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聽到慧嫻皇貴妃的這話,隻怕會以為她是在發癔症,甚至是大逆不道。


    然而。


    沈落溪嘴角的笑意加深,隱隱透出些許欣慰的意味,答道:“七成,有駙馬輔佐,那把位置公主倒也坐得穩。”


    七成?


    慧嫻皇貴妃似乎有些不滿意,神色轉為肅穆,“那餘下的三成變數是在何處?還請溪太醫明白告知。”


    沈落溪抬眸看向戲台上演得正酣的“薛丁山三請樊梨花”,杏眸自在地半眯,微微晃著頭道:


    “娘娘,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從來都沒有絕對,我既是應下了這樁差事,就必然會盡心應對,需要娘娘配合的時候,我自然會提前知會。”


    慧嫻皇貴妃深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許是被沈落溪周身所自然泄出的雍容氣度所染,她原本那顆高高懸著的心也隨即落迴了原處。


    小半個時辰後,一折戲接近尾聲。


    沈落溪順勢起身,同慧嫻皇貴妃笑道:“娘娘,我現下還有些其它的要緊事須做,就先不陪娘娘在這兒看戲消遣了。”


    “好,沈姑娘慢走。”


    慧嫻皇貴妃目送著那道倩麗優雅的身形漸漸出了園子。


    待她重新轉過頭,心下盤旋的思緒不由變得越發活躍。


    出了戲園子,沈落溪並未直接迴到擷芳殿,反腳卻是去了蕭越澤現下所住的啟祥宮。


    “落溪,這帕子究竟有什麽奧妙?你就快些告訴我吧,我委實是參透不出這其中的玄機。”


    蕭越澤的掌心中靜靜地躺著那方帕子,深邃的眉宇擰成一道淺淺的溝壑。


    沈落溪莞爾一笑,嫩白的指尖輕輕點向其中一處,清泠的語調裏含上了幾分深遠的意味:


    “你瞧這兒的一點,其實和梨花的花心互相唿應,而每一片花瓣上實際上都代表著一道獨立的密碼符號,如此環環相扣,方才組成了摩斯密碼。”


    摩斯密碼?


    蕭越澤早對沈落溪口中不時冒出的新鮮詞匯免疫,眼下作勢拱手作了一揖,擺出不恥下問的姿態道:“還請娘子解惑,為夫定然會洗耳恭聽娘子的教誨。”


    沈落溪嗔了一眼沒個正形的蕭越澤,轉而先將帕子放置一側,宣紙平鋪在桌麵上。


    “你仔細看,莫要走神。”


    說話間,沈落溪的筆尖以極為流暢的軌跡在紙麵上有規律地行走點停。


    蕭越澤黑眸中的不解之色被漸盛的亮光所取代,待到沈落溪完成第二個方陣的時候,他恍然大笑道:


    “我明白了娘子!這所謂的摩斯密碼是以方陣作為載體來進行編排的,嶽母大人所繡的梨花剛好是五片花瓣,每一針都代表一個字形!”


    沈落溪停下筆,盈亮的眸光飛向蕭越澤,遞給他一個孺子可教也的眼風。


    “不錯,她今日給我傳遞的訊息便是要告訴我她現在很安全,藏匿的方位是在東南方向。”


    若是在現代想要破解福爾摩斯密碼並不算什麽難事。


    但如今能夠窺探天機的天極子儼然魂飛魄散。


    再放眼這個時空,縱使旁人也懷疑這帕子有古怪,但除去沈落溪和慈念秋,這世上斷然不會再有旁人能解出這其中所蘊的密碼信息。


    蕭越澤不由得拍案叫絕,喜不自勝之下,薄唇猝不及防地襲向女子的頰側,印下重重的一吻。


    “你這人……”


    沈落溪狀似嫌棄地抬手一擦,好看的眉眼間笑意卻是不曾散落半分,“我須得抓緊時間,再繡一方一模一樣的帕子出來,也好瞞天過海。”


    這瞞的究竟是誰,兩人相視一笑,自是不言而喻。


    隻是……


    蕭越澤望著沈落溪每紮一針,就要頓一下的動作,唇間不覺溢出一聲低笑,打趣道:


    “娘子,你這手行醫救人也好,帶兵打仗也罷,那都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好手,可唯有這針線功夫,實在是為難你。”


    沈落溪繡花兒時的動作說不上十分生疏,但針腳的粗劣,讓人一眼就能瞧出這是外行人所繡。


    “母親教了我許多東西,但對於女紅,我著實是有些捉襟見肘的。”


    沈落溪幽幽地歎了口氣,眸底劃過一抹挫敗之色。


    這時。


    一雙大手溫柔地接過她手中的繡樣,隨即開始穿針引線。


    沈落溪見狀,粉唇微微張著,顯出幾分納罕與不可思議。


    待到她湊近細瞧,更是搖頭讚道:


    “越澤,若不是我極為熟悉母親的繡工,隻怕我會真的以為這就是母親親手繡出來的,你的手當真是巧!”


    蕭越澤認命地彎起唇角,聲線裏的笑意懶悠悠的:“沒辦法,誰讓我的娘子這麽能幹,我就隻好退居二線,勉強做個賢夫咯,隻要娘子滿意,為夫做什麽都是甘之若飴。”


    不多時。


    一朵梨花躍然於新的帕子上,原先的福爾摩斯密碼皆被蕭越澤替換成了尋常的針腳落點。


    “我們現在兵分兩路,你以皇宮為中心點向東南方向搜尋,為保萬無一失,這次就隻能辛苦你一些,隻由你一人來完成此事了。”


    翟聞元的目標有些大,一旦他有了什麽動向,穆行輕而易舉就會猜到是沈落溪又秘密吩咐了什麽。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便也隻能用最笨的法子一點點兒地排除了。


    蕭越澤深諳這內裏的利害關係,不過片刻,身形躍上宮牆,向著遠處慢慢化成了一個小黑點。


    沈落溪收好原先的帕子,略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後,方才起身出了啟祥宮。


    待走近擷芳殿外,她的視線虛虛向裏一探,果不其然掃見了早已候她多時的穆行。


    “將軍,這都四日過去了,那丞安王可帶來了夫人的信物?若是他在跟咱們擺迷魂陣,咱們也能盡早防範。”


    沈落溪從懷中取出帕子,緩緩在掌心攤開,“那會子我去跟慧嫻皇貴妃聽戲的時候,他在半路上把這帕子交給了我。”


    穆行凝視著帕子的花紋繡樣,並未有其它任何的動作。


    “將軍,我記得夫人似乎研究過一套專門兒的傳信密碼,這帕子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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