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歐陽如靜正在開早會,手機調成了靜音,省發改委是重要部門,每天工作很忙。


    不像王子楓的省老幹部局,就是一個養老的地方,每天一杯茶刷刷手機,隻等著下班。


    像王子楓的二處,還算是打雜部門,即便這樣他這個處長也十分的清閑。


    打不通歐陽如靜的電話,王子楓眉頭微皺,心裏十分鬱悶,明明知道十方河下遊已經做了準備,可是卻不知道應該跟誰說?


    他想了想,拿著手機撥打了袁雯潔的電話。過年的時候給袁雯潔打過視頻拜年,後來到了省城,本來想見袁雯潔一麵,可是袁雯潔提前去了齊州,最終也沒能見到。


    嘟……嘟……


    手機鈴聲大約響了五、六下,傳來了袁雯潔的聲音:“喂?”


    “袁書記。”王子楓有點激動,本來他以為也是打不通的,畢竟早晨的時候,大部分部門都在開早會,安排一天的計劃。


    “有事?”袁雯潔淡淡的詢問道。


    聲音裏透著一絲公事公辦的感覺。


    “袁書記,我本來大年初二就準備去省城給您拜年,可是歐陽如靜突然……”


    “說正事。”袁雯潔打斷了王子楓的話。


    聲音雖然還算平靜,但王子楓總感覺袁雯潔語氣裏透著一股淡淡生氣的氣息。


    “我遇到難事了。”王子楓道。


    “遇到難事想到我了。”袁雯潔還是沒繃住,開口說道。


    “袁書記,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不能不管我。”王子楓十分不要臉的說道。


    “說事。”袁雯潔眉頭微皺道。


    “本來這件事情跟我沒有一毛錢關係……”王子楓剛想說,便被袁雯潔打斷了:“你隻有五分鍾的時間,我馬上要出去,說重點。”


    “原環保廳總工張懷義在團拜會上狀告喜樂紡織集團汙染十方河下遊水源,並且造成十幾萬百姓生活在臭氣熏天的環境裏,開始莫名其妙的生病。”王子楓停頓了一下。


    “繼續。”袁雯潔道。


    “我忍不住讓丹菲悄悄去了一趟十方河下遊,真實情況確實如此,並且他們今天得知有領導要去視察,昨晚讓水庫放水衝刷汙染水域,準備瞞天過海……”王子楓急速的將情況說了一下,最後對袁雯潔問道:“袁書記,我應該怎麽辦?”


    “你想怎麽辦?”袁雯潔反問道。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既然能隱瞞這麽久,說明參與的人肯定不少,並且百分之百有省城的領導參與,一旦揭開蓋子,整個省城的官場都要震動,同時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他們肯定會垂死掙紮,把揭蓋子的這個人弄死。”王子楓道。


    “你清楚就好,這種事理智的做法是站在一邊什麽都不做,什麽也都不問,畢竟你在省老幹部局,環保不是你的職責,反貪也不是你的職責。”袁雯潔說道。


    “可是,袁書記,如果僅僅隻是河水汙染的話,我肯定不會瞎摻和,但因為河水汙染現在影響十幾萬百姓的生活,根據丹菲的親身經曆,十方河下遊的村子,因為汙染很多老人過年的時候都走了。”王子楓說道。


    “你想做什麽?王子楓,省城可不是四平縣,更不是你家墨山縣,你一個省老幹部局的小處長,如果出一點差錯,仕途即便不會斷送,也將波折不斷,甚至有生命危險。”袁雯潔十分凝重的說道。


    “我知道。”王子楓十分痛苦的說道:“十方河下遊的老百姓怎麽辦?我即便不能明著幫忙,暗地裏總能出點力吧,可是葉書記不相信我。”


    “為了你的安全,丹菲既然去過十方河下遊,這段時間就不要讓她再露麵了,安安穩穩在老幹部局待著。”袁雯潔十分謹慎的說道:“還有你,幹好本職工作,不要再插手,更不要再私下調查,他們能在市省兩級領導眼皮底下隱瞞這麽久,就沒有一個笨蛋,你那點手段很容易被識破,最終追查到你身上。”


    “雯潔,我……”


