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220 色膽包天</strong>


    李未央對阿麗的挑釁毫無興趣,前世今生加起來她的年紀都一把大了,這種小姑娘爭風吃醋的事她怎麽會去做。更何況眼前這個公主分明是受了裴寶兒的挑唆,她又何必鬧起來讓別人看笑話呢?若她真的答應和這個公主比試,反而讓人覺得她對靜王有什麽企圖,純屬浪費時間。她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隨後帶著趙月向外走去。


    阿麗沒有想到對方根本沒將自己放在眼中,連忙大聲道:“你去哪?我們還沒有比試呢。”


    李未央轉頭笑道:“公主殿下,我勸你在學習越西的琴棋書畫之前,先學學如何辨人,你連身邊的這位裴小姐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都不清楚,就敢與她交朋友,還真是膽大妄為。”她這樣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飄然遠去了。


    阿麗公主氣得跳腳,粉紅的臉上卻也不禁帶了三分疑惑,她看向裴寶兒道:“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裴寶兒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因為她聽見旁邊的貴族小姐們都在竊竊私語,她們說的內容不過是嘲笑裴寶兒與夏侯炎的那件事。從太子府離開後,她再也沒有看見過夏侯炎,她知道二哥一定會把這個人處理幹淨,不留下一絲禍患。盡管如此,她也沒有辦法抹掉那些夫人小姐們的記憶,所以聽見她們的嘲笑,裴寶兒不由得惱怒到了極點。但是現在這個情景,她不能再當眾失態,隻好對阿麗道:“公主,她是畏懼你,所以才不敢跟你比試!”


    阿麗得意道:“是啊,我琴棋書畫都學得很好,越西請來的師傅都一直說我很聰明!”說著,她得意地揚了揚馬鞭,帶著護衛離去了。


    裴寶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就在此時,聽到旁邊的韓琳冷笑道:“裴小姐到了這個地步還敢來參加狩獵,不覺得難堪嗎?”若是在往日,韓琳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如此刻薄的話來,因為她比起她的妹妹實在是個溫婉的人,但現在卻不一樣,她已經和郭澄定下了婚事,不日便要嫁進郭府,看著裴寶兒教唆阿麗對付李未央,她當然覺得不悅,下意識地開口說道。


    裴寶兒冷聲反駁道:“韓小姐還沒有嫁入郭府就這麽急著替小姑子說話,你都不覺得羞恥,我又有什麽難堪的?”


    韓琳麵上一紅,旁邊的韓琴大聲道:“真是是非顛倒!一個被人捉奸在床的人都不覺得羞恥,我姐姐又有什麽好覺得羞恥的呢?”這話一說出口,旁邊的小姐們紛紛都笑了起來。裴寶兒十分怨恨地看了韓家姐妹一眼,那眼神兇惡的仿佛要將她們的眼珠子挖出來,但她就算再厲害,也封不住大家的嘴巴,她隻能跺了跺腳轉身離去了。


    而這時候另一邊的世子巴圖也是敗興而歸,他原本要乘著今天的狩獵好好露一手,讓越西的皇子們認真瞧瞧,可沒想到射狼崽子不成,反倒被人羞辱了一番。他騎著馬一邊走一邊大聲地嗬斥身邊的護衛,叱責他們沒有本事,害得主子被人削去了辮子。就在此時,旁邊一道淡然的聲音響起:“這不是世子殿下嗎?怎麽會這麽生氣呢?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嗎?”


    巴圖一揚眉,卻看見從前便已經熟識的裴徽站在麵前。裴徽騎著一匹白馬,英姿颯爽的模樣反倒更加襯著巴圖更加灰頭土臉。巴圖火氣很大,不由粗聲粗氣道:“還能有誰,那個混蛋叫什麽名字來著?”他問旁邊的護衛。護衛便道:“迴世子,那個人自稱旭王。”巴圖道:“對對,就是叫旭王,什麽元烈!”說到這裏他目光中射出強烈的恨意。


    裴徽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別有用心的笑,道:“哦,我道是誰敢惹世子不高興,原來是他,世子怎麽會和他杠上了呢?”


    巴圖就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然後道:“整個草原都是我父王的,那狼崽子不就是歸我嗎?他憑什麽跟我搶!”這番話說得好沒有道理,是元烈先看到這個獵物,怎麽會讓給他呢?但是裴徽自然不會這麽說,他隻是微笑道:“世子有所不知,這旭王元烈可不是尋常人物,千萬得罪不起!”


    巴圖冷笑一聲道:“不是尋常人物?他有什麽了不起的!越西的皇子哪一個我不認識,有誰敢像他這樣與我說話?”


    裴徽的麵容閃過一絲詭譎,語氣卻顯得越發平淡:“這個……世子殿下有所不知了,這位旭王是我老王叔從外麵尋來的私生子,寄予厚望不說還將王位傳給了他,就連我父王也對他青眼有加,時不時的就把他招進宮中去陪著散步下棋,感情十分的要好!你說他的身份是不是很特別?縱然對待太子都沒什麽好臉色,敢這樣對待巴圖世子有什麽好稀奇!幸好你走得快,不然他就要拔劍了!”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巴圖的麵色。


    巴圖本就是個莽夫,此刻不由麵色漲紅道:“他敢!我是草原上的世子,從來也沒有人敢對我大唿小叫的,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裴徽隻是冷冷一笑道:“世子要報仇也不難,但必須要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巴圖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等什麽機會?”


    裴徽勾起唇畔,悠悠笑道:“隻可智取不可力拚。”他說完後目光落在不遠處,巴圖隨著他的眼神望去,隻看見一個身穿越西貴族服飾的女子,帶著一個婢女向這邊走來。巴圖的眼睛不受控製地停在這女子的身上,見她容貌雅致,身材窈窕,一雙眼睛寒星一般,叫人心中怦然一動,實在與草原上那些淩厲健壯的美人大不一樣,他的眼睛不由有點直了。


    裴徽當然注意到了巴圖的眼神,他微笑道:“這小姐便是旭王殿下的心上人。”


    巴圖一揚眉,看著裴徽道:“是那狗雜種的心上人?”明顯十分感興趣。


    裴徽點了點頭道:“是啊,他對她十分的心愛,總是寸步不離的。”


    巴圖的眼神變得陰沉起來,若是尋常的越西貴族女子,他還真不好隨便招惹,否則大君那一關他就不好過,但若這女子是旭王的心上人,那就大不一樣了!他還非要招惹不可!策馬想要上前,裴徽卻一伸手拉住了他的韁繩,語氣十分焦急地道:“殿下不可!”


    巴圖轉頭目光陰冷地望了他一眼道:“有何不可?不就是個尋常的貴族女子,出了事情我向父王說一聲,討她迴來做王妃不就好了嘛!”草原男子,可是能娶左右兩位王妃的。


    裴徽心中冷笑了一聲,這李未央可是金尊玉貴的郭家小姐,你草原上的王妃她還真的不稀罕做,但這話他自然不會對巴圖說,他隻是皺著眉,仿佛很猶豫的模樣,直到巴圖不耐煩起來,他才道:“殿下真的喜歡這女子嗎?”巴圖道:“容貌嘛,還說得過去,更關鍵的是她和旭王扯上了關係!我就要去看看,到底有什麽碰不得的!”


    裴徽露出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樣,苦口婆心地勸道:“十步之內必有芳草,你何必和旭王作對、招惹這女子呢?”


    巴圖不過是臨時起意,但被裴徽三兩句這麽一說,心頭不禁更加惱怒,他一鞭子下去,竟然將裴徽的手抽到了一邊“不要管我,滾遠一點!”說完帶著身邊的護衛向李未央的方向疾馳而去。


    裴徽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過是淡淡地冷笑了一聲,旁邊的護衛低聲地道:“公子爺,您怎麽做會不會出什麽事?”


    裴徽卻是慢慢地道:“能出什麽事呢?是巴圖世子自己看中了那郭嘉,我已經百般勸阻了,說起來要怪就要怪旭王元烈,他為什麽要惹世子,是他連累了郭嘉,跟咱們沒有關係!”說著他揚起唇畔,淡淡一笑道:“走吧,咱們該迴去了。”


    護衛低下了頭,不敢再瞧裴徽的臉色,在他看來,他家這個主子心思叵測不說又十分的陰冷狡詐,凡是得罪了他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聽說兩年前公子本有一個十分心愛的侍妾,但這個女子不過是在書房外伺候,不知聽了公子和老爺的什麽密議,竟被公子活生生剝了皮掛在花園外頭以儆效尤,這景象實在是慘不忍睹,但是公子在外麵卻保持著如玉公子的美名,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看見這裴徽駕馬離去,護衛不敢多想,趕緊打馬跟上。


    李未央剛剛走出了獵場,這一片地方明顯比那裏安靜了許多,隻能聽見唿唿的風聲,看到碧綠的青草,蔚藍的天空,時不時還有雄鷹飛過,李未央的心情開闊了許多。趙月一直緊緊跟在李未央的身後,她知道這草原上總有一些危險的東西,她的職責就是跟在主子的身後保護她。此刻見李未央神情十分的放鬆,趙月便微笑起來。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句聲音道:“哎喲,不知道是那兒來的美人兒,細皮嫩肉的,跟我們草原上的姑娘可大不一樣啊!”


