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金碧輝煌的宮殿裏,他第一次見到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那個褐色長發的妖異少年。


    “弟弟?”少年瞪大眼睛注視著在自己腳下縮成一團的孩子,溫和地伸出手,將他抱在懷中,柔聲安慰的模樣,像極了那日的父親。


    然而,讓他驚駭不已的是,那個女子居然用同樣殘忍的方式對待自己的孩子。他望著頽坐在身邊的少年,那一刻,心中的恨意居然神奇般地減少了一半。他想要拉住同樣失去父母的哥哥,想要在他的懷中大哭一場,可就在小手觸及少年的手指的一刻,卻被無情地打開。


    少年狠狠瞪著地上的孩子,“就是因為你,這個野種,是你奪走了我的父王和母後!”


    孩子緊緊拽著少年的衣襟,大聲地哭著,想要解釋。可少年卻不由分說地抬腳將他踹開,頭也不迴地扔下一句,“把他關入冥洞!”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哥哥口中的冥洞是怎樣的地方,他想,哥哥隻是一時生氣,或許真的是自己做了什麽惹哥哥生氣的事情。所有,哥哥也會像母親一樣,隻是小小地懲罰一下自己。


    “那時的我,真是天真啊!”那聲音歎息道,“冥洞,我從不知道世上居然還有那樣恐怖的地方!”


    沒有一絲光明的黑洞中充斥著讓人作嘔的腥臭,他就那樣被扔在陰濕的角落,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哥哥很快就消氣了,會很快來接我的。任由黑暗中撕心裂肺的慘叫充斥著他的耳膜,任由周身被腐臭的黑血沾汙,他緊緊地攥著小小的拳頭,沒有再哭喊一句,可心中對那少年的恨意卻一天天濃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已有幾百年了,他就在這沒有光明、滿是汙穢、恐懼的世界裏,吃著腐臭的屍骸,一天天長成了陰鬱的少年。


    那天,刺眼的光照疼了他黑暗中的眼睛,他又被帶迴到那個金碧輝煌的宮殿。他的哥哥,當日的那個少年,也已經長成了豐神俊朗的男子,甚至比他們的父親還要英俊。他的身側,依偎著一個美麗的白衣女子,她一頭緋色的長發,黑色的眼眸正含笑著望著跪在殿下的少年。


    他的哥哥,暗夜一族的王,居然在他被關押了百年之後,放掉了他,還給了他尊貴的身份,準許他住在暗夜王宮。


    金發碧眼的少年斜倚著窗欞注視著遠處依偎在一起的男女。那個白衣如雪的女子,緋色的長發柔順地傾瀉在褐發碧眼的男子身上,她親昵地俯身靠近男子的耳際,悄聲說著什麽。男子碧色的雙目微微一動,看向遠處矗立良久的少年,若有所思地說著什麽。


    他急忙迴避著兩人投射過來的目光,轉身向自己的宮殿走去。“聽說,是雪兒姑娘要王放掉涅殿下呢!”


    “是啊,王怕是早忘記了這個弟弟了吧!”


    “不過,涅長得真是英俊呢,為人又隨和,總是對人笑呢!”


    金發婢女點頭認同,“是啊,一點也不像是在那個地方呆過的人!”


    兩個婢女自顧自地說話,卻沒有看見迎麵而來的少年。驚唿地捂著嘴巴,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一隻冰冷有力的手即使拉住了她,碧色的眼眸真摯而關切,“你還好吧?”


    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她欣賞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英俊非凡的臉,說不出話來。那是讓人過目難忘的美麗,即便隻是匆匆一眼,便永世難以忘懷。


    少年禮貌地微笑著放開了手,點了點頭便提步離開。


    那個女子,叫做雪兒嗎?纖細蒼白的手指撫摸著信手塗鴉的沙畫,他不由自主地微笑了。哥哥應該很愛她吧,所以才釋放了這個早已被容遺忘的弟弟,還故作姿態地賜予了他無尚的尊貴,隻是為了博得她唇邊的一絲笑容。


    心煩意亂地將桌上的沙畫抹去,蒼白的手指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冰冷殷紅的血液仿佛一道細線,蜿蜒而出,滴落下來,染紅了她殘存的臉。


    滿眼的血汙,那百年來的壓抑和屈辱讓他極盡瘋狂,然而,蒼白的臉依舊表情淡漠,嘴角若有似無地掛著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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