    “讓歐陽如靜相信你,讓她出現跟葉書記講。”袁雯潔根本不讓王子楓說話,對方大學畢業就跟著她,是她一手培養出來的幹部,自然了解王子楓的優點和弱點。


    “當然,我也會點一下。”袁雯潔道。


    “雯潔,你不要摻和,我就是沒人訴說心裏話,為十方河下遊的老百姓難受。”王子楓立刻說道。


    ……


    王子楓和袁雯潔打電話的時候,葉鳳鳴的車已經離開了省委,朝著十方河下遊的柳河縣駛去。


    這次去的幹部除了葉鳳鳴外,還有省城市長田潤文,省環保廳廳長錢一鳴,市環保局局長楊長貴,原環保廳總工張懷義等。


    葉鳳鳴特意讓人把張懷義叫上,如果這次去視察,真如張懷義所說,那沒什麽好說,一查到底,查到誰都絕對不姑息。


    可若是跟張懷義所說有出入……當然他也不會處罰張懷義,畢竟已經退休了,但以後像這種事情,他就不會再聽對方說一句話。


    張懷義坐在車上,內心其實有一點激動,他過年的時候專門去過十方河下遊,雖然立刻被人給限製了自由,還將其手機扔進了河裏,但十方河下遊的汙染是他親自所見,隻要葉書記到了柳河縣,就能知道真相。


    過年的時候,張懷義去十方河下遊太高調了,一路沿著河邊的路,又是取樣又是拍照,一看就是在搞調查,於是根本沒來得及進村,便被喜樂紡織的人給糾纏上了。


    自從那次之後,張懷義上了喜樂紡織的黑名單,他不知道小區門口每天都有兩名小混混監視著他,所以後來幾次他前往十方河下遊水域,半路就會出點事,或者剛到就被一群人糾纏,根本無法取證也無法取樣檢查。


    也就是說,張懷義雖然知道十方河下遊汙染嚴重,但村裏的具體情況或者喜樂紡織集團如何瞞天過海,他還沒有丹菲了解的清楚。


    這也是他此時坐在車上十分樂觀的原因。


    畢竟河水汙染不像其他事情,可以掩蓋,所以在他的認知裏,隻要葉書記到了柳河縣,喜樂紡織集團根本無法再隱瞞汙染的事情。


    可是他不知道,就在他們車隊出發的時候,上遊水庫在一個小時之前,又再一次放水,將汙染河段再一次衝刷了一遍。


    取樣檢測肯定還是能檢測出來,但從表麵上看,已經看不出一點汙染了。


    而市環保局的檢測人員,早已經把喜樂紡織集團收買了,甚至局長楊長貴都是他們的人。


    ……


    喜樂紡織集團總經理辦公室。


    嚴景琛正在跟爺爺通電話,他爺爺嚴凡正坐在嚴家祠堂,剛剛收到某個人的電話,說葉風鳴的車隊已經出發了。


    “景琛,車隊已經出發了,你那邊都準備好了嗎?”嚴凡嚴肅的問道。


    “爺爺,您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一個小時之前,我又讓水庫放了一次水。”嚴景琛說道。


    “嗯,不要大意。”嚴凡道。


    “是,爺爺。”嚴景琛說道。


    稍頃,他掛斷電話,嘴裏嘀咕了一句:“老頭子太小心了。”


    嘴裏雖然這樣說,但他還是叫來一名助手,命令對方給下遊十六個村的村長打電話,再次警告對方他們該說的說,不該說的我說一個字,後果自負。


    下遊村子的村幹部,反抗的人早就被打壓了,現在換上來的都是收過喜樂紡織集團錢的人,甚至就是喜樂紡織集團出錢幫他們選上的村長。


    現在這個時候,農村都是公開選舉,基本上都是拿錢買選票,有的地方甚至選舉當天,拿幾千萬現金放在旁邊,一張選票一千元到二千元不等。


    已經囂張到了這種地步,所以有一部分村幹部是勞改犯也就不稀奇了。


    ……


    隨著車子駛入柳河縣,張懷義打開了車窗玻璃,本來他以為會像以前一樣聞到一股臭味,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空氣裏並沒有濃重的臭味。


    “咦?這……”張懷義眉頭微皺了起來,他不知道出現了什麽情況,他過年的時候來過三次,雖然每次都被人糾纏,但那種刺鼻的臭味真實存在,記憶猶新。


    葉書記坐的是專車,田市長也是自己的車,其他幹部則都坐在後麵的大巴上。


    市環保局局長楊長貴看到張懷義打開車窗玻璃,然後眉頭緊鎖了起來,嘴角不由的露出諷刺的冷笑,開口說道:“張工,你昨天不是信誓旦旦的說到了柳河縣這一段,立刻就能聞到河水裏發出的刺鼻氣味,還有河麵上花花綠綠的東西,大家都打開窗聞聞,有臭味嗎?”