    李未央一抬起眼睛,卻見到一群人已經風馳電掣地把自己包圍起來,為首的那個人是一個年輕男子,辮子上纏滿了金色的鈴鐺,額頭上還戴著一顆鴿蛋大的寶石,身材高大健壯得像一頭小牛,臉上的肉還微微的堆起來,顯出幾分囂張跋扈的樣子。此人正是巴圖世子,他大聲地笑道:“你們瞧,這小美人長得還真是漂亮,讓她迴去做我帳篷裏的右王妃不是正好嗎?”


    旁邊的護衛便興奮地騎馬圍著她們兩轉圈,甚至有人吹起了粗俗的口哨。不管是在大曆還是越西,貴族男子遇到心儀的姑娘,隻敢悄悄用車馬尾隨,尋機上前說兩句話,等到姑娘迴家他再一路跟著,見她是進了哪個門,若是真的有意,便會派人來提親。可草原上不是這樣,這裏的姑娘都喜歡最勇猛的武士,巴圖作為草原大君的兒子,擁有的土地最多,奴隸最多,草原上處處是他的牧民,所以也養成了他囂張跋扈的性格,但凡他看中了誰家的姑娘,便會毫不猶豫地去搶了來,不管她是不是已經嫁了人。


    過去他從自己的牧民手中搶來一個年輕的新娘子,硬生生逼她從了自己,後來那女人懷了孕他便放鬆了警惕,誰知那個女人趁著月色悄悄的逃走了,巴圖立刻派人將她捉了迴來,毒打一頓不說,還將她掛在馬尾上活生生的拖死。這樣冷酷殘暴的人自然不會像越西的貴族公子一般用柔情的技巧來追求女子,他表現出的是極端粗魯的一麵。讓趙月不禁也皺起了眉頭,李未央神情十分的漠然,她看著巴圖的眼神裏沒有情緒,不知在想什麽。


    巴圖以為她已經不知所措了,不禁得意地大笑起來,周圍的護衛也跟著笑,巴圖一邊策著馬,一邊慢悠悠地圍著李未央轉著圈子,突然蹲下身在李未央麵前,竟然伸出手要去摸她的臉,李未央沒有動,因為巴圖的手剛伸出來,便被趙月的劍柄隔開了。巴圖哈哈大笑起來:“啊喲,這裏還有一個拿劍的小美人,這劍可不輕,你舉得動嗎?”他的語氣絲毫沒有將趙月放在眼裏。


    趙月警惕地看著對方,這一次巴圖的身邊帶了十來名護衛,都是十分精壯的草原勇士,趙月心中很明白,自己武功雖高,但是要一次對付這麽多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她是個女子,身手雖然靈活,但是體力卻不濟,若是被拖住了,恐怕很難能夠保護李未央,想到這裏,她心頭不免猛地跳了一下。李未央不知道,郭導如今在到處尋找她,卻怎麽也找不著,著急上火得很。


    巴圖趁著陽光又去看李未央,見她的皮膚十分潔白,竟像是透明的,嘴唇十分的紅豔,那一雙漂亮的眸子更是在陽光下熠熠的閃著光彩。巴圖心頭更癢癢,恨不得把她撈過來狠狠親一口,大聲地道:“當初越西皇帝可是向我父王許偌過不管我看中了誰,哪怕是越西的公主,他都會把她嫁給我做世子妃的!”


    李未央的表情十分的冷淡,她看著眼前這個人,不免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個世上竟然還有人來調戲她,真是讓她覺得新鮮和詭異。不管是在越西還是大曆,她的身份和名聲都隔絕了不少的桃花。雖然她容貌美麗,氣質高雅,可尋常卻沒有男人敢靠近她,因為誰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兇悍得很,隻要一不小心,就會被她啃得屍骨無存,美人雖好但誰敢冒這樣的風險來招惹她?眼前這個世子怕是不知道自己是何許人也,調戲得還挺起勁,不知被什麽人給忽悠了……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是嗎?那麽世子殿下不妨向越西的皇帝提一提,看他是不是肯將我嫁給你。”


    巴圖嘿嘿笑了兩聲道:“那都是待會兒要做的事情,現在咱們先樂嗬樂嗬!”說著他伸出手臂想將李未央一把提起來,趙月的長劍在一瞬間伸到了巴圖的麵前,巴圖一怔隨即猛地發力,一下子避開趙月的長劍。原本他以為這些貴族小姐身邊的丫頭不過是唬唬人,會的也不過是花拳繡腿的功夫,根本抵擋不了身強力壯的男子,可他沒有想到這李未央身邊的婢女力道驚人不說,那一雙眼神更是冷颼颼的,看得他心中冰涼,不想玩這貓捉老鼠的遊戲,便對身邊的人喊道:“還不快抓住她們。”


    十來個護衛飛快地下了馬,搶步上去圍死了趙月。趙月的長劍在瞬間刺入了一個護衛的胸膛,那護衛的臉上充滿了不敢置信,隨即趙月一把抽出了長劍,血花四濺,這一幕讓草原上的男人們都驚呆了,他們沒有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兇悍的女子,可他們卻是不怕死,又飛快地衝了上去。趙月的胳膊肘狠狠地撞在了另外一人的小腹上,隨即她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一連串的使出了飄逸的劍法,很快就在這十來個護衛的身上留下了斑斑血痕。


    巴圖滿是橫肉的臉上盡是驚訝,他看著這一幕心道這究竟是怎麽了,越西的貴族小姐身邊竟然也有這麽彪悍的護衛!可他畢竟不是容易放棄的人,唿號一聲,那些護衛便像是瘋了一般很快又重新圍成了人牆,將趙月整個人圍了起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的馬嘶聲仿佛驚雷一般,巴圖卻沒有在意,他策馬上前想要拉住李未央的手腕,就在此刻,一隻長箭嗖地飛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了巴圖的屁股。巴圖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猛的揚起一陣灰塵!周圍的護衛聽見世子慘叫,連忙丟下趙月圍了過來,巴圖一邊淒慘地叫著,一邊大聲地道:“給我把那個放箭的抓起來!”


    護衛們麵麵相覷,就看見一匹駿馬飛馳一般的到了跟前,那駿馬上的騎士麵容秀美,目似春水,唇若塗朱,尖尖的下顎和長長的脖頸有著柔美的線條,俊美的麵容在陽光下熠熠閃光,讓任何人見了都不禁心馳神往,但這張臉在他們的眼中卻宛如惡魔一般,因為此刻這些人都已經認出來,這便是剛才與他們世子相爭的旭王元烈。


    元烈勒住馬微微一笑,便跳了下來,大步走到李未央身邊道:“沒事嗎?”他的神情之中十分的擔心,額頭還隱隱現出汗珠,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李未央隻是略一點頭道:“我沒事。”事實上她本來就不會有什麽事情,這裏畢竟是越西的營地,若是巴圖做的過分了便會驚動其他的人,而且李未央知道她的身邊有元烈的眼線,這些人會在必要的時候對她進行保護,可她沒有想到元烈竟然親自來了。


    元烈下了馬之後,他身後的十幾名騎兵也齊齊下馬,沉默地站在一邊,紀律嚴明,軍容齊整,看上去倒像是訓練有素的軍士,絕非是一般的護衛。


    李未央看向了巴圖的方向,元烈剛才那一箭射中的是巴圖世子的屁股,而且箭頭深深的沒入了血肉之中。巴圖丟盡了臉麵,喘息兩聲,額頭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仿佛已經發了狠,恨透了元烈的模樣。他眼睛發紅道:“我絕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瞧吧!”


    元烈看著巴圖世子的眼神也透出了一股殺意,那凜冽的神情讓巴圖不禁心頭一跳,他沒有想到憑著自己的身份,竟然還有人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但他畢竟彪悍,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元烈會真的對他如何,盡管已經傷了屁股,可在他看來,對方也隻是虛張聲勢而已。勉強扶著護衛站起來,顧不得箭頭還在臀部上的窘迫之狀,巴圖疼得齜牙咧嘴道:“有本事你就在這裏等著我,我待會兒就去找人來收拾你!”


