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墨箋的出現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救了茱萸,因為他一喊宣墨箴就立刻鬆了手,任茱萸砰的摔到地上,剛才還沒來得及吃就忙著打架被茱萸塞進袖中的包子掉落出來,在地上滾了幾滾,停住了,餘溫的一絲熱氣嫋嫋升天而去。


    茱萸一向儉省,況且肉包子花了一文錢,不能白扔,胳膊一伸撿起來,然後一邊站起一邊把包子皮撕掉,三口兩口將包子送入腹中。


    宣墨箋揉了揉眼睛,這姑娘在蘇公子府上過的到底是什麽日子啊,連髒了的包子也能泰然自若吃吃下去,好可憐的姑娘,如果大哥喜歡她,就算娶了做妾也能吃香喝辣的……


    她現在怎麽辦啊,跟宣墨箴道歉還是再次道謝然後假裝無事走開啊?看宣墨箴的臉色也不像那麽好通融的,怎麽辦?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她糾結的時候,蘇朝歌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狐疑的打量幾眼茱萸說道:“出來怎麽不讓蘇玉陪著?”


    陪著還能跑嗎?還有,蘇公子,你不要用這樣柔和的語氣說話,沒看我臉上都要起雞皮疙瘩了嗎?


    “蘇公子,茱萸姑娘,她……我哥……”


    “茱萸姑娘與人鬥毆,滋事擾民,要帶迴審問,協同抓住另犯才能再行釋放。”宣墨箴打斷了宣墨箋的話,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山野裏長大的茱萸姑娘被嚇了一跳,這算“滋事擾民”?她不過是想保護那個小男孩別被欺負了啊,這算古道熱腸吧?怎麽能不問青紅皂白呢?茱萸看向蘇朝歌,卻發現他正與宣墨箴隔空對視,專注的,凝神的對視,不算笨的茱萸立刻就反應過來,宣墨箴是故意的,因為他要從她嘴裏問出焚毀神宮兇徒的線索,就在前幾天,蘇朝歌還在說她受了驚嚇不能開口,可她剛剛就當著宣墨箴的麵大唿小叫了,他一定以為她和蘇朝歌聯合起來騙他,一定隱瞞了什麽,抓住這個機會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同樣被嚇了一跳的還有宣墨箋,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茱萸就算與人鬥毆了也不至於要帶迴審問吧?他哥這是……嗯,生氣,順便找借口把茱萸帶迴府。


    一定是這樣。


    思及此,雖然覺得蘇公子人也不錯,但茱萸姑娘在他家都吃不好啊,再說宣墨箴可是他大哥,當然得幫自家人,於是腦補過度了的宣墨箋也開了口:“雖然要行審問,不過蘇公子放心,我們會照顧好茱萸姑娘的。”


    不用了,她現在隻想迴到蘇府白吃白喝,茱萸一邊心裏鄙視自己一邊小碎步跑到蘇朝歌身邊,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可憐巴巴的看著他,用眼神表達著:蘇大人,救命。


    蘇朝歌斜著眼,似笑非笑,以茱萸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是在說:有本事要跑就別求我!


    宣墨箴顯然是沒什麽耐心的,手一揮,他的手下立刻圍了上來,宣墨箴言簡意賅下令:“帶走。”


    蘇朝歌一根根掰開茱萸的手指,以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幾乎是耳語的聲音對茱萸說道:“放心去吧,什麽也不要說,稍晚我就去接你。”


    原本稀疏的雪忽然就大了起來,街上的人很快白了頭,茱萸被士兵挾持著在大雪中走遠。


    “不去吃吃苦頭怎麽知道世道險惡呢!”蘇朝歌自語。


    京兆府臨時關押的監牢裏,茱萸坐在草堆上,看著牢門上那把黑黝黝的大鎖害怕的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著,看來宣墨箴對上次受到欺騙一事很生氣,而且是抱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態度要撬開她的嘴得到線索了。


    就算蘇朝歌沒交代什麽都不許說,她也不會說的,雖然是燕國人毀了神宮,可姬元瓚沒殺她,蘇朝歌現在又收留了她,她若說了,蘇朝歌現在晉國,以宣墨箴此時的態度,恐怕恨不得把蘇朝歌大卸八塊掛城牆示眾吧?保不準宣墨箴還會鼓動晉王對燕國發兵,一打仗,老百姓又要遭殃,她雖沒有心懷天下的胸襟,但……反正她不說,宣墨箴一時半會也拿她沒什麽辦法,萬一蘇朝歌就有辦法救她了呢。


    “茱萸姑娘?茱萸姑娘!”宣墨箋的聲音忽然傳來,伴著唿喚聲,他已經出現在牢門口,一臉不耐煩的恐嚇牢頭給他打開牢門。


    “祭司大人吩咐過,沒有他的許可任何人不得與要犯互通有無。”牢頭嚴詞拒絕。


    “通什麽通!你懂個屁,我告訴你,我大哥那是在氣頭上呢,你要真敢把她給凍著餓著,我大哥能活剝了你。”宣墨箋大聲訓斥著,然後又拉著那牢頭到一邊竊竊私語去了,沒一會兒,牢頭嘩啦嘩啦打開大鎖開了門,一邊還小聲叮囑宣墨箋有話快說,否則他擔待不了之類,被轉臉不認人的宣墨箋給轟蒼蠅似的給轟走了。


