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去她就知道自己奔進來是多麽的蠢,這麽大的火哪裏還活得下人!


    幾乎是瞬間她濕透的衣裳便被烤幹,下一瞬逼人的煙氣熏得她眼睛紅腫淚流不止,頭頂的梁木吱吱嘎嘎響著,搖搖欲墜,不斷有燒斷的承塵橫梁轟然墜落,濺起無數火色星花,她在燃燒的家具間跳躍,自那些熊熊的斷木下拖出一具具屍體,每拖一具屍體心便一沉,發現不是之後又是一鬆,這樣又找又躲不過幾步,身上已經漸漸燃了火。


    鳳知微絕望四顧——寧弈你在哪裏?


    身側火舌一舔,一截烏發被火燎著哧的融化在她頰邊,瞬間便起了水泡,她有些茫然的向後一退,腳突然踩著一樣東西。


    低頭看也是具長纓衛的屍體,她先前看過的,隻是此刻再看似乎動作有些奇怪,她轉目一掃,幾具屍體都在這附近。<ahref="你和我的傾城時光小說</a>


    這裏並不是正房,倒像個廚房,正對麵有個爐灶,隔壁是存放雜物的偏屋,但從燃燒物來看,也沒有什麽可以遮蔽的地方,人為什麽都死在這裏?


    他們屍體的姿勢,都是麵朝外背向裏,倒像是護著什麽東西一樣。<ahref="橙紅年代小說</a>


    鳳知微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火,目光在屋內又掃了一遍。<ahref="時間都知道小說</a>


    那個爐灶……


    不對。


    鳳知微目光一閃,突然上前一步蹲下身,一把扣住了看起來很像爐灶口的鐵皮小門,猛地一拉!


    “唰!”


    一道雪光突然自鐵皮門後的黑暗中電射而出!


    鳳知微蹲在鐵皮門前一尺處,身後是漫天火海無處可避!


    “啪!”


    千鈞一發之際鳳知微狠狠關上鐵皮門!


    砰然一震,厚如手指的鐵皮門上穿出一道槍尖,卡在門上,離鳳知微眼皮隻有一寸!


    如果她反應慢一點,這一槍便要了她命。


    如果她反應錯一點,這一槍也會將她逼入火海。


    這一刻的險,就連素來鎮定的鳳知微都砰砰心跳了一陣,當她看清楚那槍的樣式的時候,心中一喜。


    長纓衛專配的槍!


    “淳於!”她嘶啞的喚,“我是魏——”


    鐵皮門突然打開,一隻手閃電般把她拖了進去!


    對方的手其實並不如何有力,鳳知微卻完全沒有掙紮,確定了不是敵人,她便極度配合。


    這一拖之間她隱約覺得什麽東西從身邊掠過,奪一聲釘在鐵皮門上,卻也沒來得及看請。


    鐵門後依舊很熱,然而比起外邊的烈火成海來卻如天壤之別,空氣中有種森涼的氣息,鳳知微在一片黑暗中眨了半天眼,才隱約看清身邊的淳於猛,隨即不知道哪裏有綠光一閃,借著那光她看見不遠處,寧弈背對她坐著。


    鳳知微一喜便要奔過去,卻被淳於猛一把拉住,這一動腳她才發覺腳下滯礙,有流動水聲,愣一愣,道:“這——”


    話沒出口又被淳於猛一把捂住,隨即她見淳於猛一邊死死捂住她一邊慢慢的抽那卡住的長槍,動作極輕,似怕發出一點聲音,她心中一驚,若有所悟——不能發聲?為什麽不能發聲?


    寧弈為什麽始終不迴頭?


    對麵又是綠光一閃,鳳知微霍然睜大眼睛。


    她終於看請楚,那綠光不是什麽燈,而是一樣東西的眼睛!


