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快五年多了吧?眼前的人還是那麽美豔不可方物。雖然比之先前豐腴了不少,卻也隻是更多了分少婦特有的風韻,還有那已然讓普通人無法逼視的些許傲然貴氣。可從她的眸子裏,易無憂也發現了原來所沒有的隱忍和內斂。


    過得好嗎?亦或者不好?或許生活上是好了許多,可這內心呢?也會一樣好嗎?守著一個根本就不會在自己身邊駐足多久的人,許是很痛苦吧?


    “無憂!”輕輕一聲喚,似乎是因為無法克製內心的激動而發著顫,打破了院子裏那暫時的寂靜無聲。


    “姐!”滿腹疑問,到了嘴邊卻隻化作這一個字;化作這一個稱唿,涵蓋了所有。


    剛剛還滿是怒火的劉嬪,在聽到這稱唿時緩緩睜大眼睛,盯了易無憂半晌後又轉向身後那個已然滿目含淚的人,驚愕地微張了嘴:“張妃姐姐,這個狐狸精是你妹妹?”


    “我還當真以為是殿下金屋藏嬌呢!原來,是妹妹你啊?”了然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溫和的笑意。


    終於從張秋池的臉上挪開眼,可眸子中依然還有著不曾隱去的朦朧:“原來是娘娘遠道而來,倒是我失了禮數不曾招待。”


    說著話,易無憂緩緩一禮福了下去,卻被疾步走來的楚天翹一把拉起她:“妹妹勿需多禮,一家人何必客氣?想著也有五年多了,妹妹過得可好?”細細打量了一番後,卻是皺了眉頭盯著她的臉疑惑地問,“妹妹這臉上?”


    “哦!這個呀?”伸手摸了臉,易無憂一笑,“說來話長,不說也罷!”


    “張妃姐姐,你是不是怕時間一久,會失了太子爺的寵愛,所以想了這麽個法子,要拴著太子爺的心呀?”漫不經心的語調緩緩響起,劉嬪的臉上揚著得意卻又有些不屑的笑。


    瞬間退了臉上所有的笑,易無憂轉眼寒了眸盯著依然得意洋洋的劉嬪:“劉嬪娘娘,言多必失這句話你該聽過吧?想要在宮裏長存以往,可要管好了自己的嘴,免得到時候得罪了誰,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你”剛要出口的話,卻因為看見了那雙如寒冰的一般的眸,壓下了所有。片刻後卻依舊昂了下巴,倔強地迴了句,“你你是個什麽東西?看迴去我不告訴太子”


    “哼!”扯了嘴角冷冷一笑,眼睛依舊那麽盯著她,“如果你真敢說,我敢保證,你那太子爺隻會賞給你兩耳光,不信的話你盡管去試試!”


    “無憂,算了!”終於說出一句話來,可張秋池的聲音卻是萬般的無奈。


    因這一句話,讓易無憂心裏瞬間蓄滿了難言的酸澀。有多久了?她都是這麽隱忍著生活的嗎?就是被人如此奚落,也當做什麽也沒發生嗎?這就是她在那個皇宮裏的生存方式嗎?就如同多年前在潤碩王府的時候一樣,就是她為她出了頭,她也就隱忍著說一聲“算了”。算了?怎麽能算了?她怎麽能讓這個世上她最親的人被人如此欺負?


    “你給我滾出去!”厲聲而言,毫不客氣地指著那個依然有些驚愕的人的鼻子。易無憂的話語不容置疑,絕不含糊。


    似是從不曾被人指著鼻子用這麽惡劣的語氣說話,劉嬪一時愣住不知要作何反應。


    “好了,妹妹又何須生氣呢?”笑著安撫了一句,楚天翹轉眼冷冷地斜睥了劉嬪一眼,“劉嬪先出去吧!”


    “姐姐說什麽?”沒想到就連楚天翹也幫著易無憂說話,劉嬪卻是愣愣地問了聲。


    “本宮讓你出去,不曾聽見嗎?”冷冷的語氣再次響起,比之先前多了威嚴不容抗拒。


    一一掃過都不看她們三人,劉嬪的眸中漸漸蒙上一層淚,終是一頓足轉身跑了出去。


    院子裏終於又靜了下來,隔了片刻楚天翹又是端莊一笑:“妹妹,怎會在此?”


    “娘娘豈會不知?即便不知,也該猜個八九不離十吧?”對於這樣的裝腔作勢明知故問,易無憂卻很是反感。夏侯澤就是能瞞了身邊所有的女人,又怎能瞞得住她楚天翹?


    瞬間隱去眸中一閃而過的怒,楚天翹依舊端莊著笑臉:“妹妹覺得我會知道些什麽?”


    “您可是南夏太子妃,您說您該知道些什麽?”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沒有絲毫變化的眼眸,半晌後轉眼看向張秋池一步步走去,瞬間換上了滿眼的酸楚,不再理睬依然站在那裏的楚天翹,“姐,你過得好嗎?”


