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來看文嫿的時候,推門進去還沒張口就聽丫環和文嫿聲音不算小的咬耳朵呢:“夫人啊,夫人最近明媚嬌豔的像窗外的月季花一樣,老爺更不說了,春風得意,一點都不像要上戰場的人呢。”


    都怪蘇朝歌,看吧,惹人家背後笑話了吧!


    茱萸假裝沒聽見,輕咳兩聲,丫環忙上來迎她,恭敬的請到文嫿床前,過了這好幾天,吃藥喝湯的調理著已大好,麵色紅潤,好像閃現著一種神聖的母愛之光,文嫿正起身給孩子喂奶,笑盈盈的招唿茱萸:“夫人怎麽來了?我正要讓芳兒去跟您迴話呢。”


    茱萸現在有點敏感,聽文嫿問她怎麽來了就覺得意有所指,騰的下紅了臉,眼珠不自在轉了轉,硬著頸子強作鎮定誇孩子:“呀,幾天沒見,小毛頭都這麽圓了呀。”


    文嫿輕笑:“幾日沒見,夫人也圓潤了不少。”


    茱萸新婦,麵皮薄,比不得生了孩子的老成婦人文嫿,趕忙轉移了話題,問起蘇朝歌主仆二人要戰場,該準備些什麽,文嫿說她也正因此事要去迴茱萸的話,身子大好了,要挪動迴自己房裏,也讓蘇玉多見見兒子,於情於理的茱萸也不能拒絕,忙讓人小心護著她們母子送出去了,又讓丫環把臥房打掃了一遍——好歹別總跟蘇朝歌擠一起了,晚上連覺都睡不好,這樣想著,臉就默默的紅了,芳兒還在一旁打趣是不是天太熱,真是該縫嘴的死丫頭。


    茱萸打算的好好的,自己安生睡一晚,也給蘇朝歌帶的物品列個單子,誰想晚飯後蘇朝歌就自自然然的“尾隨”茱萸而來,茱萸攆他,他就往床上一歪,嘴裏說著什麽:“你這床有子孫福氣,趁著還熱,咱們也趕緊沾點。”


    “喂,蘇朝歌,你……”


    某人招手:“快來,小茱,我困了。”


    又是一個清晨,窗外花香隨著晨風一陣陣飄進來,茱萸睜開眼睛,使勁吸了口氣,然後把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挪走,不滿的披衣下床。


    什麽隻沾一點福氣!從頭到腳,每一根發絲每一個毛孔都沾了,好幾遍。迴頭看一眼,蘇朝歌似乎還在沉睡,睫毛下好像都青了一圈,多好的身體也扛不住他這兒折騰,上了戰場手無舉刀之力,敵人大刀砍來還不被當中劈成兩半?到時候就算她肚子爭氣生了兒子他還能看到啊?


    早上這麽一想,茱萸就再也不肯讓蘇朝歌碰,就算蘇朝歌死皮賴臉要賴在這床上,她也是渾身裹得如粽子一般緊實,腰帶都多纏了幾圈,看得蘇朝歌牙癢。


    要帶的東西也一天比一天多,幾個大包裹,蘇朝歌就揉著眉心說我這是去上戰場,又不是去戰場過日子,帶這麽多,幹脆把你也帶上得了,茱萸便一臉認真問他:“可以帶家眷嗎?其實我也是很有些力氣的,到了戰場不會給你們添亂,起碼劈柴做飯,能讓你吃頓可口的。”


    蘇朝歌便故技重施,跟她招手,茱萸不上當,說去跟文嫿商討,一溜煙就跑了。


    離別之前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對茱萸來說也是如此,一轉眼就到蘇朝歌要出發的日子了,大軍啟程極早,天蒙蒙黑蘇朝歌便已起身,茱萸根本沒睡,立刻也翻身坐起,服侍蘇朝歌洗漱更衣,看蘇朝歌一派淡然,茱萸心裏似有千百句話,轉到舌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茱,過來。”蘇朝歌整理完畢,笑容滿麵喊立在水盆邊揪著巾子擰來擰去的一臉愁容的茱萸,她聽話的走來,蘇朝歌就伸手捏捏她的臉道:“幹什麽憂心忡忡,又不是個個打仗的都是去送死,你在家……”下一句便貼上她麵頰咬著她耳朵說道:“好好養著,沒準兒已經有種子在發芽了,等我迴來時應該已經瓜熟蒂落。”


    什麽時候還說這些有的沒的,茱萸氣不過,踮腳雙手環住他脖頸,一口咬在他肩窩:“蘇朝歌,你要是迴不來,我可不保證瓜蔓爬誰家院子,瓜又落在誰家地上。”


    “能不說話嗎!”


    “不能。”


    蘇朝歌離家的時候隻準茱萸送到大門口,門外家奴已牽著兩匹高頭大馬等著,文嫿披著厚厚的披風抱著孩子正在一處和蘇玉叮囑什麽,蘇朝歌瞧一眼又瞧茱萸,問她:“你還有沒有話要囑咐我?”


