迦羅摩講經闡理的地方。


    蘇摩輕輕拉了拉他的手,小嘴朝另一個山頭努了努。


    顏子虛極目看去,第三座山頭像是被人用刀劍削去了頂峰上的所有草木,嶙峋陡峭,亂石峰頂有一處空地上孤零零佇立著兩顆樹,就像是一個人被剃了個和尚頭,偏留下了兩根鋼針般直立的短發。


    不過顏子虛再細看那兩棵樹時,卻發現怎麽也捉摸不住那樹的模樣,加上雲霧繚繞半遮半掩,更是看不真切,他好奇的啟用了斷玄之目,這才心頭一震。


    在斷玄之目裏,那座山上除了嶙峋怪石,根本就什麽都沒有,更不用說剛才出現在肉眼裏的那兩棵樹冠繁茂蔥鬱的大樹了。


    然而收迴斷玄之目,兩棵樹還是好好的在那裏,隻是依舊看不清是什麽樹。


    小和尚濯台朝三人再度躬身施禮,說道,“幾位在這裏稍微休息,待講經會結束,我再來相請。”


    說完,他扭身麵向那座正在講經的山頭,就這麽腳踩虛空浮雲,一步步遠去。


    蘇摩這時才抬手一指沙欏雙樹,很肯定的說道,“第三處天帝秘藏就在那樹下。”


    “那就去拿唄,還等什麽。”


    顏子虛一把攔住了花從容,搖頭說道,“這次可不比以前,且不說那邊幾百上千和尚在,不好下手,我總覺得那座山頭上的沙欏雙樹有些古怪。”


    “兩棵樹而已,你還真相信和尚們吹噓出來的那些事啊,小丫頭的額頭印記就是鑰匙,你身上已經有了天帝之手和天帝之鎧,衝過去拿了就走啊,姐姐我負責擋住那些和尚就是。不過我可說好,多了不行,最多半柱香的功夫。”


    花從容不以為然,可顏子虛還是斷然否定了她的建議,“既然開了個好頭,就不要輕易放棄,不是別的,而是我真沒把握在半柱香裏弄清楚沙欏雙樹的古怪。”


    花從容不耐煩的問道,“有什麽古怪,你說,我看就是兩棵老樹而已。”


    顏子虛在她麵前已經養成了苦笑的習慣,他耐心的解釋道,“你知道我的斷玄之目裏看到了什麽嗎?什麽都沒有,在我的心裏,那所謂的沙欏雙樹根本就不存在!”


    蘇摩和花從容都以疑惑的眼光在確認他是不是開玩笑,顏子虛挑了挑眉,很坦然的聳了聳肩。


    “我連鶯歌森林裏暗藏的無冬之炎都能看見,卻看不到那沙欏雙樹,你要我怎麽去拿樹下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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