    眸中的淚緩緩聚集,終於不負重力順著臉頰滾落,張秋池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上前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停地點頭。五年,似乎都快六年的,她都不願相信她這個妹妹真的那麽狠心離開了。走得那麽絕然,沒有捎迴過任何的音訊。即便是易相辭世,她都不曾迴來過!為了能讓她知道這個消息,皇上都幫著他們,那麽大肆歌功了易相生前的仁德。她每天站在相府的門口翹首以盼,直到等到易相下葬,她都不曾等到她。


    那時候,她以為這一輩子都見不到她了。可沒想到卻在這裏看見了她!離開的幾年她到底去了哪裏?又是什麽時候在這裏的?一切的疑問她都不想知道了,她隻知道,現在她好好地站在她的麵前,還會叫她一聲姐,那就夠了。


    “走,去屋裏說。”拉著她的手向屋裏走去,易無憂含了滿眼的淚卻是笑著臉。真的有滿肚子的話要和她說,似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易無憂,太子總和我說你聰明。我也承認,有時候你是聰明,可是你笨起來的時候卻比所有人都笨!”一句話輕描淡寫地響起在身後,讓易無憂和張秋池同時停住了腳步,輕蹙了眉頭。隻一頓,又相視一笑,繼續向屋子裏走去。


    “原來真是到了如今,你都不知道害你的人到底是誰!原來你真的不知道,當年是誰害得易相落了那樣的下場!”還是那輕描淡寫的聲音,卻似乎帶了些許的不屑和冷笑。


    “你說什麽?”霍得轉身,驚疑不定地看著她那端莊的笑容,易無憂瞬間皺緊了眉頭,心裏似是升起些許隱隱不詳的預感,總覺得她接下來說出來的話會將她的整個心魂都割裂粉碎。


    “娘娘”出乎意料地卻是張秋池驚恐地一聲大喝,閃爍著眼眸看了易無憂一眼而後慌慌張張地朝楚天翹奔去。


    心裏似是有些東西慢慢崩裂,發出清脆的破裂之聲,灌進一陣陰風讓易無憂覺得有些隱隱發寒。忽然搖著頭,害怕去聽楚天翹的話。


    將兩人的驟變盡收眼底,楚天翹深了臉上的笑:“你以為,當年你爹被冤枉時,那信物是哪裏來的?邵嬪嗎?她也隻不過是某個人的替死鬼而已。還記得那年王府裏的那場火嗎?易無憂”


    “娘娘娘娘”卻是忽然嘭地一聲跪在了楚天翹腳邊哭喊出聲,張秋池昂高了頭看著她,拉著她的衣袖,“臣妾求您了,別再說了好嗎?”


    多麽希望她不曾說出這麽一句話,多麽希望是自己聽錯了看錯了,然而心裏的那最後一絲希冀也在瞬間徹底崩碎,化作萬千碎片割裂了易無憂本就殘破不堪的心。咬緊了下唇抖動著下巴,卻已然哭不出了聲音,隻呆呆地望著那邊也同樣看著她,卻已伏在地上淚流滿麵痛哭出聲的張秋池。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你這個好姐姐,就是害的你家破人亡的元兇。”終於是將這最關鍵的一句話說了出來,看了眼站在屋門口已是麵無表情的易無憂,垂目又看了伏在地上不停抖動身子的張秋池。楚天翹臉上的笑意漸深,“你們姐妹倆多年不見,想必有很多話說,本宮就不打擾了!”


    “為什麽?為什麽?”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心裏似是忽然不再疼痛,“姐,為什麽?那個男人值得你那麽做嗎?”


    “無憂”淒然地喚出這個名字,張秋池伏在地上沉痛地抽泣著,已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聽我”


    第一次見她,是在天青寨裏,那時的她美麗純淨,不沾一絲人間煙火氣,當真如那九霄之上雲端而立的仙子一般美好;而後雲幽山裏的虎爪逃生。同生死過,共患難過,也曾一起快樂過。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就是她最親的人,比她爹還讓她覺得親近。兩個人一起的點點滴滴,在腦子裏一幕幕地閃過,還是那麽美好,美好地讓她近乎陶醉其中!可是就這麽一個給過她溫暖;給過她安心和安慰的姐姐,卻也是真正害死她爹的元兇!


    “是不是從一開始,從我在大胡子那裏遇到你開始,一切都是個陰謀?”一步步朝她走去,易無憂的腦子瞬間變得異常清晰,“我嫁給夏侯沐是個陰謀;而後在大婚當晚被司晨挾持也是個陰謀。司晨隻是個棋子,他隻是夏侯澤要把我送去天青寨遇到你的一個棋子而已對不對?”


    緩緩蹲下去,看著張秋池被淚水胡亂了的美麗臉龐上,那雙寫滿了淒楚和歉疚的眸子,易無憂輕聲問著,無緒無波,似是此事與她無關一般:“原本的我是個傻子,夏侯澤想用的是美人計吧?可誰曉得我卻突然好了,不傻了!所以,你們就改變了計劃,你也就順水推舟和我做了姐妹,而後一步步地開始了太子殿下鏟除異己的絕密計劃!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麽用心地對我。”


    “不是不是”已是哭地沒了力氣,努力撐著身子看著麵無表情、眼神空洞的易無憂,張秋池不停地搖著頭極力地想解釋著什麽,卻也隻能說出“不是”這兩個字。


    “姐姐,最後叫你一次姐姐!我把剛剛和劉嬪說地話,一字不差地送你。你給我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最後這一聲,卻是從未有過的淒厲。一聲喊,用盡了易無憂身上所有的力氣,瞬間癱軟了下去,卻又努力地爬了起來顫巍巍地朝屋子走去。睜著那茫然無神,一片死灰的眸子,用那縹緲虛無,捉摸不定的聲音輕聲而語,“願張妃娘娘早日扶持太子殿下登基為帝,得以入主東宮,冠頂後宮!”


    “無憂無憂!”傷痛欲絕地一聲唿喚,睜著那淚流不止的淒然眼眸,張秋池張大了嘴巴無聲地從心底裏哀嚎起來。從此以後,她隻是她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從此以後,這一份姐妹之情將不複存在!


    偶又毀了一個好人~~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舞綺羅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筱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筱杯並收藏風舞綺羅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