    元烈微微一笑道:“是嗎,隻怕世子迴不去了。”他這樣說著,身邊的十幾名護衛,已經悄然圍了上來。


    巴圖一愣,隨即嚇了一跳道:“你敢怎樣?難道真的殺了我不成!”


    元烈卻隻是淡淡地一笑,向身邊的護衛輕輕做了個手勢,原本在他身邊的護衛立刻聚成了一線,手中拿著匕首,卻沒有一個人發出一絲聲音。可那一道道冷銳的目光讓巴圖渾身發抖。“你吃了雄心豹子膽!”巴圖一時控製不住憤怒起來:“到底要幹什麽!”


    可是那些人沒有絲毫的迴音,巴圖向身邊的護衛使了個眼色,那些人立刻衝了上去,為首的一個一刀砍向元烈的方向。可不知怎麽的,這刀竟然走空了,他正詫異,突然感覺到整個人飄了起來,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隨即,便徹底失去了知覺。這個過程發生得十分緩慢,巴圖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護衛被元烈身邊護衛活生生的一刀砍掉了頭顱。那護衛的人頭忽地濺血飛起,屍身卻還是向前奔進的狀態,看起來異常的詭異而且可怕。很快,那屍體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其餘巴圖的護衛還未從驚愕之中迴過神來,對方犀利的劍光已經逼近了他們。


    這完全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元烈的護衛準確的用長劍將那些巴圖的爪牙砍殺殆盡,每一把劍的落下都伴著淒厲的嚎叫。劍光之中隻瞧見巴圖震驚而可怖的眼神,不消片刻,那十幾名彪悍的草原勇士已經一個都不見了,死狀都是十分的淒慘。巴圖驚恐地看著這一幕,不由跪倒在地,渾身顫抖起來。隻是作為草原世子的身份,讓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求饒的話來。他知道,若是他真的求饒,大君會先宰了他。


    草原上的大君曾經說過,他們博克莫家族是決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向別人跪地求饒的,這絕不符合他們王族的風範和草原勇士的稱號。可如今,巴圖已經半點都沒有了勇士的模樣,他跪倒在地瑟瑟發抖,嘴唇是喃喃的說不出一句話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死亡即將到來的恐懼,大聲地道:“饒命,旭王饒命,我不是故意的啊,我隻是……”他看著李未央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睛,就已經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他隻是什麽?隻是瞧見人家姑娘美貌,便想要上來調戲一番麽?這話他要是說了,隻怕要命喪當場。巴圖畢竟不是傻瓜,在這樣的眼神之下,他意識到自己應該住口了。


    元烈冷笑一聲,道:“怪就怪你自己沒眼色,沾了不該沾的人。”他這句話說出來,手中的長劍輕輕一動,寒光凜冽,殺氣四溢。李未央便知道他動了殺機,她立刻阻止道:“不可動手。”


    元烈皺眉,望著李未央道:“為什麽要阻止我。”他很不喜歡這個巴圖,如果要加個程度,就是把他燒成草木灰給馬兒當肥料的程度……


    李未央口氣恬淡,目光卻是十分的冰冷:“他是草原世子,縱然有錯,咱們也不能隨便處決他。”


    元烈看了李未央一眼,目光之中卻是不以為然的神情,在他看來,殺了這孬種又能如何,一了百了永絕後患。可是李未央的請求他一次也沒有反駁過,再者這裏未必不是隔牆有耳……所以他隻是略一沉思,便微微地揮了揮手,那些護衛悄無聲息地退到了一邊。他們的動作十分的迅速,顯然是堅決的執行主人的命令。


    巴圖深怕對方後悔,連滾帶爬地向後奔逃而去,走了二十米開外後,他開始大聲地喊道:“救我!快救我!”說著,他已經飛快地向營地的方向跑去,渾然不顧自己的臀部已經受了重傷。


    元烈好笑地看著對方的背影,道:“你們把這些屍體都收拾幹淨吧,不要留下痕跡。”那些護衛低聲應了一句,便動作麻利地收拾起來。不過短短的一刻功夫,除了地上飛濺的血痕,這些無頭的屍體已經被人帶走了。


    李未央看著這一幕,目光沉靜地道:“他縱然該死,也不該死在這裏,更不該死在你的手上。不是我不讓你殺他,而是此人畢竟是草原大君的兒子,你若是殺了他,髒了自己的手且不說,還會帶來很多的麻煩,要他死,多的是其它的方法。”巴圖敢來找事,本身就是一件怪事,她覺得還是小心一點為好,即便要殺死巴圖,也要找到最合適的時機和最好的理由。


    元烈微微一笑,顯然根本不曾將對方放在眼中,開口道:“不用理會這頭蠢豬,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李未央瞥他一眼,心頭漫過一絲暖意,笑吟吟道:“禮物,你不是去狩獵麽?”她的心頭掠過趙月剛才說的話,已經猜測到了幾分,轉眼就見到元烈已經拎著一隻渾身灰毛的小狼獻寶一般地送到她眼前道:“你瞧,這狼崽子是不是很配你。”


    李未央明明心頭溫暖,麵上卻冷笑一聲道:“人家都是送綿軟的兔子,你倒好,送我一隻狼,是在諷刺我麽。”


    元烈笑嘻嘻的,眼神也越發的溫柔道:“那些軟綿綿東西才是沒有意思,一點兒也不配你的氣質,我將它訓好了將來還能給你做個看門狗,你說是不是?”


    李未央不由笑了,這世上的狼是怎麽也不可能訓成狗的。她看了一眼被元烈拎著的小狼,見它身子跟一隻狗差不多大小,眼睛綠幽幽的,卻泛著水光,瑟瑟發抖不說,後腿上還受了箭傷,便開口道:“放了它吧。”


    元烈皺了眉道:“我好不容易才捉著它的,這家夥,可狡猾著呢。”


    李未央卻搖了搖頭道:“既然是你送給我的禮物,放了它又有什麽不可以,我不需要狼,也帶不迴去,你強行拘束著這種動物,會養死它的。”


    元烈看著李未央,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溫柔,他突然明白了李未央的心思,她雖然行事狠辣,但不管是對人還是對事,從來不會濫殺無辜。他點了點頭道:“好,你說放了就放了吧。”說著,他手一鬆,便將那灰毛小狼丟在了旁邊的草叢裏。那小狼本就機靈,加上傷也不重,便飛快的跑了。


    李未央想了想道:“現在你還是好好想想應該怎麽應對這巴圖世子為好,我瞧他是非報此仇不可的。”


    元烈秀美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冷笑一聲道:“巴圖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真正在背後攛掇他的人是裴家的二公子裴徽。剛才我的人瞧見裴徽和巴圖在那邊竊竊私語,我猜他必有所圖,便快馬趕了過來,不料正巧瞧見這一幕,若非如此,我哪會跑得這麽快。”


    李未央聞言若有所思,隨後停頓片刻才開口道:“我們該迴營地了,時間長了郭家的人會擔心的。”


    元烈看了趙月一眼道:“你家小姐我帶走了。”說著,他一摟李未央的腰間,竟將她送上了自己的馬,隨後飛快地跳了上去,生怕李未央拒絕,果斷地道:“我送你迴去。”


    然而李未央隻是微笑,並沒有出言拒絕。在她看來,元烈這個家夥表麵看來隨和好說話得很,可事實上若是違逆了他的意思,他會好一陣糾纏。


    於是,元烈帶著李未央迴去,一路眉飛色舞有說有笑的模樣,讓人看了便禁不住被他感染。直到快進入營地的時候,元烈才吩咐人叫來另一匹馬,讓李未央騎著,兩人並騎向營地裏走去。因為元烈有著絕世的姿容,雖然低調,可是依然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沿途眾人的目光,一路走過人群,眾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追隨著他。李未央在越西的時候便已經習慣了別人隨時隨地向元烈投來的目光,因此她一直與他聊著天,根本不去注意周圍的情形。忽然,元烈不動身色的道:“你瞧,那人一直盯著你。”


    李未央看了一眼元烈所說的方向,帳篷前正是靜王元英,他正一直看著她,神情有些異樣,不同往常。李未央神色未變,目光往那邊一掃,向對方微微一笑,元英一愣,便也笑了,抬手向她打了招唿。


    李未央迴到了郭家的帳篷,隨行的婢女已經將帳篷裏的一切都整理好了,郭家的三個兄弟正在焦慮的等待著,此刻見她迴來,不由高興的迎上來。郭澄笑道:“剛才我們到處找你,怎麽都不見了。”可是,他很快瞧見了李未央身後的元烈,見他神情異樣,不由道:“怎麽,發生什麽事情了麽?”