    那東西輪廓模糊,隻有幼兔大小,蹲在寧弈對麵,伸爪遙遙指著寧弈,一個小小的輪廓,不知怎麽那氣勢便有萬物之王的氣概。


    那雙眼睛一開一合,每次開啟便都綠光一閃,綠得並不妖異,反而純正美麗,宛如春日碧水或極品翡翠,引人流連。


    鳳知微也忍不住有點癡迷的望過去,眼前突然一黑,卻是被淳於猛又捂住了眼睛,隨即她便覺得自己眼淚唰唰的流了下來,眼睛一陣疼痛。


    淳於猛的手忙得很,又要捂她嘴又要捂她眼,隻好反手在她掌心歪歪扭扭寫:王爺不許出聲,也不能看那東西。


    鳳知微望了望對麵寧弈,他始終一動不動,磐石也似坐在那東西對麵,鳳知微有點詫異,那東西一看就詭異得很,說不定便是那批人口中的“大王”,為什麽寧弈明明就在它對麵,它也用爪子指著他,卻不動手?


    再一看才發覺,那東西的爪子,一直在漫無目的的緩緩移動,覺得哪裏有聲音了,指尖一彈便放出淡灰色的細小物體,卻不知道是什麽。


    原來那是個瞎子,那麽美麗的眼睛自己不能用,聽覺卻極靈敏,難怪寧弈一動不動,難怪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淳於猛還在她掌心寫:“那是閩南眼蠱,萬萬看不得。”


    鳳知微寫:知道了,閩南深山密林多,大山深處有一些本事通玄的異族,擅長卜筮巫盅異獸毒蟲,隻是人丁稀少很少出山,但是一旦出手必有稀奇怪事,曆朝曆代都有相關他們的傳說,常家久鎮閩南,能搜羅到這類人才不稀奇,隻是不知道這眼蠱,是哪種異蠱了。


    淳於猛又寫:“這是個地下冰窖,昨日有一批給隴西布政使送冰的隊伍也在這裏休息,冰存在冰窖裏,咱們躲在這裏才能沒事。”


    原來地下的水是冰被融化,難怪有森涼之氣,鳳知微點點頭,心中卻暗暗焦急,這樣子僵持在那裏如何是好?那東西一日不走,難道自己幾人就一日被定在這裏?


    此時才明白先前那領頭人為什麽走得幹脆,也不找那“大王”,原來對他家大王放心得很。


    她在淳於猛手心寫,“你看了那眼盅沒有?”


    淳於猛答:“殿下擋住了我。都沒看。”


    鳳知微點頭,心中沉思著怎麽把那見鬼的大王給趕走,然而這不能看便摸不準方位,目標物又小,萬一一動不中,那大王爪尖的毒物已經奔來,要怎麽抵擋?


    這大概也是寧弈一直到現在都沒動的原因。


    鳳知微暗暗佩服寧弈的定力——這冰水其寒徹骨,她從外麵的火場奔進來帶著騰騰熱氣,此刻也開始覺得寒涼入心,寧弈明明昨日還被醉得渾身癱軟無力,今兒硬是坐在那裏支撐到了現在,也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


    正在那裏為難,袖口突然一動,兩隻筆猴爬了出來,四麵東張西望了一陣,似乎很不喜歡四周的寒氣,鳳知微心中一動,想起火場裏那麽猛烈的火海,兩隻筆猴安安穩穩呆在她袖囊不叫不鬧,看樣子竟然是不怕火的。


    不怕火的獸很少見,這筆猴來曆奇特,出自閩南更為神秘浩瀚的十萬大山,是獸舞族族長珍養的愛物,會有什麽奇妙之處嗎?


