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歌大張旗鼓的命人把蘇府位置最好的、東南角的院子騰了出來,還特意買來二十幾個手腳伶俐的奴才伺候著,還特意從燕國請了一位生動一時的廚子,轉給姬元瓚燒菜,不可謂不周到。


    茱萸想起在燕國神宮時總是見這兩人同入同出,感情很好的樣子,如今看來,果真非虛,從沒有大夢想的茱萸甚至有天晚上和蘇朝歌“暢想”,如果姬元瓚不是燕國的公子,不被燕王忌憚,就在晉國,和蘇朝歌一起,也不做官,做兩個有錢的閑人多好,當時蘇朝歌攬著她已快睡著了,被她一番話笑得神采奕奕,把她的頭往自己胸口按了按說:“看這孩子困得都說胡話了,快睡吧。”


    她都說了“假如”,蘇朝歌這個壞蛋。


    “蘇朝歌,我能不能去見蘼蕪?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


    當然能不見就不見,本公子對你那個朋友可相當不喜歡。蘇朝歌心裏這樣想,嘴上卻說著:“作為女主人,你當然要去看望下榮安縣主,當然,最好不要走動得太勤,人多眼雜,於我們於他們都不好。”


    茱萸猛點頭:“我知道,蘇朝歌,你最好了。”


    “少灌*湯了,你那點小心思我會不知道?快睡吧。”


    茱萸很快睡著了,蘇朝歌沒她那麽好命,他此時精神著,略煩躁,驛館不管是誰燒的,總歸是要而且也成功的把火引到了他家裏,若他獨身一個揮揮衣袖說走就走也罷了,還有個她,還有個家。


    茱萸去見蘼蕪之前有些忐忑,對著鏡子照了又照,衣服也檢查了兩遍,芳兒的眼神開始變得疑惑,也是啊,那院子此時的主人是姬元瓚,她這麽在意儀容,難免不讓人想歪了啊,思及此,讓丫環先去榮安縣主那裏通報一聲方才起身。


    走過去的時候,蘼蕪等在院門口,近三年未見,蘼蕪身量長了許多,原本略微豐腴的兩頰也瘦了下去,成了一張俏麗的瓜子臉,眼睛大大的,配上秀氣的眉毛,小小的粉潤的嘴巴,垂於身後的三千青絲,頭上簡單的裝飾,整個人顯得明媚而陽光,相比之下,已將頭發全部梳起露出額頭的茱萸小婦人氣十足。


    一番虛禮後,茱萸又去見姬元瓚,被不軟不硬的擋了迴來,茱萸也沒在意,隨蘼蕪進房,屏退了丫環,兩人凝視著對方,終於是茱萸忍不住激動,紅著眼圈先喊了一聲“蘼蕪”,蘼蕪也紅了眼圈,衝過來抱住茱萸,低聲啜泣:“茱萸,我一直好害怕,怕再也見不到你。”


    天知道蘼蕪第一次聽說蘇朝歌的夫人是茱萸時她的絕望,她一路追尋蘇朝歌那麽久,一點希望都沒看到就已經被告知了是死路一條,她承認,在宣府看到茱萸的時候,看到在神宮中曾經那麽卑微瑟縮的茱萸變得光彩熠熠時她心裏失衡了,她看到聽到了貴夫人們對茱萸的奉承,也看到她不再瑟縮而是落落大方的迴應,最重要的是,茱萸是蘇朝歌的夫人,是蘇朝歌深情嗬護的正妻,她甚至想,如果當初被抓走的不是茱萸,那今天陪伴在蘇朝歌身邊的該是自己啊,可惜,一切都不能迴頭重來,她在說服自己忘了蘇朝歌,忘了救命之恩。


    直到剛剛,見到茱萸紅了眼圈,聽到她顫著聲音喊自己的名字,蘼蕪才終於不再暗暗的怨恨茱萸,她認命了,是命運如此,誰都不能改寫,再說,自己能有今日縣主的榮光不也是占了茱萸的身份嗎?世上不止有蘇朝歌一個好男子,她總會遇到命裏該遇到的那個人的。


    打開心結的蘼蕪真心的擁抱了茱萸,兩人坐下,喁喁細語,互訴別後遭遇,蘼蕪越聽越心驚,比起茱萸幾次麵臨死亡的遭遇,自己的那些隻能稱之為“經曆”,幾乎可以一句話說完,茱萸能得到蘇朝歌的垂青也許是上天對她的補償吧。


    “蘼蕪,我不好總來看你,怕給你帶來麻煩,你若是有事情就讓丫環去找我。”看看銅漏,實在不適合再敘舊了,茱萸依依不舍告辭,一步三迴頭。


    送走茱萸迴來,丫環來請,說九公子請縣主一起用午飯,蘼蕪抬腳便去了,一掃之前哀哀戚戚的表情,這令姬元瓚皺了皺眉,眉一動也扯動了臉上的疤,看著怪嚇人的。


    “與蘇夫人故舊重逢看樣子你還挺開心?”姬元瓚問道。


    蘼蕪夾了塊酥肉放進嘴裏秀氣的嚼完咽下去才答姬元瓚的話:“當然開心,我和茱萸自小情同姐妹,看她得此良人佳婿,終身有所依靠,我當然替她開心,倒是九公子,看您的臉色,好像是見不得茱萸這麽幸福呢?”