    李未央隻是微微一笑道:“事情倒是不小,那巴圖世子你們可認得。”


    郭澄與其他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道:“這自然是認得的,這個人沒有壞心眼,隻是魯莽好色了一點。”他這麽說是有緣故的,從前這巴圖世子也曾看中過一位越西貴女,正是江夏王的女兒祥雲郡主。皇帝二話不說,便將那祥雲郡主下嫁給了巴圖世子,這樣的舉動已經表明他對於草原大君的重視,以及維護兩國友好的決心。


    李未央不動聲色道:“這麽說,他很快就會來找麻煩了。”


    郭澄不禁一愣,但他是何等聰明的人,很快醒悟過來道:“你剛才碰見了他?他敢對你無禮?”他這麽一說,倒是橫眉倒豎起來:“真是混賬!”


    李未央卻隻是笑容滿麵地道:“我倒是沒什麽事,隻不過旭王殿下射了他一箭。”


    郭導不禁上前一步道:“射了他一箭,死了麽?”郭敦冷笑一聲道:“死了就算了,這種禍害,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郭澄嗬斥他一聲道:“不可胡言亂語!”隨即看向元烈:“巴圖世子傷勢如何?”


    元烈神情淡漠地道:“屁股上中了一箭,肯定是不會死的。放心吧,我知道輕重,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殺他。”


    郭澄這才輕輕鬆了一口氣道:“好在沒有大事。這樣吧,郭敦,你準備一些禮物,咱們這就去巴圖世子的帳篷向他賠禮道歉。”


    元烈不禁挑眉道:“哦?我闖了禍,為什麽要郭家人去道歉呢。”


    郭澄揚起眉頭,目光之中似乎有一些惱怒道:“你肯去麽?”


    元烈眉心微微一蹙,麵上倒還笑著道:“這自然是不肯的。”


    郭澄冷笑一聲道:“這不就結了麽,我猜一定是那巴圖對我妹妹無禮,才會惹得你發怒,說起來也是巴圖咎由自取,可他畢竟是草原大君的兒子,未來的草原霸主,你這樣做,不但會破壞我們之間的盟友,說不準還會引來裴後趁機借故發難,更糟糕的是……”他看了李未央一眼道:“若是巴圖世子借此機會向皇帝提出要迎娶我的妹妹,這又該怎麽辦呢,所以我們還是先去安撫他為好。”


    李未央卻歎了一口氣道:“晚了。”


    郭澄一愣,隨即道:“晚了?什麽晚了?不是剛才說沒有傷他性命麽?”


    李未央卻搖了搖頭道:“三哥是見過巴圖世子的,你瞧他那性格是可以隨便原諒別人的麽?”


    郭澄想了想,不禁皺起眉頭道:“的確,他這樣的人剛愎自用,個性強硬,是絕對不會輕易原諒人的。那咱們該怎麽做呢?任由他去告狀嗎?”


    郭敦不禁惱怒道:“難道這混蛋還真的要向皇帝請求娶了嘉兒不成,憑他也配嗎?”


    郭澄卻歎了一口氣道:“他的確是不配,想當初那祥雲郡主是又哭又鬧,江夏王也是再三求情,江夏王妃還在宮門口哭暈了過去,可皇帝也沒有改變主意,隻因為這片草原過去便是一向對我們虎視眈眈的大周,若是草原大君因此與我國離心,難保他不會去轉而支持大周皇帝,到時候,大周人穿過這片草原,很有可能會來侵擾我們的內陸和城池,你覺得皇帝會冒這樣的風險麽?不過是區區一個女子,他又不是沒有做過,又有什麽做不得的呢,他不是曾經許諾過嗎,哪怕巴圖瞧中了他的公主,他也是照嫁不誤的。”


    郭導卻是冷笑一聲道:“難怪不管是安國公主還是臨安都從來不曾來過這片草原,想來那裴後也知道,依照她們兩人的姿色,若是被巴圖瞧見,恐怕非要鬧得公主和親不可。”


    元烈這樣聽著,神情卻是十分的冷淡,他既然敢動手,自然有辦法叫那巴圖吃著啞巴虧。他冷淡地道:“對這樣的狠人,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比他更狠,若他敢到皇帝麵前胡言亂語,我就叫他有去無迴。”


    郭澄轉過頭來看了元烈一眼,卻覺得那一雙異常閃亮的眼中透過一絲狠辣之色,他不禁心頭一顫,心道這旭王殿下還真是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做啊,連巴圖世子他都不放在眼中。可是,郭澄卻不能不擔心,他不希望李未央牽扯到此事中去。畢竟和親可不是鬧著好玩的,那祥雲郡主嫁到草原上不過兩年,就已經修書數百封百般哀求著要迴去,聽聞她整日裏在草原上哭泣不止,有一隻眼睛都已經哭瞎了。


    江夏王悲痛無奈,卻沒有辦法拯救他的女兒,若是郭嘉將來也落到這個地步,那他母親該有多傷心呢?所以,他當機立斷地道:“郭敦,你去準備吧,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他不預備和元烈一樣對此事無動於衷,他必須先一步安撫巴圖世子,隨後,他又看向郭導道:“你去見草原上的大巫師,不管花多少金銀,也要買通他為我們說話。”這草原上的人都信奉巫師,隻要他占卜說這門婚事不合時宜,不吉利,會有血光之災,那不論巴圖如何的搗亂,郭嘉都不會嫁給他的。可以說,郭澄已經是考慮的十分周到了。


    元烈看著對方卻是淡淡地一笑,不置可否的模樣。李未央瞪了元烈一眼,心道你是故意要讓他們著急的麽,為什麽不把實話說出來呢。


    看到李未央露出這樣的神情,元烈才笑了起來,大聲地道;“你們不必擔憂了,更加不必去送禮,這法子是根本行不通的,我若是沒有萬全之策,也絕對不會輕易動手,放心吧,我保證皇帝絕對不會同意她去和親就是。”


    郭澄聞言,不禁愣愣地看著對方,他實在想不出元烈有什麽本領,能夠動搖皇帝的決定。他想到這裏,不由更加奇怪,難道人家都說皇帝寵愛旭王殿下是真的嗎?可是越西皇帝是何等冷酷無情的人……


    李未央卻微笑道:“三哥,既然旭王殿下已經做出了保證,咱們姑且相信他一迴吧。”


    郭敦便收迴了原本要踏出帳篷的腳,他看了郭澄一眼,目光之中帶著探尋。郭澄沉吟良久,才點了點頭道:“好,我暫且信你一迴,不過此事,最好不要驚動父親。”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三哥放心就是。”


    巴圖的帳篷裏,一個草原服飾的年輕女子跪在一旁,手裏捧著藥膏。她生得眉目清秀,美麗溫柔,神情非常柔順。可卻長發披麵,掩住了半邊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奇怪。


    巴圖一招手,她一個顫抖,立刻奉上藥膏,巴圖冷哼道:“難道讓我自己上藥嗎?”


    她咬了咬牙,不敢爭辯,立刻上去替他上藥,可還沒有塗抹兩下,卻被他甩了一個耳光,雪白的麵孔上立刻浮現出一個鮮紅的掌印,看起來十分可怖,她吃了一驚,連忙低下頭去,卻聽見對方怒聲嗬斥道:“沒用的東西!叫你幫我上藥都做不好,弄得我這麽疼,你是故意要謀殺我嗎?”


    這女子哇的一聲哭起來,倉惶道:“祥雲不敢,世子息怒……”原來她就是嫁給巴圖世子的祥雲郡主,金枝玉葉,美麗高貴,此刻卻如同尋常草原奴隸一般跪倒在地上。


    一股熱血仿佛湧上了頭頂,巴圖眼睛充血,暴怒道:“你還嫌棄我不夠晦氣是不是,哭什麽!我還沒死呢!”


