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慶二十五年,占據中原地區的虢國正值多事之秋。夏季的大旱剛過,連綿半月的暴雨又釀成了百年難遇的洪災,衝垮河壩,導致中原第一大河彝河改道衝進肥沃的莊稼地,刹那汪洋千裏,這場天災短時期席卷了半個王國,造成生靈塗炭。為了緩解災情,景帝開國庫,取三十萬兩白銀賑濟彝河下遊的災民,又命司庫取出二十萬擔儲備糧送往災區。他還勤儉克己,宣布即日起停止所有皇室土木工程,並暫停紅喜事,白事則從儉辦理,把省下來的銀兩送往國庫用以救災。在他的感召下,朝內大臣們紛紛摒棄平時奢侈的作風,把多餘閑錢統統捐給朝廷,一來圖個心安理得,二來也能博得君王歡顏。


    三個月後,水災總算退卻,災後的重建方才起步,但是這場洪災帶來的嚴重後果不容小視。河南受災嚴重的邵州、冀州、涼州人口折損嚴重,糧食藥材短缺,甚至出現“人食人”的慘劇。幾股盤踞在各州邊界處的山賊馬匪四處作亂,百姓難耐疾苦和一些地方官吏的盤剝,開始出現零星的叛亂。河北的幾個州也不安寧,許多奸商趁亂抬高米鹽價格,民怨逐漸沸騰,治安開始崩壞。江湖上的邪派人物興風作浪,幾大殺手組織趁勢為禍民間:綁架撕票案件層出不窮,有不少人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


    麵對江山一片風雨飄搖,景帝與監國太子以及幾大肱骨齊心協力,夜以繼日地處理國家種種矛盾,景帝命鎮國大將軍夏威、輔國大將軍羅天佑分別趕往河南河北,平定叛亂、安撫民心。並果斷下令平南大將軍申屠靖駐軍十萬於南邊地界,對抗離國十萬大軍,定北大將軍宗室曜侯楊彥奉命巡視邊關,鼓舞士氣,遙指蠢蠢欲動的北疆蠻族軍隊。翼侯諸葛師則率領神秘的隱龍衛、神機衛、玄天衛清理武林,並聯合幾大名門正派圍剿邪道。十二月初,景帝命三朝老臣太傅郭臨和汝陽王楊玄分別出使北疆的毗徵汗國和南朝離國,展開各種外交手段,力圖穩定現有的國度關係。


    十二月二十八,距離除夕夜隻有三天的時間。盡管京都的主要大街掛上彩燈,每年慣例的除夕煙火也照辦不誤,但是今年畢竟不比往年。昔日繁華的氣息少卻,還隱隱中透著蕭瑟淒涼。


    景帝合上最後一本奏折,無奈地看著書桌上堆砌成一座小山,來自各地的加急奏章歎了口氣。在旁伺候一晚的太監總管戚鍾趕緊端上金盆,絞幹禦巾,恭恭敬敬地遞給景帝。景帝拭了把臉,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秉聖上,剛過醜時。您已經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為了江山社稷,聖上您要保重龍體啊!”


    景帝揉了揉早已疲憊不堪的雙眼,慢慢起身,戚鍾心知景帝要迴寢宮歇息,忙在前開道。


    景帝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太子何在?是否還在乾德殿討論救災事宜?”


    戚鍾答道:“迴聖上,太子和司庫、尚書們討論了大半夜,一個時辰前才確認了最後方案。命秉書撰錄文書後盡快呈遞給聖上。太子原本要來請安,是太後出麵勸他不要侵擾聖上批奏折,他才先迴乾德殿休息。”


    景帝舒眉微笑,欣然道:“乾兒果不負我望。虢國的江山後繼有人啊!”


    午後,原本陰沉的天氣稍霽,漸漸露出些雲彩,畢竟是歲末,京都的主要大道朱雀街,人來人往,販賣聲此起彼伏。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靠在翠古齋的後門,馬夫確認四周無人後,麵朝車廂,低聲道:“爺,咱們到了。”


    “嗯,”帶著慵懶的尾音,一個二十四、五歲的清雋男子撩開簾幕,緩步下車。馬夫原地戒嚴,那男子敲了敲門,兩輕三重,黑漆門立即開了。在家丁的指引下,男子步入一間裝飾簡單的廂房,剛一進屋,那男子眉尾上揚,眼神透著難以置信的驚詫。


    “這幅是符氏王朝彩繪大師於文淵的初春芙蓉圖,用色紛繁,下筆細膩,落款還附有一首七絕,如今市價大約五千兩白銀。”


    不知何時,廂房內多了一名五旬有餘的黑衣長者,雖然貌不起眼,目光卻是有如閃電,顯示了其深厚的內家功底。他望著懸掛在牆上的第一幅圖,將其的來曆、特點和市價娓娓道來,仿佛這隻不過是一幅無甚價值的尋常墨寶。


