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雲瑄笑而不語,沈相見狀,忙轉過頭對著沈留白低聲嗬斥道:


    “沈留白!我警告你,莫要在陛下跟放肆,快跪下同陛下認罪!”


    沈留白有些不耐煩地蹙了下眉頭,素日裏那對清潤無雙的眸子裏泛起了譏誚。


    “我無罪,為何要跪?父親,你便是在如何愚忠,也不該是這麽個忠法,不信你問問陛下,他是不是這麽個意思呢?”


    沈相被氣得兩側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但當著蒼雲瑄的麵,他也隻能強行保持著鎮靜道:


    “陛下無論做什麽,那定然都有他的用意在,身為臣子,就該為陛下排憂解難,而不是如你這般目無綱常法紀!”


    眼瞧著沈相就要來一番長篇大論,蒼雲瑄適時地握拳,發出一聲輕咳。


    “行了,朕相信沈公子也是無心之失,不會當真放在心上的,不過沈公子既是如此聰慧,朕倒是想讓你猜一猜,你覺著朕為何要深夜召沈相進宮呢?”


    蒼雲瑄說話時候的語氣帶著說不出的森冷,沈留白的麵色未變,仍是一派沉靜地答道:


    “帝王權衡,縱橫謀劃,不過是缺個馬前卒罷了。”


    蒼雲瑄聽罷,先是開懷一笑,隨即又拍著掌心道:“朕果真是沒看錯人,那沈公子可願做朕的馬前卒,助朕一臂之力。”


    沈留白默然,似乎是在思忖著答案。


    蒼雲瑄也未急著催促,隻是好整以暇地用手支著下頜。


    禦書房內的氣氛陷入一片默然之中。


    沈相的視線小心地打量了眼蒼雲瑄,在未能品出些什麽端倪後,轉而又注向了沈留白。


    他實在不知,沈留白和蒼雲瑄之間究竟在打什麽啞謎?


    莫非……


    是沈留白知道什麽他不知的事兒?


    沈相的眼中漸漸覆上了一層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知過了多久。


    沈留白重新抬眸,聲線不帶起伏地開口:


    “自古君命難違,沈家受了皇恩,自然該擔君之憂,但我有一個條件。”


    蒼雲瑄挑眉,態度頗好地應道:“沈公子但說無妨。”


    沈留白並未做過多的鋪墊,目不斜視望向前方,“傷天害理的事我不會做,除此之外,悉聽尊便。”


    蒼雲瑄拿捏準了沈留白不願讓沈家人還知道沈落溪尚還在人世的心思,在聽到他如此說後,不無惡劣地晃動指尖道:


    “沈公子,若是什麽好事兒,朕又何必兜這麽大一個圈子?孰輕孰重,你自個兒掂量,左右朕是不介意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分享給沈相聽一聽的。”


    沈留白未想到蒼雲瑄竟是這般無恥,麵色當即拂過了幾分明顯的薄怒。


    “你!”


    沈留白拚著最後一絲理智,終是咬著牙應道:“好,我答應你。”


    蒼雲瑄這才滿意地勾起一側的唇角,心情甚好地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可以先行退下。


    待沈相出了禦書房,走了一段兒距離後,才終是壓製不住地開口追問道: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沈留白,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沈留白神色淡漠地注視著狹長的宮道,瞳仁深處翻湧著不見底的風暴。


    “無可奉告。”


    隻要沈落溪能夠過得開心些,他做什麽都是願意的。


    即便是教他踏入萬劫不複之地,他也不會猶豫半分。


    “逆子!”


    沈相怒不可遏地拂袖離去,夜色更深,慢慢將兩人的身影盡數吞噬。


    翌日。


    沈落溪將聽雲樓中的眾人皆集聚至後院,在眾人麵麵相覷之時,她站在高台上,朗聲道:


    “今日喚你們前來,隻為兩件事,其一,是你們要竭力保十四王爺周全,至於其二,是因你們其中出了聽雲樓的叛徒,為正樓規,我必須要將此事徹查清楚。”


    叛徒?


    沈落溪的話音落下,人群中登時炸開了鍋。


    “這怎麽可能?咱們大家夥可都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斷然不會有人幹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沒錯!我看是有人存心想要挑唆,主子,您莫要上了賊人的當才好啊!”


    ……


    眾說紛紜中,議論聲漸漸轉大。


    沈落溪目光淡然地環視了眾人一周,以不輕不重的語調止道:


    “好了,事情關係重大,查清楚些,總是利大過弊,我也不想有一日看到你們當中有一個人,會把刀子對準自己的兄弟。”


    穆行站在人群最中央的位置,眼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主子說的對。”


    昊焱最先站了出來,附和道:“查你們不是在懷疑你們的為人,隻是為讓彼此能夠放心,隻是……主子,咱們該從哪兒查起呢?”


    沈落溪迎向眾人的目光,一字一頓,口吻中含著不容置疑:


    “穆行跟隨我多年,是我最信任之人,但如今聽雲樓裏人人都有嫌疑,穆行自然也不能因為我的信任而例外,所以,就從他開始查起。”


    眾人聽罷,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向穆行。


    在聽雲樓中,除去沈落溪,他們最為敬重的人便當屬穆行了。


    當初沈落溪身死,在他們群龍無首之際,也是穆行首當其衝站了出來,這才保全了整個聽雲樓的周全。


    當著眾人的麵,穆行緩緩啟唇,目色坦然地應道:“應該的,我定然全力配合,不敢有誤。”


    “成了,那就按順序來,穆先生第一位,我第二位,餘下的人按照進聽雲樓的時間長短排列。”


    昊焱有條不紊地作出安排,沈落溪轉過身,先進了房間,穆行緊隨其後。


    “將軍想問什麽就問吧。”


    穆行先開了話頭,似乎早料到了沈落溪會有今日的舉動。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會懷疑你麽?”


    沈落溪舉起茶盞,卻隻是用鼻子嗅了嗅,並沒有喝一口。


    “將軍耳聰目明,我知道你定然不會冤枉了我,既是我相信將軍,那問與不問,又有什麽分別呢?”


    穆行給出的答案堪稱完美。


    沈落溪忽而輕笑,放下茶盞,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穆行,你是否幫過蒼雲瑄出謀劃策,當日在時大陣中,你又是否真的動過那尊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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