    “世子……我會小心的……”祥雲郡主語無倫次,手一抖,手裏的藥一下子全灑了,巴圖更是大怒道:“真是個蠢東西!”劈手又是一個巴掌,打得祥雲郡主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幾乎要暈倒。可她卻是不敢露出絲毫的痛苦之色,隻是趕緊擦了眼淚,苦苦哀求道:“世子,我錯了,全怪我不小心,饒了我吧……”


    剛剛嫁過來的時候,她也曾經以為自己能夠忍受草原上的生活,可真的當她到了這裏才知道自己有多麽幼稚,生活上的艱辛都可以容忍,可丈夫的冷酷無情實在是讓她恐懼,一言不合就動鞭子,她的身上早已經是傷痕累累。為此,她哭訴過,哀求過,甚至懇求大君替自己做主,懇求父王接自己迴去,可沒有用,不管她做什麽都沒用……這是草原上的女人必須忍受的,男人的皮鞭!她現在隻是這個男人的所有物,跟一頭羊、一匹馬沒有任何的不同!所有人都將之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隻怪她整日裏就知道哭,不懂得討好丈夫……祥雲郡主學習的是琴棋書畫,期盼的是才情相當門、情投意合的丈夫,可碰上的卻是一個隻知道動手的莽夫,在求天不應叫地無門的情況下,她隻能學會忍耐……


    眾所周知,巴圖兇狠淫毒,女子落在他手上,無一不是兩三天膩煩了就丟掉或者轉送他人,祥雲郡主畢竟身份不同,哪怕看在越西的份上,巴圖也不會做的太過分……所以她此刻驚慌失措,淚水從白玉般的麵頰滑落,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我重新給你去拿藥……”


    “真是個沒用的女人!”巴圖一邊惱怒,一邊咒罵了幾句,“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被那混蛋射中了屁股不說,迴到營地的時候又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支流箭傷了手臂……元烈,你等著瞧,我絕不放過你!”


    祥雲郡主聞言身體一震,卻是不敢迴頭。她不知道巴圖怎麽會和旭王扯到了一起,但剛才巴圖叫護衛去金帳告狀,卻得到大君正在和皇帝議事的消息不得不退了迴來,所以巴圖才會更加的惱羞成怒……剛剛走出了帳子,祥雲郡主卻瞧見不遠處有一個年輕俊秀的公子,正瞧著她微微含笑,那俊俏的容貌是從幾年前就深深刻在她心頭的,這一輩子也無法忘記……她不由心頭一跳!


    第一天的狩獵,大家都是收獲頗豐,尤其是那些得了皇帝賞賜的越西貴族,一個一個精神抖擻,磨拳擦掌的等著第二天狩獵的開始。第二天清早,李未央洗漱完畢,吃了早膳,正準備走出帳篷,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外麵響起,片刻之間,卻是郭澄不顧儀態地闖了進來。


    李未央一怔,卻聽見郭澄大聲地道:“不好,巴圖世子死了!”


    李未央一愣,隨即麵色卻是微微一變,郭澄惱怒的道:“難道是元烈所為嗎?他真是瘋了!”


    李未央望著對方,目光之中卻流露出一絲冷然,她淡淡地道:“三哥,此事絕非旭王所為。”


    郭澄麵上現出一絲焦急之色:“現在顧不得那麽多了,外頭已經鬧了起來,咱們快去瞧瞧吧。”


    李未央聞言,不禁點了點頭道:“走吧。”說著,他們快步出了帳篷,向那人群聚集的地方走了過去。李未央一邊走,一邊在心中迅速地思量著,元烈是絕對不會真的殺了巴圖世子的,他所說的法子也絕對不是用殺人來解決問題,要知道,這種一勞永逸帶來的可是無窮的後患哪……


    <strong>221 裴白之死</strong>


    草原上的風吹得有多快,流言就散播得有多快,李未央和郭澄二人一路穿過重重的人群,向金帳走去。人們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郭家的人,就在一天之前,他們還摩拳擦掌,翹首以待,期待今天的到來,希望在獵場上大展宏圖,收獲更多的獵物,卻沒有想到轉瞬之間就發生了足以震動整個草原的事。此時人們已經知道此事與郭家的小姐有關,不禁都對她側目。


    郭澄擋在李未央的身前,替她隔絕了大半的目光。而李未央卻是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樣,顯然不將眾人的眼色看在眼裏。若是她在意別人的眼光,早已活不下去了,這種東西,她向來不屑一顧。一路向金帳走去,卻發現那金帳裏也是擠滿了人。從衣飾上看,左邊的都是越西的貴族,而右邊都是草原上的汗王和將領們。


    看到簾子一動,所有人都向她投來矚目的眼神。李未央站在了一邊,隨即向帳子的中間看去。越西的皇帝坐在左邊,而另外一邊的那個中年男子坐在鋪著皮毛的高大王座上,上麵的皮毛光華燦爛,珍稀無比,看來這位就是草原大君了。他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年紀,頭上戴著高高的帽子,上麵鑲嵌著金銀玉石和祖母綠的寶石,氈帽之下露出數根結成小辮的黑發,發辮上還特別綴著許多深紅色或者碧綠色的玉珠,身上穿著的卻是越西的錦袍,顯然是越西人的禮物。與別人都不同的是,他的腰間佩戴著一把黃金為鞘,象牙為柄的彎刀,長相也是十分的肅穆、氣派,那一雙格外淩厲的眼睛和眉心深深的褶皺,無不透露出他年輕之時的驍勇和彪悍,他隻是靜靜地在那邊坐著,身上便有一種不可忽略的王者之氣。


    李未央不動聲色地觀察他們,眾人看見了她也是忍不住的交頭接耳,其實他們已經知道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巴圖世子突然死去,這是一件足以撼動草原的大事,如今他們也不狩獵了,都被召集到了這個金帳裏麵,麵色焦慮地等待著審判的結果。


    大君看著地上跪著的年輕女子,冷笑一聲道:“我兒子究竟是怎麽死的?你把話都說清楚了,否則我絕對不會饒了你!”他的聲音十分的冷漠,聽起來有一種凜凜的刀風之聲。


    李未央也順著眾人目光看向了那個年輕的女子,她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生得花容月貌,可是皮膚已然變得粗糙,一雙原本應該很是美麗的眼睛已經瞎了一隻,隻能用黑色的額發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看起來十分的詭異,她心中立刻想到這就是他們所說的祥雲郡主,江夏王的女兒。


    隻聽到那祥雲郡主哀聲哭泣道:“大君,昨天傍晚的時候世子受了傷迴來,招了巫醫替他治療,我見他傷勢十分嚴重便小心翼翼的在旁邊小心伺候著,一刻也不敢離開。”


    大君聽到這裏,看了一眼旁邊一直站著的黑袍巫醫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巫醫點了點頭,大聲道:“郡主說的是真的,當時世子殿下受了兩處傷,一處是在左臀之上,一處是在右臂,都是箭傷,雖然並不致命可卻都十分的厲害,世子一迴來就發了高燒,我想方設法替他去了邪,又熬了草藥,才讓他們小心翼翼地守著世子,當時我就想要稟報大君,可是時辰已晚,大君又在和皇帝陛下議事,所以我也不敢冒然打擾。”


    得到了巫醫的證實,大君才麵色一沉道:“繼續說下去。”


    祥雲郡主的淚水止也止不住的從那隻完好無損的眼睛裏流了出來,若非另外一隻眼睛是瞎的,這一副悲傷欲絕的模樣真要讓李未央產生憐憫之心,隻可惜再如何漂亮的美人少了一隻眼睛,看起來都是十分的可怕。江夏王在一旁瞧著,已經是不忍心的別過了眼睛,在他看來,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那麽醜陋不堪又粗魯無禮的草原男人,實在是太過可惜了。而現在更糟糕的是,等待她的是守寡的命運。


    這時候,祥雲郡主已經繼續說了下去,她低聲地道:“世子半夜裏燒得越發厲害,我本打算再去請一次巫醫,卻有一個護衛突然來訪,說是旭王殿下因為白日裏誤傷了世子,所以特意送來一盒能治箭傷的菩提良藥,讓我務必讓我給世子殿下抹上,並向我許偌說不用一個時辰,世子就會消炎退燒,我信以為真,便將那藥膏用在了世子身上……”她話說到這裏,卻是泣不成聲道:“誰知我還沒有醒過神來,卻聽見世子大喝一聲道‘旭王害我’,隨即就斷氣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哀哀哭著,掩飾住了眸子裏麵的深深不安和愧疚。


    眾人此刻都看向旭王元烈,目光之中流露出十分的惱怒,早已有草原上的一位大汗王站了起來,他怒聲道:“旭王殿下!你先是傷了我們世子不說如今還派人毒殺了他!你真是膽大妄為!真的當我們草原是任人欺辱了嗎?”


    元烈聞言卻依舊是俊目生輝、優雅從容,不過輕蔑地冷笑了一聲,打斷了人們的交頭接耳,他出口便道:“昨日我迴到帳篷已經是十分的疲憊,再者說是巴圖世子無禮在先,我傷了他也是理所當然,怎麽會給他送藥?”


