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躺下的時候,我是有些警覺的。但過度的疲勞,讓我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賀薔雖然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但她根本沒睡。誰都不知道,在進帳蓬前,她收到了匕首傳書。那支小巧鋒利的匕首從她背後穿過衣衫,緊貼著皮肉停下來,而她卻毫發無損,這足以證明使用匕首的人非凡的功力。


    看著帳蓬裏三人都睡熟了,賀薔從背後取出匕首。匕首上穿著半個巴掌大的指片,她用衣袖蒙住手電,摁亮後借著微弱的光線迅速掃了一眼,上麵寫著三個字:山梁見。賀薔咬咬牙,輕手輕腳走出帳蓬。她首先去另一頂帳蓬看了一下,當看到馮仁笑、姐夫和長生都熟睡著的時候,她愣了一下。


    山梁就是白天劉英被怪鳥擊傷的地方,離這穀底也就三百米的距離。賀薔沒走到半山就停了下來,她一直關注著兩頂帳蓬的情況。從匕首傳書的情況看,當時查建生和劉英剛進帳蓬,我又在她前麵,因此匕首肯定是另一頂帳蓬裏的三個人之一。她要看看究竟是誰會從帳蓬裏走出來。不想這時突然從頭頂接近山梁的地方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停在那裏幹什麽?我等候你多時了。


    難道匕首不是我們隊伍中的人?賀薔愣了一下,突然放開腳步往山穀飛奔。她要看看姐夫他們帳蓬裏是不是少了一個人,以此確認匕首的一點來曆。但她沒跑出幾步,一個敏捷的身影從頭頂一掠而下,一把揪住她的衣領。那人抓著她疾步如飛地上了山梁,然後將她往地上一摜,竟連粗氣也沒喘一下。倒是賀薔似乎有些嬌喘連連,她有些撒嬌地說:死鬼,弄疼我了。


    匕首冷笑一聲,說:別在我麵前耍什麽心計,告訴我你進山的任務是什麽?


    賀薔說:你是我的頂頭上司,難道不知道我的任務是什麽?


    匕首威嚴地說:快說。


    賀薔說:跟著東西,找到地靈村。


    匕首冷然說:虧你還沒忘記,組織上讓你進山,是讓你來完成任務的,不是讓你來逍遙快活,談情說愛的。


    賀薔有些心虛,但她嘴裏卻故作強硬:這是我的工作方式,這不是你應該管的吧?


    匕首說:你我十年的夫妻,你沒對我動過一次心,那個侏儒有什麽本事?你們才認識多久?值得你這麽巴心巴肝地對他?


    賀薔正色說:我已經告訴你,這是我的工作方式。再說,進山前,你好像已經不是我的直接上司了,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


    匕首說:我現在就是你的直接上司。


    賀薔搖搖頭,說:我知道你有三個替身,這三個替身是直接受冷子領導的,而你,是冷子的直接上司。你通過冷子對你的替身發號施令。但進山前,冷子好像成了你的上司,我的任務也是直接從冷子那裏下達的。


    匕首尖聲說:別在我麵前提那個老女人!


    賀薔說:你為什麽突然受到逐鹿集團的冷落?難道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誤?


    匕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急躁,他立即冷靜下來,淡淡地說:別自作聰明。


    賀薔說:俗話不是說,知夫莫如妻嗎?我想逐鹿集團再冷酷無情,也不會容忍一個成員擅自毒殺自己的女人吧?如果我說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對你上次對我擅自匕首傳書送毒的懲戒吧?


    匕首說:你最好先稱稱你自己幾斤幾兩?


    賀薔一聲冷笑,說:我那時是兩個人的重量,肯定比你重。


    匕首雙手一攤,做無辜狀說:俗話說,久別勝新婚,我們夫妻有幾年沒同床共枕了?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念我?


    賀薔哈哈一笑:看來,你真是一個不怕死的人,還敢違背組織自作主張。


    匕首說:在這荒山野嶺,你最好別拿組織來嚇我。再說,組織既然給我了們夫妻之名,也不會計較我們此時行夫妻之實的。


    賀薔冷冷地說:你約我出來,就是為了這個?


    匕首點頭說:也是提醒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匕首說著開始逼上來。


    賀薔笑笑地看著匕首,突然說:別忙,我們都夫妻這麽多年了,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匕首哈哈一笑:我就是我啊,我叫匕首,你的丈夫。


    賀薔說:你是馮仁笑,還是賈如風,或者長生?


    匕首說:為什麽不問我是不是東西,查建生或者劉英?


