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城王看著她的背影,陡然蹙眉,這女孩身上有著一種奇特的迴應,他不敢與小玉聯想到一塊,畢竟,小玉進入輪迴按照陽曆算來,也不過兩歲左右,這女孩,已經五六歲的樣子,可是,他隱約能感受到這小女孩體內有異樣。


    “常月”卞城王喃喃自語。


    “小哥,這雪,必須得趕早打掃,要不然呐,會影響生意,若是你也不願意踩著積雪光顧生意吧。”


    卞城王迴神,酒莊的掌櫃的一臉憨厚的拿著鏟子,掃把,來到了自家門前,說著,就帶著娃子一起鏟冰掃雪。


    “我看你也不像是個生意人,頭一迴做生意啊,就得辛苦點,等有了老主戶光顧,就好多啦。”


    卞城王淺笑,這人間,似乎真和地府不同,卞城王第一次嚐到了什麽叫人情味。


    “你可知道常月?”卞城王話語輕盈,出門幫著掃雪,九尺身高,俊美麵容,吸引了不少來往少女。


    “小哥,叫我鐵杆好了。”鐵杆停下手中的活,若有所思道:“常月,聽說過,是東昌國小公主,聽說一年前鬧了一場大病,死了後又奇跡般的複活了,醒了以後,聽說雙目失明了,這事兒啊,整個東昌國都傳的滿城風雨,無人不知。”


    卞城王頓了頓,看向身後常月離去的方向,一時之間想不明白。


    “嗨,從小我爹是個鐵匠,姓啥都不知道,希望我以後也繼承他的店鋪,後來啊,他老人家過世之後,我就把這鐵鋪子改成了酒鋪,哈哈哈”


    鐵杆一臉憨厚,笑了起來,繼續鏟雪:“對了,你問這幹什麽?”


    “呃。”卞城王頓了頓:“尋個人而已。”


    鐵杆猶豫了半晌“哦”了一聲,看似不這麽簡單,人家不說,他也不好多問,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最後一塊積雪清楚,娃子在一側捏雪人,掌心內已經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雪人,蹦蹦跳跳,給卞城王看他的傑作。


    卞城王摸摸他的腦袋,表揚他,他更加樂嗬了,吵著要隨著卞城王學雕刻,感慨萬分自己這酒鋪子將來等著他歸西,估計這娃子又得改成木雕鋪子。


    過了午時,雪停了,陽光普照,屋簷上的積雪化作冰晶,慢慢的融化,莫名間,倒是挺希望能再次與常月碰麵。


    卞城王繼續雕琢著小玉的雕像,臨著雙眸,卞城王猶豫了,腦中呈現了常月的眸子,陡然覺得小玉發呆的時候,竟與那雙眸子一模一樣。


    “她是我娘。”眸光充滿自信,黑白分明的眸子中,躲著純真。


    “一樣的把式耍兩迴,你當真本王是三歲孩童?本王將你扔進這忘川河,可有的好玩了”


    “若是有鴨脖子就更好。”她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左右巡視,像是少了什麽東西,眸子充滿渴望,似乎那鴨脖子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東西。


    “從今往後,你我永不相見,但凡彼此出現的地方,各自退避三舍。”聲音平靜,夾雜著疲倦,眸子無神,看向別處,冷的像是一灘死水。


    “你就這麽恨本王嗎?本王哪裏錯了?”


    “放了我”鮮血順著她的脖頸流下,那猩紅的血,就像盛開的彼岸花,她的眸光決絕而冰冷。


    “若不然,你得到的隻是這具屍體。”嘴角噙著殘忍的淺笑,眸光渙散,像是死物。


    “本王感應到你在叫本王,所以就來了”


    “我有了身孕”


    桃花雨下,她嬌嫩欲滴,麵色微紅,碩大的眸子藏著女子家本應由的羞澀,她的眼中蘊藏了喜悅和滿足,一切釋然,仿替這最後的餘生找到了最初的歸宿。


    卞城王眼眶微紅,迴過神來,仿若依舊站在那桃花樹下,看著她那張羞澀的臉,還有那炙熱的唇,和柔弱的身子,陡然,藍眸蒙上了一層滾熱的霧氣,一滴不知名的液體,掛在眼角,稍稍動彈一下,便會流下。


    夜幕降臨,靈犀閣早早關上了木門,他的身影映照在燭火中,燭火搖曳,晃動起映照在牆角的影子,瑟瑟發抖的錯覺,像是一位失去至親的平民百姓,躲在自己的屋舍內,迴憶著自己的迴憶,痛苦著自己的痛苦,感受著自己的感受。


    門,吱呀一下打開,沙啞的嗓音卷著一股寒氣飄進來,屋內燭火順勢晃了兩晃。


    “老鬼,本君來了。”君墨自顧自坐在卞城王對麵,將手裏提溜的兩壺好酒放在桌麵上,揚言道:“今兒請你喝酒,你得弄點酒豆子來讓本君嚐嚐。”


    “自己去”卞城王吸了一口氣,也不客氣,抄起君墨拿來的酒壺,排開蓋子就喝了一大口,燭火搖曳,隱約能看到他低垂的藍眸,鑲著一圈微紅。


    “好本君有的是銀子。”君墨從腰間拽下那錢袋,在手裏掂量了幾下,自言自語道:做人挺麻煩的,不過,這銀子便是做人最大的標誌,身上沒銀子,去哪裏都得給趕出來,像狗一樣,得省著點用,這可是搶來的。


    “掌櫃的,來十斤酒豆子”


    一聲吆喝,伴隨著一錠銀子砸在櫃台的聲音,鐵杆身子一顫,趕緊上前,看了一眼君墨,長得挺俊秀,可是,怎麽看都不像好人,那眼睛,是畫的嗎?


    “十十斤?”鐵杆伸出了有雙手,不敢相信,他一個月才能釀出十斤,他買這麽多,是要喂豬的嗎?


    “就十斤,少廢話。”君墨不耐煩,看著鐵杆直接去了後堂取,側目一眼看到一旁玩耍的娃子,頓時擠出了一抹殘忍的不忍直視的笑容:“小子兒,過來。”


    “爹爹爹爹”


    娃子哇啦一聲哭了起來,四腳並用,連滾帶爬,跑去了後堂。


    卞城王喝下一口酒,目光平靜,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卞城王不動聲色,君墨一直都這副德行,說是朋友,也談不上,畢竟二人之間總會出現生死相搏的場景,說是敵人,有時候,與他喝酒,他那多嘴的毛病倒是能解去一半的苦悶。


    “官人,官人請讓小女在此躲避一陣求求你求求你”


    來人並非君墨,斷斷續續,急急躁躁,像是除了什麽大事,卞城王迴眸,一眼看到白日見的蘭姨,她拉著常月的手滿是鮮血,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幹淨的地方,常月結拜的羅群上也染紅了大片,連她的小臉也沾染了不少血漬。


    蘭姨支撐著身子跪在地上,眼看著就要一命嗚唿,卞城王瞳孔一縮,看著常月麵不改色的小臉,緊緊地抱著木雕,讓他詫異的並不是這血腥的場麵,而是常月的震驚,她仿若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臉的堅強,懷裏的木雕早就被鮮血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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