    “你……”祥雲郡主猛地扭過頭來,對元烈怒目而視,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一直是個柔弱的女子,不能當眾發怒,她隻能低低地道:“你害死了我的夫君不說,竟然還在這裏大言不慚的指責他,你這人還有羞恥之心嗎?”


    元烈隻是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劃過一絲嘲諷道:“祥雲郡主,我勸你想清楚了再說,昨天晚上那人真的說是我派去的人嗎?”


    祥雲郡主不禁惱怒道:“我這一輩子不曾說過一個謊言,草原上的大神可以為我作證,若是我說半句的謊話,就叫我被野狼叼走了心,屍骨無存。”她從未做過一件壞事,這是為了活下去!她一邊在心頭默默祈禱著神靈饒恕自己的罪過,一邊發著毒誓,並用那隻獨眼看著元烈道:“那人的的確確說是旭王元烈送來了治病的良藥,我個性單純自然不疑有他,再加上我出身在越西,對於很多宮廷的秘方都頗有了解,聽說過菩提藥膏的確對治療外傷有奇效,它就在這裏,你們可以看一看。”說著她將那一盒散發著香氣的藥盒放在了地上。


    越西皇帝淡淡地道:“梁太醫你去驗一驗吧。”


    梁太醫此次是隨行太醫,他從人群之中走出,到了祥雲郡主的身邊,接過那一盒用青花瓷小藥盒裝著的藥,然後仔細查驗了一番這才道:“這藥,的確是宮裏頭的菩提,治療外傷用的。但是卻有一種鐵鏽的氣息,這就和巴圖世子身上所中的毒一模一樣,正是本朝最毒的毒藥,鶴頂紅。”


    眾人聞言不禁麵色大變,草原上是沒有這種宮廷秘藥的,正是越西人到了這裏,將他們的毒藥帶到了這裏,繼承草原的主人竟然死在了越西旭王的手中,此事絕對是非同小可,當下就有不少的草原貴族惱怒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定要讓旭王付出血的代價!”“巴圖是咱們的世子,是將來要繼承草原的英雄,怎麽可以死得這麽慘!”“對!抓住旭王,砍掉他的頭顱,為世子報仇!”


    草原貴族都十分的激憤,若不是越西皇帝在場,隻怕他們會立刻衝過去將元烈當場殺死,事實上已經有不少人拔出了手中的刀,隻等著大君一聲令下,就想要衝上去將元烈砍得稀巴爛。


    眼看著群情激奮不可壓製,大君看向皇帝,冷聲地道:“陛下,您怎麽說?”


    皇帝冷淡地瞧了一眼祥雲郡主,卻是微微一笑道:“你身在越西,長在宮廷,對這些藥應該十分的了解,怎麽你昨天晚上不阻止巴圖世子用藥呢?”


    祥雲郡主一愣,隨即道:“殿下容稟,鶴頂紅畢竟是宮廷密藥,尋常人是不曾見過的,便是我也對藥性不是十分的了解,更何況它是摻和在菩提之中,我是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啊……說來也是我太過大意,若是當時請了人來仔細來驗一驗這些藥,世子殿下也未必會……”她話還沒有說完,卻聽見梁太醫道:“不,縱然這藥膏裏沒有毒,世子也還是會死。”


    眾人一聽,卻更加的愕然,就看見梁太醫慢慢地環視了一眼眾人道:“剛才我已經查驗了巴圖世子的屍體,發現他右臂的那一道箭傷特別奇怪,箭頭顯然是塗了毒藥的,想來那殺人兇手原本就是想要巴圖世子的性命,隻可惜那箭頭的毒性還不夠,他怕不能將那人一擊致死,便送了這盒藥膏來。”


    太子不動聲色地看著,唇畔帶著一絲淡淡的惋惜,眼底深處卻是笑意。裴徽勾起嘴角,那一雙淩厲的眼睛之中透露出無窮無盡的冷意,心頭不禁淡淡地笑了,元烈,李未央,這一次你們又有什麽本事脫罪呢?


    太子淡淡地道:“旭王,剛才我們已經聽說了一切,巴圖世子向來是個粗豪大意的人,他不過看那郭小姐容貌美麗,上去說了兩句話而已,你卻因此對他下這樣的毒手,實在是令人心寒,更丟了整個越西皇室的臉麵,破壞了我們兩國的邦交,你要如何為此事做出交代?”他一邊說這樣的話,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斜睨著皇帝,他想要知道皇帝對這件事情又是如何看的?不過,不管皇帝的決定如何,元烈都必須被處死!為他這樣的舉動已經是到了整個宗室都無法容忍的地步!太子的臉上不知不覺地劃過了一絲冷笑。


    皇帝看了元烈一眼,隻見元烈目光沉著,表情似笑非笑,便知道他十分的有把握,並不畏懼對方的逼問,便放下心來,冷冷地道:“旭王,你又有什麽話要說?”


    元烈聽到這句話,仿佛聽到什麽異常好笑的事,嘴角笑容帶了幾分冷酷意味道:“我若是真的要想向巴圖世子下手,大可以一劍殺了他,又何必等到晚上再鬼鬼祟祟的動手?如此遮遮掩掩,反倒會讓人懷疑白天曾經與他發生爭執的我,我是那種蠢貨嗎?會給別人留下這樣的話柄?再者說,我明知道送去的是毒藥,還自稱是因為愧疚而送的,第二天他死了,別人一驗毒就知道是我殺的,世上有這麽傻的人嗎?”


    太子冷笑一聲道:“這也未必,旭王素來膽大包天,是打量著父皇不會因為此事為難你吧。又或者你是對巴圖世子越發的厭恨,勢要報了此仇便匆匆送了藥膏出去,但若是沒有名目,別人又怎麽會相信你呢?自然隻能說是因為愧疚了,可憐巴圖世子是個坦蕩的人,以為你真的是來賠罪,卻不料你卻做出此等事情來,真是叫人心寒啊。”


    原本那幕後之人是可以安排用別的名目送藥去給巴圖世子,但不管他假稱是誰送去的,最終還是會查到旭王元烈的身上,因為白天隻有他才與巴圖世子發生糾紛,巴圖迴到營地的時候那倉惶的神情,以及他那些永遠消失的護衛,早已向眾人說明了一切,也許就是旭王白天沒能殺了他,晚上後悔,便預備殺了他滅口呢。尤其草原上的人心思都沒有那麽多,他們聽見太子這樣說便信以為真,心頭更加的惱怒,已經有人向元烈悄悄亮出了兵刃……


    這時,眾人聽見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旭王殿下說的不錯,祥雲郡主的話也是屬實,兩方都有道理,不知道要相信誰,隻不過我也是當事人,可以說兩句話嗎?”


    皇帝看了她一眼,似乎第一次注意到她,慢慢道:“郭小姐,你有什麽話要說嗎?”


    李未央上前一步,郭澄卻拉住了她的手腕,李未央向他看了一眼,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擔心,郭澄鬆了手,李未央這才走了過去:“不知大君可否讓我看一看巴圖世子的屍體嗎?”


    旁邊的人聞言,不免對她怒目而視:“你想要對世子做什麽?”


    李未央淡然地看了對方一眼,語氣平靜道:“既然要怪責旭王,那我也會被別人認為是禍水,這樣的罪名扣下來,我可承擔不起,所謂出師有名,判罪也要有據,難道不許被告申辯嗎?我要申辯當然也要提出自己的理由和懷疑,你們藏著掖著巴圖世子的屍體,是為了故意隱藏什麽嗎?”


