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收獲了丫環們同情的目光,僅僅是目光而已,還都有多遠離多遠,就連給她端藥來的丫環都恨不得把藥房門口讓她自取,就像她得了會傳染人的瘟疫似的,而在茱萸看不到的地方,丫環湊在一處說悄悄話,“看來茱萸姑娘是沒好日子過了”“可不是,寧可老爺子也不能得罪表少爺啊!”“連累我們也要大氣不敢出的過日子了,唉”然後紛紛散去。


    上房裏,翠環換了博山爐裏的香,把今日剛送來的玫瑰花插瓶,又把表少爺愛的幾盆竹子細細擦拭遍葉子,然後把過了一遍水的金駿眉茶端到正跟自己對弈的蘇朝歌身旁,也不說多話,悄悄的退到一邊。


    要說表少爺舉手投足的儀態真是沒得挑,執棋落子都那麽優雅,人又長得好,實在當得風雅清俊四字,就是那脾氣……


    “翠環,你覺得茱萸姑娘說的可有幾分道理?”蘇朝歌閑話家常一般的語氣。


    翠環隻覺頭皮發麻手腳發冷,表少爺怎麽問這種讓人迴答的問題,嗚嗚,都怪茱萸姑娘,撿著好聽的話讓表少爺高興高興紅玉就沒事了,偏要捅這個馬蜂窩,怎麽辦,不想答,好可怕。


    “嗯?”蘇朝歌啪的落下一子繼續家常似的語氣追問,“是這個問題難得讓你不知怎麽迴答還是嚇得出不了聲?”


    這“毒死你好還是砍死你好”的問題還要刨根問底有什麽意思!


    翠環又把頭更低一點,蚊蚋似的迴答:“表少爺,茱萸姑娘初來乍到,不知府中規矩,加上她因為打嗝而時不時失聲心裏焦躁也是有的,說話難免有些不經思量,所以……”


    “繞這麽遠,還不是說我喜怒無常?”


    從翠環的角度隻能看到蘇朝歌的側臉,說這話的時候,她看到他嘴角上揚了一個很優美的弧度,翠環腿一軟,提裙就要跪,正巧簾外一聲:“表少爺,大奶奶讓奴婢來問您一件事。”


    翠環恍如聞到天籟之音,期盼的看著蘇朝歌,還好,大少爺眼神瞥了瞥門口,這是同意的意思,翠環忙跑去為紫蕭掀簾:“紫蕭,表少爺讓你迴話。”


    見翠環那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紫蕭心中有數,不由得連聲音都小了說道:“表少爺,大奶奶說,過兩日天氣晴好,準備帶著小姐們去福田寺拜拜,順便看看山中初秋的景致……”


    蘇朝歌沒了耐性:“說重點。”


    紫蕭一抖說道:“大奶奶問您茱萸姑娘去不去!”一害怕就把大奶奶說的“遠道而來的貴客,看看晉都的風景,順便和小姐們熟識一下也是好的”客套話都給省了。


    看景致?和小姐們熟識一下?嗯,極好。


    “舅母如此好意,我代茱萸謝過,那就有勞舅母照拂茱萸了。”蘇朝歌態度又變成謙謙有禮,紫蕭應著退下去了。


    蘇朝歌盤算著,茱萸好像就一件粉嘟嘟的新衣裳,穿上醜得讓人都不敢直視,這樣去赴會別人會覺得他眼光太差,不行,於是棋盤一推吩咐翠環:“備車,我要出門,去請茱萸姑娘。”


    茱萸知道自己剛剛摸了蘇朝歌這老虎的屁股,避之唯恐不及,暫時還沒膽子敢去再摸一次,所以聽翠環一說“有請”茱萸臉色訕訕,翠環可管不了她可不可憐,又是半拽半請的把茱萸弄到了蘇朝歌麵前。蘇朝歌打量她一眼,這姑娘一細看……上下無一點裝飾,窮氣撲麵而來。


    蘇朝歌大步出門而去,也不吩咐什麽,茱萸愣在那兒不知所措,還是翠環推推她小聲告訴她:“您還不快跟上,一會兒表少爺又要發火了。”