    她悄無聲息的將胳膊轉了個方向,對上了那個眼盅。


    兩隻筆猴一抬頭,便看見了那雙美麗的眼睛,突然齊聲唧唧一叫,電射而起。


    金光一閃,那碧綠的眼睛轉過來,聽見那唧唧聲,頓時眼睛一陣亂眨,鬼火似的連閃,隨即低沉嗷嗷一叫,語氣警惕而威脅。


    兩隻筆猴不理不睬,半空中左右一分,劃出兩道金色的弧光,竟然采取兵家包抄戰術,向眼盅處合困。


    那碧綠眼睛眨得更抽風,爪子連揚,漫空裏淡灰色的細小物體四處亂飛,仔細聽來還有嗡嗡之聲,也像是活物。


    隻是那些亂飛的活物遇見那兩隻金毛筆猴,遠遠都避了開去,兩隻筆猴瞬間便逼到那眼盅麵前,跳上去八隻爪子一陣亂撓。


    那眼盅嗷嗷低叫,再也不敢戀戰,砰一聲從剛才蹲的桌子上跳下,它行動起來竟然如蛙,一起一落間便奔了出去,兩隻筆猴嘰嘰喳喳追在後麵攆著,卻也沒攆幾步遠,看到眼蠱奔出地窖,便唰一下又迴到鳳知微手中。


    看樣子這兩種東西互相都有顧忌,鳳知微卻已經是意外之喜,她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放出筆猴,不想竟一擊奏效。


    淳於猛一聲歡唿,笑道:“你哪來這麽個好東西?”卻也不等她迴答,趕緊去開門,寧弈此時才緩緩迴過頭來,道:“你來了?”


    鐵門開啟,外間的光亮透進來,一瞬間鳳知微覺得他眼神有點渙散,隨即寧弈便垂下了眼睫,身子向後一傾,鳳知微來不及思考,搶上一步扶住了他,觸手冰冷,寧弈身上的汗竟然已經濕透重衣。


    “淳於你來背王爺出去。”她迴頭召喚淳於猛,寧弈一把拉住她衣袖,在她身上嗅了嗅,笑道:“好重的血腥氣和煙火氣。”


    鳳知微也低頭嗅了嗅,笑道:“還有汗臭氣和猴騷氣。”


    寧弈又是一笑,道:“別人的血多,還是你自己的血多?”


    鳳知微幫淳於猛把寧弈扶上他背,心不在焉的道:“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寧弈淺淺一笑,他此刻臉色極白,襯得眸子烏黑,沉沉如千年無人驚動的深淵,火光水影,不起波瀾。


    鳳知微的注意力還在外麵,道:“那隻怪物既然受傷敗走,那群人就會知道刺殺沒成功,說不定還會返迴,我們一刻鍾也不能多呆,立即要走。”


    “去哪邊?”淳於猛問。


    鳳知微一邊想顧小呆還沒來九成九又迷路了,這家夥自己出門確實很少有不迷路的時候,一邊道:“我那邊也遇襲了,隻怕活下來的人不夠保護我們,還是迴頭去尋殿下儀仗大隊,三千護衛,足可無虞。”


    “不行。”寧弈突然發話,“有奸細。”


    鳳知微怔了怔,頓時明白,寧弈離開自己隊伍是臨時起意,離開後定然也曾快馬迴轉告知大隊,定下匯合地點,如果儀仗隊伍和自己隊伍裏不是有了奸細,殺手怎麽這麽確定他就在這驛站裏?


    此時迴大隊等於自投羅網,迴自己隊伍也有可能是給他們帶來災難,說起來對方目標就是寧弈和自己,倒不必連累了青溟那批尊貴的二世祖。


    鳳知微猶豫了一下,道:“那麽去本地官府,出示印信由當地官員派員護送。”


    “也不行。”寧弈還是一口否決,“你忘記了?這裏是隴西地界,隴西布政使申旭如的夫人,是高陽侯常敏寧的姨表姐姐,申旭如當初當上這個布政使,還打的是太太牌,我們這個樣子去找官府,搞不好布政使衙門裏已經有了我們畫像的‘江洋大盜通揖令’,正好自投羅網。”


    “他敢!”淳於猛眉頭一豎,鳳知微卻不做聲,有什麽不敢的?利字當頭,向來有人為之不惜一試國法,申旭如假如和常家狼狽為奸,再有什麽把柄在常家手中,和常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麽為了自己的利益前途,黑著心昧著膽子將自己幾人悄沒聲息弄死也不是沒可能,事到臨頭推出幾個替死鬼,換個地方照樣做官。


    要不然,這驛站也不是什麽偏僻地方,殺人放火的搞成這樣,咋麽連個過來查問的人都沒有?