    賀薔說:不告訴我是吧?那好,我走!賀薔說著轉過身飛快地往山穀跑去。她沒能跑出五步,匕首已騰空從她頭頂掠過,穩穩地擋在她身前。


    這正是賀薔算計好的一步。她從決定不告訴我匕首又向她傳書了開始,就做好了今晚要和匕首魚死網破的打算。那些怪鳥跟樹妖比起來真的是太渺小了,但它們卻可以不顧自己的生命,不顧身後嗷嗷待哺的孩子,它們舍身成仁,最終與樹妖同歸於盡。跟組織比起來,自己就像怪鳥跟樹妖。自從肚裏有了孩子,她的信念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她開始極度厭倦以前的生活,厭倦以前的男人。她突然覺得,跟一個男人過相夫教子的生活,是一段多麽奢侈而美妙的人生。即使這個男人是個傻子,她也心甘情願。她以為走進這荒蕪神秘的深山,就自然同組織切斷了聯係,卻萬想不到眼前這個男人,卻如影隨形般跟著他。她一定要甩開這個男人,而甩開這個男人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他。


    匕首足尖還沒落地,賀薔的槍就響了。賀薔連續扣動板機,把對組織和這個男人的仇恨全集中到了右手食指上。賀薔想,匕首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難同時躲過幾發子彈。


    匕首悶悶地哼了一聲,重重栽倒在地。賀薔小心地走上去,把匕首的身體翻過來。當賀薔伸手去揭匕首的臉皮時,就著朦朧的月色,她突然發現匕首大睜著雙眼,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賀薔一個激棱,正要再次舉槍射擊時,匕首突然雙腿一曲,竟用雙腳繳了她手中的槍。同時,匕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背對著賀薔說:謀殺親夫啊。賀薔哪管這麽多,一拳擊向匕首的背心。匕首輕描淡寫一個挪移躲開,依然背對著賀薔說:真正最毒婦人心!賀薔騰空躍起,拚足全身力氣雙腳同時踢向匕首後腦勺。匕首這次並沒躲閃,而是雙手向腦後一抓,竟生生捉住了賀薔的雙腳,匕首借勢往地下一滾,仰放下賀薔時,賀薔的褲子竟被生生脫下來了。


    賀薔想,這個男人跟自己做了十幾年的夫妻,她竟一點也沒覺察他有這麽厲害的功夫,自己其實遠非這個男人的對手。但賀薔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會也不敢對自己下殺手,而她自己卻有一種拚死氣概,如此一來,自己的勝算並不比匕首弱。賀薔肩部剛一著地,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就飛向了匕首的麵部。哪知匕首依然不躲不避,直接張嘴接住匕首,同時哈哈狂笑:班門弄斧!匕首話音剛落,突覺不對。他噗地一聲把匕首吐出去,同時連吐了幾口唾沫,說:臭婆娘,心夠狠的。說著迅即伸手點了賀薔的穴道,靜坐下來屏息運氣。


    賀薔在那把匕首上喂了劇毒。


    我躲在樹叢裏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賀薔剛出帳蓬,我就被雛鳥酷似小孩哭聲的叫聲驚醒,雛鳥趴在我的耳邊。當匕首捉住賀薔飛向山梁的時候,我特地迴到兩頂帳蓬裏看了一下,五個人全都睡得沉沉的。我這才知道匕首其實不是我們七人隊伍中的人。


    我之所以不急於出手,是因為我跟賀薔一樣,料定匕首絕對不會殺賀薔。我既想看看匕首的情況,也想借此了解一下賀薔。說實話,賀薔身手敏捷,功夫超群。但匕首的功夫完全遊刃有餘,竟能戲賀薔於股掌之間,簡直讓我歎為觀止。即使我和賀薔兩人夾擊,恐也不是匕首的對手。現在匕首中毒,正是拿下


    他的絕好時機。


    我飛身撲向匕首。


    我感覺我們還離得很遠的時候,匕首的肩膀就微微動了一下,那時他就已經感覺到有人襲擊他了。但匕首或許是到了療毒的關鍵時刻,或許是想不到我的速度會如此快如閃電。我一拳擊中匕首麵門的同時,身體已掠過他的頭頂,雙腳又踢中了他的後腦,匕首剛一倒地就彈了起來,一個如來掌襲向我的麵頰。不知為什麽他出拳到半路就硬生生地收了迴去,同是發出一聲尖嘯,高高地從我頭頂掠過,向樹妖方向疾馳。在我還想著如何迎接一場惡鬥時,他已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我剛解開賀薔的穴道,賀薔就翻身而起,說:快,快。不由分說拉起我就往山穀下跑。我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事。跑到十二山洞前,賀薔一頭撞進外麵的帳蓬,緊接著又衝出來,跑向傍裏麵的帳蓬。我剛要跟進去,賀薔已走出來,垂頭喪氣地說:我們還是晚了一步。


    我問怎麽迴事,賀薔說:匕首還是趕在我們前麵迴來了。


    我告訴賀薔,匕首是往樹妖方向而去的。賀薔說:這正是匕首的障眼法。我再告訴賀薔,剛才匕首挾持著她衝向山梁的時候,我特地迴來檢查了兩頂帳蓬,五個人都在。


    賀薔不相信地看著我,問:真的?見我很鄭重地點頭,賀薔眉頭緊蹙,一臉迷惑。我看見她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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