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斯科特一愣,點了點頭。


    在一次餐後的閑聊中,他聽安斯艾爾講述過他來到盧利安之後發生的故事。


    正是因為追隨那個名叫羅伊的少年,原本隻是家族旁支子弟的安斯艾爾才橫空出世,成為了家族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躋身家族核心圈。


    而後來,安斯艾爾又因為在慕尼城雨夜一戰中,對查爾斯及時的建議,使得家族從一場災難般的慘敗中全身而退,更得到了阿道夫的友誼,為家族在盧利安的經營立下了大公,如今已經是父親雷諾也分外看重的人。


    可以說,沒有羅伊,就沒有如今的安斯艾爾。


    隻可惜,那個近乎傳奇般的少年已經死於神罰之下,原本斯科特在聽了關於他的事跡之後還感覺頗對自己的脾氣和胃口,想要跟他見見麵呢。


    此刻聽安斯艾爾忽然又提起羅伊,斯科特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怎麽?”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剛才進去的那幾位老騎士當中,有一位是羅伊的護衛騎士魯克先生,”安斯艾爾說道,“上一次,就是在這個暴風酒館,我親眼見過他。”


    說道這裏,安斯艾爾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魯克如同一顆流星一般自天邊飛射而來,將受傷的羅伊抱在懷裏的一幕。


    那恐怖的氣勢和威壓,讓安斯艾爾感覺就如同麵對一座飛來的大山。


    而當珀西等人趕到之後,魯克就離開了。再然後,全城的人都看到了席林等人和背叛的貴族掛在樹上的屍體。


    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確定這件事究竟是誰幹的。


    可安斯艾爾清楚,這絕對是魯克做的。為了給羅伊報仇,他把所有人殺得幹幹淨淨。


    安斯艾爾沒想到,自己今天會在這裏遇見魯克。而當這個老人笑容滿麵和他的朋友走進酒館的時候,一個一直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念頭忽然浮現出來。越來越強烈的確定感,讓安斯艾爾覺得喉嚨有些發幹。


    不久之前的慕尼城雨夜,安斯艾爾在阿道夫大公府邸上看到索格的那一刻起,他就下意識地將羅伊和裏奧聯係了起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向查爾斯提出了不要低估阿道夫決心的建議。


    不過,這一切他從未跟任何人說起過,而是小心翼翼地埋在心裏,並且仔細地觀察著,試圖證實自己的判斷。


    答案在深淵惡魔之戰過後揭曉了。


    尤其是當看到入城儀式上,阿道夫親口證實為裏奧製造的那一百套天變魔裝的時候,他幾乎能夠肯定自己沒有猜錯。那個相貌雖然有了極大的變化,可同樣有著一雙幽藍深邃眼睛的青年,就是羅伊。


    要知道,力量風暴魔裝,可是他跟隨羅伊征戰峽灣的時候親自穿過的。哪怕看起來有所不同,但核心的東西卻瞞不過他。


    因此,當看見魯克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拉住了意圖找對方麻煩的護衛。


    “哦?”聽到安斯艾爾的話,查爾斯驚訝道,“你是說,他就是上次殺了火王劍聖弟子和席林的……”


    安斯艾爾點了點頭。


    查爾斯倒吸一口涼氣。這些事情,他可是聽安斯艾爾講過的。


    在斯科特困惑的目光中,查爾斯附耳低聲講述。越聽,斯科特的目光就越驚訝。


    等到查爾斯講完,斯科特眼睛微微一眯:“走,我們進去。”


    風暴酒館裏,熱鬧非凡。


    一進門,眾人就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熱氣和喧囂。避讓開幾個醉醺醺出門的傭兵,安斯艾爾必須放大嗓門讓一位女招待幫忙找了個位子,一行人才從淩亂的酒桌和擁擠的人群中擠過,在角落裏坐了下來。


    隨便點了些酒,斯科特等人立刻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五六桌之外的一幫老騎士的身上。


    如今的盧利安已經是越來越繁華,越來越熱鬧。不同身份的人們從帝國的四麵八方湧進這裏來尋找機會。這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年齡比較大的傭兵和騎士。