    “可真讓人急死了,你不好好跟我大哥說幾句軟話求饒,怎麽偏生跑去求蘇公子,難怪他要把你關到牢裏反省,茱萸姑娘,唉,你有什麽話要我轉告大哥的,哎哎哎,看我這腦子,都忘了你不能說話了……”宣墨箋語無倫次的。


    既然他沒聽到她今天大唿小叫,那就讓他繼續以為她是啞巴吧,反正這時候多言是禍。


    “哈啾!”茱萸打了個噴嚏,不怪她現在身嬌體弱,實在是白天先是打出一身熱汗又被嚇了一身冷汗,一冷一熱交替,難免受涼。


    宣墨箋由這個噴嚏又開始絮叨,說了半天終於一拍腦袋想起來了:“我說好像忘了件什麽事,忘了給你帶些好吃的,牢裏飯菜又有老鼠屎又是發黴的,吃了一定會壞肚子,茱萸姑娘,你可千萬別吃,等會我命人給你送來熱乎乎的飯菜,這裏怎的如此冷,來來來……”宣墨箋開始解他的大披風,還順便幫茱萸披上了,“衣服也忘了給你帶,你先湊合著我這件,一會兒……”


    隻見那牢頭匆匆跑進來,一邊急促說著“小公子來提人了,快快……”一邊就去抓披著披風的“小公子”,牢頭抓慣了人,力氣大得很,一把抓得茱萸一個趔趄,頭撞在了躲避不及的宣墨箋鼻子上,然後就被頭也不迴的牢頭給抓出了牢房,無視牢裏正捂著鼻子的宣墨箋。


    沒跑幾步,牢頭就鬆了她的手強作鎮定給來人請安:“大人,小公子來瞧瞧……卑職……”


    茱萸揉著手腕,被牢頭鐵一般的手攥得生疼,雖然宣墨箴和蘇朝歌麵色陰鬱,但是,她也很無辜好不好!


    “大、大哥,我就是來看看茱萸姑娘……什麽都沒說,真的。”身後,宣小公子終於趕過來了。


    茱萸迴頭,一眼就看見他兩道鼻血還在流的滑稽相,一時沒忍住,笑了。


    在這陰森恐怖的監牢裏,還有蘇、宣兩人冷臉在場,笑聲顯得特別突兀,宣墨箋又立刻捂住鼻子責備茱萸:“茱萸姑娘你好生沒同情心,我這還不是因為你!”


    “茱萸,還不快把衣服還給宣小公子?沒見小公子已經凍得流鼻血了嗎?”蘇朝歌出聲輕斥。


    茱萸把披風還給宣墨箋,看他血流不止,隻好忍痛把自己白白的手帕借給他了,然後束手而立,等著宣墨箴發話。


    結果,宣墨箴說:“人你可以帶走了,但是不得離開晉都”這顯然是對蘇朝歌說的,然後他又說道,“好像你還挺喜歡牢裏,那就在這兒住一晚體驗一番吧。”這……


    茱萸同情的看看宣墨箋,眼睛裏滿滿的同情和感激,宣小公子,如有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今天的大恩大德的。


    隨同蘇、宣二人走出牢房,遠遠還能聽到宣墨箋“我不要住牢房,放我出去”的淒慘迴音……


    迴蘇府的路上,茱萸很誠心誠意的感謝了蘇朝歌一番,蘇朝歌說:“蘇某去的好像不是時候,再晚點,宣小公子沒準都能送你出城了吧!”


    “這個應該不會,他顯然怕宣墨箴怕到骨頭裏,怎麽敢私自放了我。”


    “那也未必見得,有時候人會生出一種無所畏懼的勇氣,比如茱萸姑娘,剛才不是笑得挺開心?”蘇朝歌話裏帶刺。


    “是我太沒見過世麵,加上看到蘇大人你來救我,一時太高興有些得意忘形,下次不會了。”茱萸說的真心實意,讓蘇朝歌臉色好看了點。


    茱萸偷覷著他,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算看明白了,蘇朝歌這人愛聽好話,反正這次他救了她,說幾句好的哄他高興,也許他就忘了她為何出現在街上這件事了,但顯然,她有點低估了蘇朝歌,因為他稍微高興了一下就又板起臉問道:“你去街上晃什麽?”


    “就是,逛逛,蘇大人你知道我是山裏人,沒見過繁華城邑……”


    蘇朝歌點點頭,忽然卻伸手過來抓住她衣袖,一寸一寸的摸索著,嚇得茱萸斂聲屏氣。


    蘇朝歌摳出一枚銅錢,攤在手心舉到茱萸麵前:“茱萸姑娘,你錢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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