    其實人不了解情況,聽了楊長貴的話,有幾人打開了車窗玻璃,聞了聞,道:“沒什麽味道啊。”


    “是啊,好像河水也挺清澈。”有人朝遠處河麵看去,開口說道。


    幾秒鍾後,車上所有人的目光朝著張懷義看去,有疑惑的,有嘲諷的,有不屑一顧的,當然也有對張懷義露出可憐目光的人。


    這人叫馬誌宇,市環保局綜合與技術科的技術員,他第一次來十方河下遊取樣檢測的時候,被人請到了喜樂紡織集團,然後塞了一筆錢,並且還接到了局長楊長貴的電話。


    馬誌宇本來是不想要錢的,但接到局長電話之後,他隻能收下錢,然後修改了檢測結果。


    當天晚上迴到家,他把自己灌醉了,然後嚎啕大哭,對自己媳婦說,自己是一個懦夫,一個窩囊廢。


    當時把他媳婦嚇壞了,可惜問了一個晚上,也沒有問出原因。


    此時的馬誌宇看著張懷義那尷尬和疑惑的表情,心裏生出了同情,他早就知道楊長貴和喜樂紡織集團如何瞞天過海,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


    來之前,因為他是這次的檢測員,所以半個小時之前,銀行卡裏多了十萬塊。


    並且像他們這些被拉下水的人,每個月都有一筆固定的錢打入卡裏。


    其他人或者麻木,或者助紂為虐,而對於馬誌宇來說是一種良心上的煎熬,他每天每刻都在受到良心的譴責。


    特別過年的時候,聽說十方河下遊的村子很多老人都莫名其妙的得病去世了,他內心變得更加痛苦。


    一邊是自己的前途,一邊是良心的譴責,馬誌宇這兩年過得很痛苦。


    “我過年的時候來過,明明河水奇臭難聞,離很遠就能聞到。”張懷義一臉疑惑的說道。


    “張工,退休了就好好享福,工作還是由我們年輕人來做吧,畢竟人年紀大了,很多器官都會退化。”有人開口對張懷義諷刺道。


    “張工,你以前是省環保廳的總工,難道現在連臭不臭都分辨不出來嗎?”


    市環保局的幾個人開始對張懷義冷嘲熱諷。


    張懷義臉漲得通紅。


    “好了,都少說幾句,張工本心是好的,是想為咱們省的環保工作發揮餘熱,可惜身體不允許,但情有可原。”楊長貴開口對幾人製止道,但說的話也不好聽。


    張懷義此時十分疑惑,更多的是羞愧,臉漲得通紅,突然唿吸急促,眼前一黑,一頭從座位上栽了下來。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省城人民醫院特護病房了。丹菲和白華剛剛給張懷義辦理完住院手續。


    張懷義暈倒,柳河縣醫院立刻派出了救護車,然後沒有送柳河縣醫院,而是去了省城人民醫院。


    同時電話打到了老幹部局。老幹部生病住院屬於二處的事。王子楓接到局長李建明的電話後,先是驚訝的問了一句:“局長,張工昨天還好好的,怎麽突然暈倒了。”


    “我也不太清楚,說今天一早跟著葉書記的車隊去柳河縣視察,剛進入柳河縣,人就在大巴車暈了過去。”李建明說道:“你親自跑一趟,順便熟悉一下工作,對了,把白華帶上,她有經驗。”


    “好的,局長。”王子楓應道。


    稍頃,他帶著丹菲和白華兩人開車離開了省老幹部局,前往省人民醫院。丹菲就是來代替白華的,等熟悉了,白華肯定要調到其他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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