    “那怎麽辦?”


    “從這邊暨陽山走,到暨陽地界找暨陽知府,彭知府是胡大學士門下,為人耿直,官聲清廉,必不會和申旭如等人同流合汙。”寧弈閉上眼,清晰的道,“在此之前,不要暴露身份。”


    鳳知微心想這人身居高位,卻連邊遠省份的一個知府的來曆官聲都清楚,對官員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想必也摸得很透,想來以前在外麵喝完花酒,迴府都抓緊時間挑燈夜讀補習了。


    這個方案三人都不反對,此時外間火勢漸熄,三個形容狼狽的人相扶了出去,淳於猛在火場穿行,看見一地自己的同袍兄弟屍首,雙淚長流。


    在鐵皮門口,他指著一具焦屍道:“我叫老郭護送殿下進去,他不肯,硬推了我進去,自己帶一群兄弟死死守在這裏,用背檔住了這門,才沒被發現……”他抹一把眼淚,說不下去了。


    “你放心,這仇,總是要報的。”寧弈並沒有睜眼,也沒有看一眼那幾百具屍首,在滿地焦臭煙火之中,麵色淡然無波,語氣卻清晰堅定。


    鳳知微卻沒有傷同袍之死也沒有發誓要報仇,她在火場中翻來翻去,翻出一些燒成各種形狀的散碎金子,趕緊收了。


    淳於猛哭笑不得的看她,鳳知微理直氣壯的道:“看我幹嘛?你身上有錢?殿下身上有錢?我們馬上要隱姓埋名走路,沒有錢怎麽雇馬車怎麽買幹糧怎麽治傷?”


    淳於猛怔了怔,半晌搖搖頭道:“看你氣質比王孫公子還貴氣,看你行事比窮家小子還小氣。”


    寧弈在他背上半轉頭,看了鳳知微一眼,突然道:“你受傷了?”


    鳳知微皺皺眉,心想都有些燒傻了,我身上的撞傷燒傷擦傷一身的血你到現在才看見。


    “別磨蹭了,我們先出去。”她拐入小路,在路邊樹上做了個記號,隨即道,“既然要入暨陽山,先得在山下備點幹糧,前麵半山有個小村,我們去投宿,休息一下,對方料想不到我們進山,那裏應該安全。”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那山村看起來就在前麵,三人卻走了好長時間,在黎明之前天最黑的時刻,敲開了一家獵戶的門。


    “老丈,我兄弟三人出行遊玩,大哥跌傷了腿,請老丈行個方便,讓我們三人借宿一夜。”


    山民純樸,開門的老頭立即嗬嗬笑道:“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進來,進來。”


    小屋簡陋卻溫暖,三人一夜血火奔波辛苦,此時都覺得心中一鬆,老漢斟上黃黑色的茶水,淳於猛渴得厲害,端起來一飲而盡,鳳知微卻忙著從袖子裏掏出一枚金豆子,遞給那老漢,道:“我大哥落了水,煩老丈尋件衣服給我大哥換換。”


    “山野人家沒什麽好衣服,我隻去尋件幹淨的給你。”老漢笑嗬嗬接了,轉身去尋衣服,鳳知微端了水遞給寧弈,寧弈還是閉著眼睛,淡淡道:“不喝。”


    “客人是覺得這水色不幹淨嗎?”那老漢拿了一套布衣過來,笑道,“這裏麵是咱暨陽山獨產的紅藤根,喝了補血寧神,是好東西,就是看起來不好看。”


    鳳知微霍然跳起,迎著寒風快步奔迴,卻在離門口幾丈遠處平息唿吸整理衣裳,隨即才去敲門。


    老漢還是笑嗬嗬的接著,關切的問她覺得怎麽樣,鳳知微看著那笑容,隻覺得一陣發寒。


    她麵上含笑和那老漢寒暄,快步迴到後房,推門時手指發抖,生怕一推開門就是兩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門開,寧弈和淳於猛都在,淳於猛睡得鼾聲四起口水橫流,寧弈沒有躺下,坐著,門開時肩背一緊,隨即放鬆。


    鳳知微鬆一口氣,知道對方可能還在山下搜尋,還沒過來匯合,快步到淳於猛床邊便去搖他:“醒醒,醒醒!”