    他們當中,有些是某位領主的臣屬。從外表看來,這一類老騎士通常都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衣著考究,胡須和頭發都經過精心修剪,靴子更是幹淨錚亮。雖然年齡已經不小,可他們依然保持著標準精悍的身材。


    隻要看他們那雙幹淨而穩定的手和他們身上的佩劍就知道,招惹他們絕對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而另一些,則是四處流浪的傭兵或自由騎士。


    這類人的模樣看起來可就五花八門了。除了部分自由騎士或傭兵中受人尊敬的之外,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穿著不成套的甲胄,牽著渾身是泥的瘦馬,髒兮兮的臉上,胡子和頭發油膩膩的,看起來異常落魄。


    這種人大多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四處飄泊,浪跡天涯。信奉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賺的每一個金路郎都花在了酒杯,賭桌和女人的肚皮上。沒錢了就去任務堂或別的什麽地方接活兒,提著腦袋玩命。


    年輕的時候還好,年齡一大,日子就不怎麽好過了。


    長時間的落魄,深刻的改變了他們的模樣。除了髒兮兮的衣服和亂糟糟的胡須之外,這類人最顯著的特征就是那雙渾濁的眼睛。在他們的眼中,你可以看到可憐,麻木或者狡猾,但看不到任何自信的神采。


    通常這兩種人完全屬於兩個世界。很少會湊在一起。


    不過,魯克那邊的一群老騎士卻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們一共十二個人。年齡最小的看起來大約五十多歲,最大的,看起來恐怕有七十歲了。


    每一個人似乎都來自不同的地方,穿著打扮也不同。有些看起來像是貴族紳士,有些看起來像來自某個商團護衛隊,還有些看起來似乎是從海船剛下來,身上還帶著點魚腥味,更有一位穿著北部高原民族特有的羊皮外套。


    如果讓你猜測他們的職業的話,你得出的答案絕對是五花八門。傭兵,貴族騎士,軍中統領,莊園主或地底世界的某個行走在暗處的執行者……除了年齡之外,你很難從他們的衣著和外表找出相同的痕跡。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群老人,卻聚集在了一起。


    而且看他們彼此的關係,也特別奇怪。無論是衣著考究看起來地位比較高的,還是衣著寒酸看起來比較卑微的,彼此之間都沒有任何的高低之分。他們興奮地交談著,互相摟著肩膀灌酒。


    那彼此之間的眼神,那神態和動作,讓你很難相信,他們是來自不同階層的人。


    而更重要的是……


    “這幫人不一般。”看了一會兒,查爾斯忽然開口道。


    在家族中,查爾斯並不以戰鬥力見長,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學會如何判斷一個騎士的實力和危險程度。而這種能力,原本就是統領著戰斧騎士團的雷諾家族天生的。大多數情況下,隻需要看一眼,他們就知道有些人能不能為敵。


    查爾斯不知道魯克身邊的這些老騎士來自哪裏,可他知道,這些老人中的任何一個,比這間酒館裏的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危險。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就像是麵對一群懶洋洋曬著太陽打盹的老虎,你本能地就知道激怒它們的後果有多麽糟糕。


    斯科特神色凝重地緩緩點頭。


    相較於查爾斯,身為聖域強者並且統領著家族核心秘密衛隊的他能看出的東西更多。


    而這,也恰恰是他最奇怪的地方。


    要知道,雷諾家族的情報機構觸手遍及整個大陸。別說索蘭帝國,就是龐貝帝國,斐烈帝國乃至於混亂之地的各大家族,各大勢力,斯科特都有準確而細致的資料。對其中值得警惕注意的強者,了若指掌。


    這種近乎過目不忘的能力,一直都是斯科特最隱秘也最值得驕傲的地方。


    可現在,看著那邊的這十幾個老人,任憑他如何在腦海中搜索,竟然也找不出能夠和他們匹配的資料。


    他們究竟是誰,來自哪裏?


    這樣的一群人怎麽可能如此默默無聞?


    正想著,忽然,鄰桌一群人漸漸放大聲音的爭論,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我就不信,咱們盧利安那麽多優秀的將軍,還訓不出一支隊伍來。別的不說,就說咱們慕尼城衛隊和巴伐利亞騎士團,比誰差了?斐烈人入侵,連普魯行省都一敗塗地。咱們愣是打贏了……”


    “別嚷嚷。好好說話。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要說驕傲,我也一樣驕傲。可那時候不是索菲婭小姐在嗎?現在她去了帝都組建火凰軍團,咱們盧利安的這些將領板著手指頭算,在帝國排得上號的有幾個?”