    “是嗎,可能是我慣不會偽裝吧。”姬元瓚也不客氣。


    蘼蕪笑了:“九公子你不必嘲諷我,我知道,我說的話一直以來,你是每個字都不信的,沒關係,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唉,吃飯吧,這燕國廚子總是放好多鹽巴,太鹹了,九公子覺得呢……”


    姬元瓚握著筷子的手隨著蘼蕪的自言自語而逐漸用力,裝吧,等親眼看到蘇朝歌和茱萸親密無間的時候看你還裝得出嗎!


    茱萸這邊正準備了好酒好菜,準備向蘇朝歌抒發下和蘼蕪見麵的喜悅,蘇朝歌這一晚卻徹夜未歸,連蘇玉都沒迴來報個信,主仆倆像失蹤了似的。


    茱萸守著一桌子的菜,忐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了,她知道自己受傷已被諸多有心人利用,引得近來朝堂上波譎雲詭,加上姬元瓚剛剛被送到蘇府,蘇朝歌就不歸,這要是沒事,誰信啊!


    蘇朝歌,他不會也被晉王給軟禁在宮中了吧?茱萸心驚肉跳,坐不住,在花廳裏走來走去,手搓得通紅,她盤算著如果蘇朝歌真的出了事自己要怎麽辦,想來想去,隻有兩個人可以指望的上,鳳古和白老爺子,可白老爺子雖然曾是朝廷重臣,能到宣謹言麵前要人,可那是要她啊,當時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物,蘇朝歌可是朝廷命官,晉王若打定主意不會那麽輕易放了的,然後,茱萸又想到了鳳古,蘇朝歌說過鳳古曾想要他幫忙去複仇,蘇朝歌給拒絕了,難道是鳳古一怒之下……茱萸使勁搖搖頭,想把這個念頭驅除腦海,鳳古先生,應該不會的。


    應該不會的吧!


    茱萸一夜未睡,生生熬出兩個黑眼圈,東方剛露魚肚白的時候她自己去端了盆剛從井裏打上來的水洗了臉,冰得立刻就精神了,讓芳兒找了件孔雀藍的衣裙,又派人去準備馬車,再等一個時辰,蘇朝歌若還不迴來她就要出去了。


    白老爺子剛剛用過早飯,正悠閑喝著丫環剛端來的茶水,家仆跑進來稟告說少夫人來了,白老爺子白眉一挑:“啥?啥玩意?哪個少夫人?嫣兒?”


    “外公,是我。”隨著這一聲,等不及繁縟的通報之禮的茱萸已闖了進來。


    白老爺子上下打量茱萸一眼:“大清早的紅了眼,和朝歌拌嘴了?打架了?”


    茱萸撲通就跪下了:“外公,蘇朝歌一夜未歸,往常晚歸都會派家仆迴來報個信,昨天卻音信全無,我等了一夜,實在擔心,隻好來求外公您做主。”


    白老爺子拈著長長的胡須,不甚在意說道:“年輕公子,又風流倜儻,有個應酬有個紅顏知己,一夜未歸算得什麽大事?隻是去玩了吧!”


    “不會的!蘇朝歌不是那種人。”


    “不是?我看著長大的外孫我都不敢保證他不是那種人,你怎麽敢說?憑外麵傳的什麽箭傷衣不解帶什麽的?那,你就當他被人關了酒,醉在誰家床上了,好了好了,不是什麽大事,你這個孫媳婦,難得登我白府的門,算得稀客,不如中午留下吃個午飯吧。”


    白老爺子心大得讓茱萸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蘇朝歌的親外公了,可是如今蘇朝歌音信全無,她真怕一迴去聽到壞消息六神無主,所以……就在這兒等等吧!反正不管好壞消息,文嫿會立刻派人送到白府這裏。


    中午,茱萸食不下咽,懨懨的沒精神,白老爺子酒足飯飽笑問茱萸,你那太師哥哥不是神通廣大嗎,你怎麽不去問問他?茱萸搖搖頭,沒答。


    今天蘇朝歌若也不迴來,她也隻能鼓起勇氣去問鳳古了。


    “不是我老頭說你,遇上這麽點事你就坐不住,失魂落魄的,哪裏像個三品大員的夫人?人家說賢內助賢內助,你倒好,先自亂了陣腳……”看茱萸的頭越來越低,白圭說的愈發起勁。


    “仗著年紀大欺負後輩,外公您真是越來越老頑童了。”蘇朝歌調侃的聲音忽然打斷了白圭的滔滔不絕。


    白圭不滿的瞪了外孫一眼,然後就見原本垮肩塌背如喪考妣的茱萸咻的起身,笑得滿臉開花了似的衝到蘇朝歌身邊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問道:“蘇朝歌,你怎麽才迴來?”


    有人默默的嘀咕了一句:喝花酒去了。


    “沒有。”某小婦人斬釘截鐵否定了,蘇朝歌正要高興一下,隻聽她說了下半句:“我聞了,沒有酒味也沒有香粉味。”


    “也許換了衣服呢。”


    “外公,您老最近要是閑得發慌,不如我到晉王麵前為您求一個領兵打仗的職缺?”蘇朝歌斜著眼睛看他外公。


    “罷了,我一把老骨頭不想馬革裹屍,走吧,快把你夫人帶走,被她那如喪考妣的表情鬱悶了一上午。”白圭揮手做趕蒼蠅狀。


    蘇朝歌迴來了,茱萸就不計較白老爺子的措辭,跟著蘇朝歌高高興興迴家去,路上,迫不及待問蘇朝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蘇朝歌表情凝重告訴她:“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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