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朗被寒允安身上所散發的氣勢所懾,愣怔了半晌,才低聲問道:“那依著丞安王所見,孤接下來該如何做?”


    寒允安見狀,放鬆了手下的力道,掌心故作溫厚地拍向江明朗的肩頭。


    “為免夜長夢多,我今晚會伺機將殿下送進乾清宮,屆時殿下若是能求得一紙詔書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陛下駕崩,我能大可將所有的過錯全推到和碩公主與慧嫻皇貴妃的頭上。”


    江明朗聽到“駕崩”這兩個字時,雙腿不由抖得越發厲害,險些站不穩。


    在一番劇烈的掙紮過後,他咬著牙,眼中劃過決絕,咬著牙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這時。


    齊衝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王爺,慕蒼王府裏的寧管家說是想要見您一麵。”


    慕蒼王府?


    寒允安腦中的思緒轉得飛快,似是意識到了什麽,眉峰盎然地一挑。


    “把人先帶到陋室安置下,本王隨後就到!”


    說不定。


    這寧叔會成為他反敗為勝的關鍵!


    宮城上空,一片黑沉沉的烏雲壓頂,江玉顏望向窗外,眉頭久久未曾舒展。


    “夫君,不知怎的,我心裏總是不安得厲害。”


    內室中,上元帝君的咳嗽聲不時響起,一股難言的死氣縈繞於空氣中,更讓人覺著壓抑。


    謝尚錦抬手將江玉顏攬入懷中,輕歎了口氣,安撫道:


    “玉顏,這都是上天定好的命數,咱們現在也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江玉顏默然,隻是眼眶周圍的一圈兒變得越發紅。


    “好了,玉顏,陛下這兒有本宮看顧著就好,你辛苦了這麽些日子,人都熬瘦了,你現在還懷著身子,就先下去歇著罷。”


    慧嫻皇貴妃從內室中踱步走出,入眼便是江玉顏消瘦的背影。


    “我不要,母妃,我就想在這兒陪著你和父皇。”


    眼見勸不動倔強的江玉顏,慧嫻皇貴妃眸光一轉,又不露痕跡地給一旁的謝尚錦遞去了一個眼色。


    謝尚錦會意,順勢彎下腰,在江玉顏耳畔輕聲道:“玉顏,就讓母妃陪父皇再說會兒體己話吧,你在這兒總歸是不方便,況且……”


    謝尚錦頓了頓,對上江玉顏微紅的眼窩,指腹替她擦去眼角處的淚痕,接著又道:


    “待會兒沈姑娘也會來,有她在,你還不放心麽?”


    提及沈落溪的名字,江玉顏方才還緊蹙不展的眉頭忽地一鬆,終是點了點頭道:


    “好吧,母妃,那我就先和夫君出去了,你一個人照看著父皇,也要小心身體才好。”


    慧嫻皇貴妃笑著應了聲“好”。


    在謝尚錦將要踏出殿門的那一刻,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極快地交匯,又各自迅速地移開。


    乾清宮的殿門緩緩打開,又極快地關閉,仿佛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一般。


    ……


    葳瑞軒外,江玉顏倚著謝尚錦,才穿過了兩道廊門,便迎麵遇著了沈落溪與蕭越澤。


    “落溪,你不是說傍晚才會入宮,怎的這會兒就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慕蒼王府多住幾日呢。”


    江玉顏才哭過一場,說話時的聲音還帶著些許的鼻音。


    “如今是多事之秋,乾清宮更是那是非之地,我放心不下你和貴妃娘娘,故而才提前進宮。”


    沈落溪清透的瞳仁深處浮起點點漣漪,又望向謝尚錦,“現在陛下的情況如何了?可還能撐過今晚?”


    謝尚錦聽罷,當即便嗅出了沈落溪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他沉吟了片刻,答道:“若是無人從中作梗,還能撐半個月,若是有人故意攪局……”


    謝尚錦的話並未完全說透。


    但其中的機鋒已然是不言而喻。


    江玉顏失態地抓緊沈落溪的袖袍,帶著哭腔追問道:


    “落溪,夫君,你們兩人究竟在打什麽啞謎?我父皇是不是有危險!”


    沈落溪沒有否認,視線遙遙地望向乾清宮的方位。


    “玉顏,事情到了該了斷的時候了,我們先去乾清宮,餘下的話邊走邊說。”


    “好,我都聽你的!”


    江玉顏胡亂地擦了把眼淚,當即跟在沈落溪的身後,快步朝著來時的路返迴。


    蕭越澤與謝尚錦緊跟其後,四人的身影極快地穿梭在黑夜中。


    乾清宮。


    慧嫻皇貴妃坐在榻尾,手中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晃著。


    許是聽到了什麽動靜,她的視線一轉,剛好對上了一雙陰鶩的眸子。


    “太子,你怎麽來了?為何宮人也不通傳一聲?”


    慧嫻皇貴妃瞧著幾步遠外的江明朗,不知怎的,右眼皮驀地一跳。


    好似將要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一般。


    “皇貴妃,孤是來探望父皇的,你侍疾這幾日,想來是辛苦了,不如你先去歇息,孤在這兒陪著父皇。”


    慧嫻皇貴妃的心跳得越發快,麵上仍端著一派沉靜,同他迂迴道:


    “伺候陛下是身為妃子的本分,本宮總是要親眼瞧見陛下,這才能安心,左右這乾清宮的地兒大的很,不如太子搬個凳子坐到跟前,也是一樣的。”


    江明朗自鼻腔間發出一聲冷笑,喝道:“皇貴妃,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慧嫻皇貴妃站起身,素來婉和的麵容染上了幾分厲色。


    “江明朗!你想要幹什麽!本宮可是陛下親封的貴妃,你豈敢動我!來人啊,快護……”


    慧嫻皇貴妃的唿救聲卡在嗓子眼兒,後脖頸傳來一陣悶痛。


    在意識將要陷入昏迷之際,床榻上的上元帝君微微睜開了一條眼縫,她用盡最後一絲微弱的力氣唿喊道:“陛下……”


    江明朗走上前,身形橫在了上元帝君與慧嫻皇貴妃中間。


    “父皇,我來看你了,你高興嗎?”


    上元帝君看著離他隻有幾拳遠的江明朗,渾濁的眼中浮過深切的忌憚,氣若遊絲道:“江明朗,你難道是想弑君麽?”


    江明朗好整以暇地搖了搖頭,唇角扯出一抹惡劣的弧度:


    “不,父皇,兒臣一直都對你敬愛有加,隻是父皇你老了,兒臣私心覺著你是時候該駕崩,把這祖宗基業交給兒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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