    “是啊。我聽說,這次就連法諾將軍也拿這些傭兵沒辦法。這幫家夥實力是沒得說,可那性子卻是一個比一個古怪,一個比一個火爆。況且,他們幹了這麽多年的傭兵,戰鬥習慣已經根深蒂固,很難改過來。”


    “瞧瞧,我早說什麽來著?以前開戰,投軍的傭兵也不少,可為什麽咱們曆年來隻有烏合軍?為什麽不早把他們組織起來單獨成軍?這就是原因。傭兵的性格和習慣,根本就不可能訓練改變!”


    “那這麽說來,咱們盧利安招的這批人,隻能拆散了用了?”


    “這是最好的辦法。”


    “可南十字星騎士團怎麽辦?我聽說那位裏奧先生,未來也是要北上抗擊魔族的。如果完不成訓練,那恐怕要吃大虧。”


    “誰知道呢?”


    ……


    一時間,眾說紛紜。


    隨著這一桌的議論,四周的其他酒客也都被吸引了過來。不管認識不認識,許多人開口就插話進來,顯然也熱衷於這個眼下最熱門的話題。


    聽到這些,斯科特冷哼一聲。


    顯然這些人並不知道,盧利安招募的傭兵的訓練問題,已經隨著雷諾家族的接手而解決了。如果不是那個名叫裏奧的小子一直不出現,南十字星騎士團的訓練,也早就啟動了。


    而另一邊,魯克一桌的老騎士們也都停止了交談,聚精會神地聽著大夥兒的議論,不時彼此交換一個複雜的眼神。


    “魯克,這事兒你知道嗎?”米肖放下酒杯,低聲問道。


    眾人的目光中,魯克搖了搖頭。他離開慕尼城的時候,南十字星騎士團的征召工作也才剛剛完成。訓練還沒開始。


    “看來,咱們的小少爺遇見了一點麻煩。”米肖若有所思地道。


    “小少爺不在城裏?”白河忽然迴過頭來,詫異地看著魯克。他剛剛從議論的人口中聽到,這十幾天來,裏奧一直沒出現過。


    魯克苦笑道:“這些天我到處找你們,哪會知道這些事情。”


    “那現在怎麽辦?”白河問道,“咱們就這麽幹等著?”


    “我先去找法諾問問。”魯克想了想,說道。


    他正要起身,卻被米肖一把拉住。


    “等等……”米肖道。


    “怎麽?”魯克疑惑地道。


    “阿道夫和他手下的那個法諾,知道你的身份?”米肖問道。


    “嗯。”魯克點了點頭道。


    “那行,咱們一起去。”米肖一拍桌子,說道,“如果能找到小少爺自然最好,如果找不到,咱們也別幹等著了。幹脆都去軍營。”


    “軍營?”眾人一愣,隨即眼睛一亮。


    “對啊,”白河興奮地道,“訓練這種事情,對別人是麻煩,對咱們這幾個算什麽?什麽傭兵沒法訓,放屁,那是他們根本不懂。比起傭兵來,我看那些什麽正規軍才是狗屁,三大帝國沒幾支軍隊我看得上眼的。”


    “就是,再好的兵,也被那幫外行訓成傻子了。”冷晉讚同道。


    而另一位身材矮壯,闊臉方鼻的老騎士季風也道:“訓不好最好。真要是被他們給訓好了,咱們要糾正過來,可才真的頭疼了。”


    白河霍然起身:“那還等什麽?走!”


    丟錢付了賬,一幫人起身出了酒館。


    酒客們還在議論爭執,許多人大聲嚷嚷,麵紅耳赤,渾沒注意這幫離開的老騎士。隻有斯科特等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直到被迴彈的木門遮住。


    迴過頭來,查爾斯見斯科特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不禁問道:“怎麽了?”


    “我總覺得,這幫人有個地方有些奇怪,但究竟是……”斯科特搖了搖頭道。那是他腦海中忽然一閃的念頭,具體是什麽,卻怎麽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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