    “就是剛才那些,你記住就好。”茱萸道。


    蘇朝歌很心塞。


    看他出來上馬,蘇玉也離了文嫿,讓她趕緊抱孩子迴去便也翻身上馬,文嫿雖竭力忍耐,但仍舊紅了眼圈,茱萸並沒有,她站在那兒,正低頭在袖子裏翻著什麽,蘇朝歌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打馬離去了,鞭子都已舉起,馬兒已揚蹄,卻聽茱萸說道:“等一下。”手裏便拿著從袖中翻出來的東西走到馬邊,仰臉看蘇朝歌,一邊把包著的東西高高舉到蘇朝歌身前:“知道你今天走得早,來不及吃早飯,昨天讓廚娘做的,剛離了蒸籠,放在袖子裏還是溫的,你一會路上墊墊肚子。”


    肉包的香味悄悄逸散開來。


    蘇朝歌打馬揚鞭離去。


    對茱萸而言,有文嫿母子做伴,蘇朝歌不在的日子並不算難熬,隻是過了兩三個月,葵水依舊準準來的時候茱萸心頭才有些說不上的感覺,說失望吧,也行,當初做了那樣決定就是奔著要生個孩子的,如今卻沒有,說不失望吧也成,劉媼種地每次還都有不出芽的苗呢,何況他們這臨時抱佛腳的,送子娘娘那麽忙,怎麽就準準給你送個娃娃來,你好看啊!


    但是眼看天氣一日冷似一日,茱萸開始有些憂心了,燕國還在北,行軍打仗雖然她不懂,但總歸是不能在戰場上建好多房子給他們住的,野地裏搭起硬仗,多厚的布也比不上磚頭防風啊,蘇朝歌細皮嫩肉能扛得住嗎?當初皮毛的衣服就該再多帶幾件。


    就在憂心這些的時候,太師府有人來拜訪,不是別人,是那位在鳳古身邊很是得意的風羽姑娘,茱萸一邊著人將風姑娘請到廳堂一邊琢磨這來意,是鳳古派她來的還是風姑娘走過路過進來坐坐?想想,不對,風羽姑娘連頓飯都不想讓她在太師府吃,哪有那樣進來坐坐的交情呢?算了,不想,反正人都來了不能不見也不能轟出去,但茱萸不大喜歡風羽,就喊文嫿陪同,有些壯膽的意思。反正文嫿嘴皮子伶俐。


    風羽姑娘還是那樣利落妝扮,互相見過禮倒也開門見山說明來意,隻兩件事,一是,蘇大人出征日久,她來瞧瞧府中可有為難之處,茱萸忙搖頭:“多謝鳳、風太師掛念,一切都好,沒什麽為難。那風姑娘說的另外件事呢?”


    說起這個,風羽姑娘看茱萸的眼神便有些不對,嘴角一勾表露出些不屑說道:“看蘇夫人如此表現,竟是果真不知再過九日便是太師壽辰嗎?”


    茱萸誠懇的點點頭:“我真的不知道。”


    她和鳳古被關在燕國神宮的日子雖然不短,可那頭上懸著刀的時候,都隻盤算忌日了,哪個會想起來問生辰?來到晉都,和鳳古不過見過三麵,一迴下大雨他有公務在忙,一迴在銀樓搶首飾,還有一迴倒是住了一晚,可還跟著蘇朝歌啊,哪來得及問,風羽姑娘這是把她和鳳古先生的關係想得有多親密了?


    風羽原本打算茱萸若是說什麽“哎呀忘了”之類的話搪塞她便出言教訓,可茱萸老老實實的承認了,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讓風羽一口氣梗在胸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態度便更不好,從懷中拿出一封請柬隔著桌子遞到茱萸麵前冷冷問道:“夫人如今知道了,這請柬接還是不接?壽辰去還是不去?”


    風羽姑娘這態度茱萸實在不喜歡,就算是鳳古先生身邊的人,就算覺得鳳古對自己太好,那她也不是風羽的情敵啊!她有家有室了啊!她要是敢亂來蘇朝歌會砍死她的——雖然他說什麽他戰死她可以改嫁什麽的,狗屁,她覺得以蘇朝歌的德行,她前腳改嫁,洞房夜他就得變成厲鬼把她給撕了。一片一條的在空中,飛翔。


    茱萸笑著接過請柬說道:“姑娘這話問得倒像是我素日和義兄不合要找了托詞不去給義兄祝壽似的,我和義兄共同患難相互扶持才走過最難的日子,義兄能到今日,我比誰都高興呢,怎麽能不去?”


    風羽哼一聲,起身要走的樣子,茱萸也不客氣,說道:“我家老爺不在,我近來吃齋為他禱告,都是清單飲食不適合待客,就不留姑娘了,文嫿姐姐,送姑娘到門口。”


    風羽拂袖而去。


    茱萸才不惱,就算你是鳳古親近的人,連個妾的名分都沒有,本姑娘可是鳳古的義妹,才不送你,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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