    一個時辰之後,晉都最大的金店裏,茱萸小心翼翼挪到銅鏡前,看到鏡中一襲杏黃衣衫,係著翠色腰帶,頭上幾朵精致金葉花瓣的姑娘……那是她嗎?她有這麽好看嗎?這麽一想,不由得又湊近了點兒,衣領卻被拉住。


    “別嚇壞了鏡子,那可是古董,轉過來,我看看。”蘇朝歌說。


    茱萸轉身,帶著點忐忑還有點希冀看著蘇朝歌,蘇朝歌摸摸下巴,皺皺眉評價道:“臉可真黑。”


    茱萸低下頭,燕國神宮待了那麽久她已經白了不少,黑,那是天生的沒辦法,蘇朝歌好像已評價完畢,手一揮命掌櫃的把看中的其餘幾件金玉首飾包起來,付好銀兩就毫不在意的把精致小木盒塞到茱萸手裏,這麽貴重的東西茱萸深覺燙手,不敢拿,又塞迴蘇朝歌手裏:“蘇大人,太貴重了,我不要。”


    “讓你幫我拿著!”木盒又迴到茱萸手裏。


    罷了,不和他爭個一時,反正一會兒是迴他外祖家,交給翠環不就好了,茱萸緊緊抱著盒子邁步走在前麵,隻聽身後蘇朝歌幽幽又說了一句:“腰真粗。”


    因為嫌棄茱萸臉黑,蘇朝歌大人又帶茱萸去水粉鋪子買了胭脂水粉口脂眉黛,讓那熱情洋溢的女掌櫃當場給茱萸收拾了一番臉蛋,都是上好的東西,往臉上一抹就變了樣,女掌櫃十分滿意自己的手藝,笑吟吟對茱萸說:“姑娘底子好,稍微這麽一收拾就出來樣子了,姑娘可真是好福氣,有這麽大方又心疼你的相公。”


    “不,不是,你看錯了,他不是我相公,是……”是啥呢?蘇朝歌帶著她不過是要找到鳳古先生,當然不能算朋友,也算不上仇人,連他家丫環她都不能算,急著撇清,茱萸說:“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


    女掌櫃卻以為她害羞,湊近她耳邊偷偷說道:“不管是不是,姑娘,這亂世裏,樣子好又有家財又對你不錯的男人可不多,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就算不是,你把它變成是不就行了嗎?”


    行什麽行!蘇朝歌這喜怒無常的人她可不會那麽想不開湊上前去!


    茱萸被女掌櫃嚇得幾乎是落荒而逃,胭脂水粉都忘了拿,遠遠站在鋪子外麵等蘇朝歌,蘇朝歌拎著香氣四溢的一堆東西,臉色不大好問茱萸:“跑那麽快,偷人家東西了?”


    看看日頭,已近晌午,蘇朝歌又累又渴,帶茱萸邁進一家茶樓,蘇朝歌挑了樓上靠窗的桌子,要了壺玉露和幾碟茶點,晉國初秋時候,天氣正好,不冷不熱,陽光明亮亮暖融融的照在身上十分舒服,要不是對麵坐在蘇朝歌,茱萸想自己坐在這兒吃些茶點看看街上熱鬧的人群一定很愜意。


    可惜啊,天不遂人願,蘇朝歌坐在這兒就像夏日裏放旁邊的火爐,渾身不自在。


    “你一臉可惜又嫌棄的表情是什麽意思!”蘇朝歌問。


    就是嫌棄你在可惜了悠閑時光的意思唄,茱萸心裏暗暗想著然後違心的搖了搖頭,否認掉,繼續看街上的人,茱萸喜歡熱鬧有人氣的地方,感覺很安心踏實,但看得出蘇朝歌對這人聲鼎沸的地方很深惡痛絕,否則臉也不會拉那麽長。


    “蘇公子!原來真的是你呀。”在期待店小二送茶點來的空兒,一道驚喜略顯誇張的聲音忽然直奔他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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