    草原的貴族變了臉色,他們議論紛紛道:“這女子嘴巴真是厲害,要瞧就讓她瞧吧。”


    這時,草原大君一揮手,讓人將巴圖的屍體抬了過來,李未央的目光落在了巴圖剛剛被人驗過毒的右臂之上,凝眸片刻,目光冰冷,隨即道:“旭王,不知可否看看你昨日打的獵物。”


    元烈含笑,向她略一點頭道:“就在我的帳篷之中,要取隨時都可以。”


    趙楠還沒有挪動腳步,卻聽見大君道:“不必了,我自會派人前去。”他略一點頭,不多時便有人取迴了元烈昨日所打的兩三件獵物,因為元烈已經將心思花在了捕捉小狼身上,所以他隻射中了一頭鹿和兩隻野兔,此時已經全部丟在了氈毯之上。


    李未央蹲下了身子,仔細地察看了獵物身上的箭傷,便向眾人道:“你們瞧,旭王殿下使用的箭矢與一般的箭都不同。”


    眾人都紛紛站了起來,看向躺倒在地上的鹿,隻見那傷口與一般的箭傷不同,仿佛是某種帶著勾子的東西射了進去,拔出來的時候,那血肉便呈現一種鋸齒的模樣,十分的奇怪,眾人都用一種驚訝的眼神看著李未央,卻聽到她繼續往下說道:“旭王殿下,可否借你的弓箭一看。”


    元烈看著她,顯然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麽了。他微微一笑,隨即一點頭,旁邊便有護衛將他的弓箭送了上來,李未央抽出了元烈的長箭,那是一根長度超過普通箭矢的細尖的利箭,與眾不同的是,它的背脊高高突起,刃口兩側竟然滿滿都是倒鉤,在帳篷之中竟然也隱隱閃著寒光。


    李未央指著這件箭頭道:“旭王殿下的箭頭是經過改裝的,上麵都是倒鉤,不管射進了動物還是人的皮肉,除非將整塊皮肉撕裂,不然誰也沒有辦法拔出來,唯一的法子便是將箭斬斷,然後用小刀將箭頭挖出來,我想昨天那位巫醫也是這樣治療的。”說著她看著旁邊不遠處的巫醫。


    巫醫看著她的目光,點了點頭道:“是,不錯,世子殿下左臀上的傷口的確是……”隨即他麵色一變,轉向大君道:“大君,我突然想起,有一點十分的奇怪!昨天我為世子治傷的時候,的確是怎麽也沒辦法拔出箭頭來,不得已便像剛才那位郭小姐所說挖出了箭頭,而取出右臂上的那根箭矢卻是十分的容易,輕輕一拔就出來了,並沒有費多大的功夫,顯然是從兩把完全不同的弓上射出來的。”


    此言一出,眾人的麵上都露出了驚疑的神情,大君厲聲地道:“把那弓箭給我拿上來。”立刻就有人將元烈使用的箭給他送了過去,大君撫摸著這隻詭異的利箭,他感到了有些小刺紮在了他的手上,他是上過戰場的人,自然是知道這利箭的厲害。


    元烈微微一笑道:“這箭頭是我自己精心設計的,外人卻並不知曉,從尋常外觀來看也看不出什麽端倪,隻有真正射到人的身上才會感覺到不同,但是尋常誰會去在意呢?到了巴圖世子這兒才會被人看出來。不光是我,就連我身邊的護衛,每一個人用的也都是這種箭頭。”說著他站起身,走到巴圖世子的屍身旁邊輕輕地將他的身體翻了個麵,隨即指著他左臀的傷口道:“瞧見了沒,我的箭造成的傷應該是這樣的。”


    大家都向世子的左臀看去,卻見到他臀上的傷口的確和那鹿身上的傷口是一模一樣的,而他右臂上的傷口是截然不同,這樣一來,大家的眼神就變的詫異起來。太子勃然變了臉色,沒想到竟然被李未央發現了如此細微之處!他不是不相信李未央的聰明才智,隻不過這麽細小的地方她都能夠注意到,這個女人的觀察力該是多麽的驚人呢!


    巫醫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我記得,世子左臀的傷口是沒有毒的,但是他右臂的傷口卻是含著鶴頂紅的毒藥,恰好和那送來的藥膏相吻合。”


    太子冷淡地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這箭不是旭王射出來的,他就不能故意換了其他的箭麽?”


    李未央聽到這裏,卻是冷冷的一笑,對著祥雲郡主道:“祥雲郡主,既然你說是要抹藥,為何隻替他抹了右臂,沒有替他抹臀上的傷口呢?這不是很奇怪嗎,是否你早已知道了什麽?”


    聽到這裏,祥雲郡主臉色刷的變了。旁邊的江夏王立刻出來大聲地道:“郭嘉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的女兒是知道那藥膏是有毒的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齊國公道:“江夏王,你不必惱羞成怒,尋常人抹藥自然會將全身的傷口都抹一遍,但是祥雲郡主隻抹了右臂,卻對別的傷口視而不見,那麽隻有一種原因,就是她早知送來的藥膏是有毒的,隻用一點點就能將巴圖世子置於死地,根本不用抹別的地方,當然,還有一個理由。”說到這裏,眾人都像郭素望去,隻看到他目光冰冷地道:“那就是祥雲郡主與巴圖世子的感情並不好,又或是她對世子十分的厭惡,以至於她根本不願意去碰他另一個傷處。”


    祥雲郡主不禁愣住了,原本她可以讓女奴接替她要做的事,但是巴圖向來彪悍跋扈,雖然受了傷嘴巴裏也依舊是罵罵咧咧,對她唿來喝去,她不敢怠慢。再加上此事隱秘,她不願意讓更多的人知道,當時便驅散了女奴。帳子裏隻有她和巴圖兩個人在,這塗藥的事就落到了她的手上。隻是她沒有想到,李未央這麽快追查到了這裏,她不禁呆呆地看著李未央,眼中幾乎要流露出絕望來,然後撲倒江夏王的腳下惶恐的道:“父王,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以為旭王真心向巴圖世子賠罪,所以才誤信了這藥膏,巴圖是我的夫君,我怎麽會無緣無故謀害他呢?我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元烈冷冷地笑道,看了這祥雲郡主一眼,漠然地道:“郡主原本就是越西女子,不喜歡這草原上的生活這也並不奇怪,想要借機會擺脫巴圖世子情有可原,但你為什麽要將這罪過怨在別人的身上?”他拍了拍手,帳外他的護衛就押著一個年輕女子進來,她的身上穿著寬大的袍子,耳朵上還佩戴著一隻金耳環,跪倒在地上,向眾人行了禮,隨後瑟縮地看了一眼祥雲郡主,鼓足勇氣一般大聲地道:“奴婢昨天晚上瞧見一個陌生人來找郡主,奴婢覺得奇怪,便悄悄尾隨著,親眼瞧見兩人十分熟悉的模樣,那人還交給了郡主一罐藥膏,奴婢生怕被瞧見,隻看到她送了那人出去,隨後就進了世子的帳篷。”


    元烈冷笑了一聲道:“哦?是嗎,難道那人不是我派去的護衛。”


    那女奴搖了搖頭,看向祥雲郡主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絲厭惡,那是巴圖最為寵幸的潑辣女奴,本有機會生下小世子登上女主人的寶座,卻沒想到越西竟然嫁了這麽一個柔弱的女子到這草原上來,生生壓了自己一頭,這樣一來,怎麽能不讓她恨透了,所以她一直盯著祥雲郡主,隻等著她行差踏錯,當元烈的人找到她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就要站出來作證,此刻她指著祥雲郡主道:“不是,我明明聽到那個人說,隻要她做成了這件事,就帶著她遠走高飛,再也不迴這草原了,聽那意思,郡主和那人是認得的,他們早就有了勾結,暗地裏背著世子做出了不幹淨的事!”


    眾人聽到這裏,麵色都是忽青忽白,李未央淡淡地一笑道:“祥雲郡主,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吧。”


    祥雲郡主呆在那裏,一直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並不驚訝,心中卻是苦澀到了極點。李未央的話就像火星一樣的迸進了她的心裏,轉瞬之間燃起了熊熊大火,她一改柔弱的模樣,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神經質般地恨聲道:“我憑什麽要嫁給這樣的人?他哪裏配得上我,這麽粗魯無恥,不要臉!”


    她一邊說,一邊咬牙切齒的充滿恨意道:“我恨不得踢他、咬他,用刀子殺死他!要是沒有他,我就可以迴到越西去,迴到我親人的身邊,他早就該死了!早就該死了!”她的這番話說得十分血腥,卻又飽含著恨意,充分暴露了她對巴圖的恐懼還有那深深的恨意。


    大君驚詫地看著她,心頭無明火起,惱怒道:“你是巴圖的妻子!竟然敢真敢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


    祥雲郡主聽了這話更加的暴怒,她幾乎是跳了起來:“都是他的錯!是他強搶我做妻子,我原本可以和青梅竹馬的人成親,他與我門當戶對,一定會琴瑟和諧,我何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她突然湊到人群中,瘋了一樣露出自己的臉,“你們看我的眼睛,你們看一眼!外麵人都說我是想家哭瞎的,事實上是被巴圖活生生挖掉的,原因不過是我看了他弟弟一眼,我做錯了什麽,就因為我看了別人一眼,就要被挖掉眼珠子!若非我是越西的郡主,隻怕他早已經像對待那些女奴一樣將我綁在馬尾上活活拖死了,這樣暴虐的人他為什麽不死?為什麽不能死?我恨透了他,他早就該下十八成地獄了!”