    淳於猛卻不醒。


    一身好武功,又在這樣的環境,卻還睡成這樣,不用說是有問題,鳳知微想到那茶水,暗暗懊悔自己警惕心還是不夠。


    寧弈在一旁淡淡道:“不必管他,我們走吧。”


    鳳知微霍然迴首。


    “他一開口我就知道有問題。”寧弈言簡意賅,“暨陽山獵戶大多是早年北疆戰亂移民,口音偏北方,這人一口當地話反而露了行跡,而且態度也太大方。”


    這人竟然連這也知道,鳳知微有幾分心驚,趕緊扶起寧弈,又去搖淳於猛,淳於猛似乎也知道不對,掙紮牛天睜開眼,說了一句:“走……”又睡了過去。


    鳳知微望著他,突然道:“你既然一開始就知道有問題,那為什麽不阻止他喝茶?”


    “總要有人喝的,不然會引起對方疑心,更加麻煩。”寧弈還是那個神情,淡淡的不看她一眼,“你喝?還是我喝?我看不如淳於喝。”


    鳳知微看著他,這人麵容如花清雅似竹,這人心腸如雪心意如冰。


    “你們走——”淳於猛滿頭大汗,掙紮著醒了,艱難的支著刀爬下床,先一刀斬在自己臂上,鮮血橫流間神智一醒,低聲道,“走——我擋著——”


    寧弈迴首,仔仔細細看他一眼,隨即道:“好。”


    他端坐著,平靜的吩咐鳳知微,“從後崖走,這崖不高,我們可以爬下去,前麵會被人堵個正著。”


    鳳知微默然半晌,將兩隻筆猴掏出來,塞到淳於猛懷裏,隨即二話不說,扶起寧弈,從後窗爬了出去。


    山崖濕滑,山風鼓蕩,鳳知微抓著寧弈的手,小心的爬出一截,她覺得他的手冰涼入骨,他覺得她的手滾燙入心。


    滿地青苔滑膩無比,誰也不敢放手,手指緊扣著爬出一截,下方就是半截斷崖。


    鳳知微俯身看著那崖,心想平日裏倒也不是問題,此刻自己有傷在身,實在有點難度。


    忽聽遙遙一聲怒吼,是淳於猛的聲音,從幾丈外小屋後窗裏,悲憤的噴薄出來。


    那聲音像一道利劍穿透夜色,震得四麵碎石簌簌滾落山崖。


    山風更烈,滌蕩無休,衣袂被風卷起拍在臉上,重而疼痛,屋內有人用生命呐喊廝殺掙紮,屋外兩個人伏在濕滑嶙峋山石上,一動不動,沉默無聲。


    風涼得比冰窖還凍人幾分,兩人的亂發散在冷風裏,一絲絲割著臉,那聲音割人肺腑的響著,卻在下一個刹那,戛然而止。


    如爆發一般突然,沉寂得也突兀。


    四麵恢複了靜寂,卻是更為沉重壓迫的靜寂。


    除了山風聲,似乎連唿吸聲都凍住,寧弈垂下眼,沒有表情,鳳知微扭過頭,眼神晶亮。


    半晌寧弈推了推鳳知微,示意她先下去。


    鳳知微找準崖下一塊突出的山石,將身子小心移了下去,隨即來接寧弈,寧弈慢慢下來,眼看將要踩到山石,突然身子一傾。


    緊急中鳳知微膝蓋一頂,砰一聲悶響重重頂在崖壁,代替山石頂住了寧弈的腳,因為用力過猛,膝蓋上頓時一片血肉模糊。


    寧弈顫了顫,下意識的要縮腳。


    鳳知微抬手抓住了他袍角。


    隨即她仰起頭,在黎明最黑的夜色和最冷的夜風中,清晰的問:


    “寧弈,你是不是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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