    那清秀男子將目光移到下一幅龍飛鳳舞的草書。“好字,好帖!前朝四大書法大家之一的南狂鮑敬字體狂放有如遊龍,這幅遊龍體撰寫的《悼故友孔懷山墓誌銘》是世間難尋的上佳書法之作。”


    那長者移到男子的側麵,深深作了一揖。“王爺好眼力,這兩幅連同蔣已道的《萬馬奔騰圖》、隆慶僧的《遏臨碑帖》都是鄙主在機緣巧合下收羅而來,縱觀天下,沒有哪位比王爺更有資格擁有這些個珍貴書畫。”


    原來這華貴青衣的俊秀男子是虢國六皇子楊曦和,時年已受封為騰王。因為精於琴棋書畫,金石古玩的造詣更是虢國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因此他又有“雅王”的別號。盡管心中甚喜,但是騰王卻不動聲色地後退幾步,目光朝長者身上打量了兩圈。


    “這位恐怕就是離國書畫鑒定大家曹古道曹先生,孤與離國忘憂侯爺交情匪淺,隻不過此時正值兩國兵戎相持的非常時期。侯爺送如此厚禮與孤,恐怕不適宜吧!”這騰王平時隻是個閑散王爺,況且虢國的皇統早已塵埃落定。但與敵私通的罪名若是傳了出去,饒是皇子嫡孫也難逃大責。騰王今次秘密前來,也是看在以往和忘憂侯的關係甚篤的份上,也算是間接通知對方近期不宜接觸。


    曹古道躬身道:“王爺不必多慮,侯爺雖然乃世襲貴族,但是早已遠離廟堂。近年來全力打點鹽貨、銅礦生意,王爺一向給予侯爺諸多支持,侯爺此次命在下送書畫隻是略表謝意。雖然如今兩國暫停商業往來,但汝陽王與我朝向來關係甚密,何況北疆蠻族同樣也是我朝的第一大敵。相信新和約不久之後就能簽訂完畢,侯爺的生意以後還是要靠王爺多眷顧。”


    曹古道見騰王麵色已緩和不少,心裏也定了幾分。從懷袋裏摸出一隻錦盒,捧至騰王麵前,原來裏麵竟放置了一顆龍眼大小的墨色夜明珠。夜明珠表麵光滑,隱隱透著五彩。騰王是識貨之人,在這顆極品夜明珠麵前,再也克製不住清冷性子,麵色一變。


    “此夜明珠據傳來自雍秦古墓,乃不世之寶。侯爺交予在下時,再三叮囑要妥善保管,務必安然轉呈給王爺。”


    “忘憂侯爺真是太客氣了,煩請曹先生迴去代孤向侯爺致敬,待到風平浪靜後,孤當會去離國拜會侯爺,以敘舊情。如今多事之秋,大家做事自當謹慎,以免授人以柄,壞了正事!”騰王笑納夜明珠後,與曹古道約定了秘密聯絡的新方式,便匆匆離去。


    坐在緩緩前行的馬車內,騰王內心上下翻騰,他把夜明珠從懷中取出,再三把玩。又把珠子貼在自己麵頰,仿佛一股溫潤的熱氣順著麵頰緩緩進入體內,讓他神情氣爽。騰王注視著夜明珠,時而傻笑,時而皺眉,最後歎了口氣道:“據傳來自古雍秦的夜明珠唯王者方能擁有,我不過隻是一介閑王,有何資格擁有。縱觀我朝,除了父皇以外,隻有太子殿下才受得起這顆寶珠。太子安坐東宮近十載,父皇對他青睞有加,一旦父皇大限將至,太子繼承大統那是順理成章。我何不趁此良機,獻上寶珠,也能在將來的新君朝堂上謀個好位置!”


    曹古道待騰王離開後,命下人戒嚴。自己順手關上書房門,在書架的左邊第三格摸到一個凸起的機關,開啟了密室。向下走過數十道台階,曹古道擎著火把在一條長廊裏左轉右轉,約莫四分之一柱香時間,另一條向上的台階出現在眼簾,曹古道熟門熟路地拾階而上。打開了另一扇大門,眼前一亮,原來出口處是城郊一座農莊小院。不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古琴聲,曹古道忙覓聲而去。隻見那六角亭中有一青衣人


    正悠然自得彈著琴,曹古道深揖道:“主公,事情已然辦妥。騰王並沒有起疑心,看來我們的計策已然生效。”


    青衣人並不答話,而是將曲子盡數彈完,方才開口道:“這次借著忘憂侯的名義下這一步險棋,希望那騰王對於太子的態度果像密報所述,這催命魔珠才有可能產生效用。不然我們此番策略盡付東流,還要搭上忘憂侯父女的性命。古道,傳我的命令,除暗士外,所有人即刻撤離,不能攜帶的文書一律焚毀!”曹古道應諾後急忙安排去了。


    那青衣人起身遙望京都皇城的方向,冷笑道:“好個千古基業,萬世表率。我就給幾位虢國皇爺一個逐鹿皇權,問鼎龍座的機會。看偌大一個家業如何經受七子奪嫡的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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