    李未央看了祥雲郡主一眼,心頭卻歎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她並不覺得這郡主如何可惡,她不過是受了那幕後之人的挑唆,才會將一切栽贓在元烈的身上。最可恨的是那幕後的人,祥雲郡主如今成了這個模樣,巴圖世子一死她是要活生生殉葬的,這是按照草原皇室的禮儀,便是越西皇帝和江夏王也不能阻止,祥雲郡主正是被逼到了極處,才會相信什麽遠走高飛的謊言,若是那個男的真的愛她,早就帶著她離開了,她都嫁到這裏這麽多年了,才想起她來,怎麽可能呢?若非祥雲郡主過於想要逃脫巴圖世子的魔爪,她也不會相信對方,相信一個早已經遺棄了她,一個讓她栽贓陷害的元烈的男人。一切以女人深情去做壞事的男人,李未央都是深惡痛絕。


    此時,祥雲郡主已經跌坐在了地上,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地步,原來那人許諾她隻要巴圖一死,就帶她遠走高飛,離開這該死的草原,她恨這裏的人,這裏的草原,還有牛羊馬糞的味道。她想離開這裏,迴到那普普通通的生活之中,想要迴到再也聽不見巴圖聲音的父母身邊,想要迴到那人心愛的人的懷抱之中。


    其實她知道那人早已經背棄了她,若非如此也不會現在再來找她,可這是她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父王已經放棄了她,沒有人能救她,那麽多封求救信發出去,等來的結果也不過是寥寥的幾句安慰。她再也無法忍受巴圖的暴虐和殘忍,現在有一根救命稻草放在眼前,她又怎麽不能把他當著藤蔓往下爬呢?她隻是想要一個逃出升天的機會啊!剛才說了那一切,自己也覺得無比的可笑,便隻能用膝蓋抵著臉大哭起來。


    李未央瞧她哭得如此的慘烈,不禁也覺得悲傷,她輕輕地走到對方的身邊,拍了拍祥雲郡主的肩膀,仿佛安慰一般地道:“郡主,若是你說出背後是何人指示,那我可以向大君求情,讓他饒了你。”說著李未央看向大君道:“祥雲郡主不過是受人挑唆,真正那個幕後黑手才是真正該死的人,大君你說是嗎?”


    按照草原上的規矩,背叛了丈夫的女人是一定要被點天燈的,這也叫倒點人油蠟,是一種極殘酷的刑罰,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進油缸裏浸泡,入夜後,將他頭下腳上拴在一根挺高的木杆上,從腳上點燃。可是看眼前這個局勢,若是祥雲郡主什麽也不說,那一切就會淹沒在塵土之中,誰也不會知道那天晚上在祥雲郡主帳篷的情人究竟是誰,巴圖世子的死也會斷了頭緒,大君看了李未央一眼,目光淩然地道:“你會保證她說出一切嗎?”


    李未央看了祥雲郡主一眼道:“那人若是愛你,就不會將你推到如此萬劫不複的境地中去,我想你心中已然明白,若是你真的聽了他的話,誣陷了旭王元烈,迴過頭來此人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因為你知道太多的秘密,他是不會帶你遠走高飛,更不會任由你活在這個世上。祥雲郡主,我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女子,若非走投無路,你也不會聽信對方的話,若你說出一切,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讓你受罰。”


    祥雲郡主沒想到自己走到末路居然還有人肯伸出援手,她看了李未央一眼,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悲戚,旋即,她抓住了李未央的手腕,哭聲戛然而止,她的那隻獨眼在亂發的覆蓋之下閃著異樣的光。


    李未央不由得心頭一怔,就在此時,祥雲郡主看向了李未央的眼睛,那雙寒潭般的眼睛中除了同情還有一絲堅定。被自己汙蔑的人為什麽要反過頭來要幫助她?她隻是望著李未央,那隻獨眼之中流露出一絲難以形容的悲切,她慢慢地道:“你真的能向我保證嗎?”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對,我保證。”


    祥雲郡主突然抬起了手,指著正要悄悄溜出帳子的年輕男子,眾人的目光飄了過去,隻見到一個錦衣玉帶的公子正要從帳篷裏走出去,門口立刻多數名草原上的彪悍勇士,他們一把揪住他,卻聽到李未央淡淡一笑道:“裴白公子,我真是料不到,原來祥雲郡主的情人便是你。”這個人正是裴家排行第四的公子裴白,他生得麵如冠玉,唇紅齒白,更見豐神俊朗,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是祥雲郡主的情人。


    祥雲郡主也不看他,隻是放聲大哭起來。


    李未央隻是歎息了一聲道:“裴公子,你遺棄郡主在先,又唆使她誣陷旭王在後,最糟糕的是巴圖世子也是你殺的,你說這筆賬該怎麽算呢?”


    裴白麵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幹幹淨淨,他大聲道:“不,不是我!是這個女人冤枉我,我根本就……”


    他話說了一半,就聽到江夏王大喝一聲道:“無恥的孽障,當年你和我的女兒情投意合,甚至還說要派人來提親,我才默許了你們的交往,後來巴圖世子看中了祥雲我無奈之下百般請求陛下,最後還是將女兒嫁到了草原上,那時候我曾經向你們裴家求情,隻要你們讓裴皇後進言,讓她想點法子,我女兒就不必嫁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了!可你呢?當了縮頭烏龜,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立刻便將祥雲拒之門外,甚至還說出就此恩斷義絕的話來,你這樣狼心狗肺之徒,害了祥雲一次還不夠,來要來害她第二次!”


    話說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眾人看向裴家的眼神是無比的冷酷。裴徽和其他幾位公子臉上的神情都不像剛才那樣鎮定,裴徽走上前一步,剛要替裴白說話,卻聽見大君冷冷地道:“事情已經真相大白,陛下,你怎麽說?”


    越西皇帝漫不經心地看了裴白一眼,仿佛在看一隻被人遺棄的狗,眼神十分的輕蔑,“竟敢謀害巴圖世子,又與世子妃勾結,此人就交給大君處置吧。”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陛下饒了我吧!”裴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快速地向前膝行而去,仿佛想要抓住什麽希望似的,可是皇帝無動於衷,於是他立刻撲到太子殿下腳邊,“太子殿下,你說說話啊,你救救我吧!”


    太子剛要開口,卻聽到大君厲聲道:“巴圖是我的兒子,殺了他的人必須付出血的代價。”他的聲音提高了,目光之中兇光畢露。


    “我什麽都不知道,一切都是那女人冤枉我。”裴白激動地雙手揮舞起來,往日那貴公子的模樣早已經消失不見了,就在他急於狡辯的時候,冷不防一道白光閃下,他的身子竟然被一劈兩半,那鮮血濺了起來,噴了太子一臉。


    太子驚恐地看著原本拉著自己袍袖的人硬生生被劈開,分裂的身軀之後,映出了那拿著長刀的大君的身影,裴白的身體瞬間噴出了大片的鮮血,氈毯上到處都是血腥狼藉,原本在座的越西貴女從沒見過此等慘烈景象,紛紛尖叫著向後退去,還有那些膽小的早已暈了過去。


    裴徽肝膽俱裂道:“四弟!”隨即快步奔了上去。


    李未央冷眼瞧著這一幕,那濺出的血腥沒有到她身上分毫,早在大君站起來的時候,李未央就意識到對方要出手殺人了。不管多麽美好的身軀,被這樣一刀砍下去,依舊是血漿飛濺、白骨森森、可怖之極。


    太子見到這個情況,已經緊張到了極點,整個人都癱了下去,旁邊的護衛伸手將他扶住了,整個帳子中,所有的人都是離開那屍身遠遠的,隻聽見裴徽的慘叫之聲,還有草原貴族那些大汗們哈哈大笑的聲音,大君鄙夷地瞄著那具一分兩半的身體,一臉倨傲地收刀入鞘,隨即他看著越西皇帝道:“一命抵一命,這事兒就算完了。”


    草原大君有十來個兒子,沒有了巴圖,他可以讓其他人繼承他的位子,所以巴圖的死也代替不了什麽,隻不過他不能容忍大君的血脈就被人這樣的殺了,若是不報仇,他這個大君也會讓人瞧不起,所以他一定要讓罪魁禍首死去,這裴白是出生裴家,是顯赫的一等的家族,他的死也意味著此事的終結,既然大君不再追究,其他人也沒有話說了。


    李未央聞見這帳中的血腥氣息衝鼻,不由皺了皺眉頭,卻看見元烈快步向她走來,俊美的麵上微微一笑:“咱們走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繡未央(庶女有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秦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秦簡並收藏錦繡未央(庶女有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