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作中道君的男人原本還在急切地唿叫自己的上司,聞言拍了拍胸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死了啊,死得好——慘啊。”隨即他又扭頭麵向吧台邊的粗壯男子,淡定的嗓音從嘴裏吐出,“木戶君,別喊了。”


    剛剛吧台邊的男子還在戰戰兢兢,顫巍巍的蘭花指差點戳到鬆田陣平眼睛裏,聽到這話一秒變臉。


    鬆田陣平眼睜睜地看著他直起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優雅而有禮貌地對自己一頷首。


    “見笑。”


    ……這是見鬼。


    除了幾個留守屋子各處,負責安撫群眾的女生,剩下一群警校生此刻都聚集在了屍體旁邊,淺田徹原本格外突兀的一身警服此刻起了作用,在他的詢問下,一群食客終於都各自安坐在位置上,等待詢問。


    淺田徹四周打量了一下案發現場——


    吧台上並列排放著三個一模一樣的高腳杯,其中盛放了顏色各異的洋酒,都統一點綴上櫻桃和新鮮切片的橙子。


    地上一個同樣的玻璃杯摔得支離破碎,橙紅色的酒液從吧台上滴落下來,撒得遍地都是,地麵上掉落著一個四分之三的切片橙子,躺在一攤酒液中看上去格外孤苦伶仃。


    “我來調查一下死者的隨身物品,那邊的例行詢問交給你們了。”


    淺田徹一邊說著一邊從褲兜裏掏出一副白手套,作勢就要蹲下身子。


    “為什麽你來個聯誼還要帶手套啊——”鬆田陣平沒忍住吐槽一句。


    “羨慕嗎——”淺田徹迴頭一挑眉,手套挑釁地在鬆田陣平眼前晃了晃,“昨天剛買的。”


    ……欠揍吧這人。


    鬆田陣平半月眼地看向自家棕發同期,二話不說從他手裏抽走一隻手套。


    “吧台和酒液這邊的調查交給我了。”


    ------


    “地上的酒液裏有氰化物殘留,另外幾人的酒沒有問題。”鬆田陣平起身,手裏拿著幾枚硬幣,其中一枚已經變了顏色。


    “那正好,”淺田徹向鬆田陣平示意。


    鬆田陣平向吧台上望過去,淺田徹挑了塊幹淨的桌麵把死者包裏的內容物一字鋪開,鋼筆,手機,記事本,還有幾張不知道做什麽用的彩色卡紙,和地上散落的那幾張應該是同一套。


    還有一個殘留著白色粉末的透明藥瓶,皮包口大張著,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這藥瓶和酒裏的毒估計是一家的,正好死者有三個同伴,問問誰接觸過這個皮包,應該就能確定嫌疑人了。”


    -------


    此刻伊達航這邊已經調查了一圈外圍食客,和死者關係最密切的三人正在交代事件經過。


    據三個人介紹,死者名叫內田明也,原本是上川議員秘書,在上川議員死後攬去一部分原上司的勢力開起了公司,每周一都固定來千代和居酒屋喝酒。


    每次過來都必定隨便叫點下屬作陪,說是因為自己喝酒不夠爽快。


    而且這人不知道什麽毛病,每次喊人一定要正好三個,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據說是因為三人加他一個正好等於四——四這個數字……很吉利。


    人都被吉利死了。


    不過內田明也是上川議員的秘書啊……想到兩個月前的事件,在場的四人都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臉色不太好看。


    “我叫辻柚子,上個月剛被招進來,在公司內擔任文員。”一個爽利的女聲率先響起,身穿墨綠西裝的女子正一臉不屑地拿紙巾擦著手,眼皮輕抬,沒所謂地朝麵前帥得各有千秋的幾人笑了一下。


    “那請問內田先生平時為人如何,你們關係怎麽樣?”


    伊達航拿著筆記本一本正經,雖然從三個人的反應就能看出端倪,但例行公事的詢問還是要進行。


    辻柚子古怪地看了對麵濃眉大眼的警官一眼,努力組織了下語言。


    “內田先生的為人——我實話實說的話,算侮辱死者麽?”


    淺田徹和鬆田陣平走過來,正巧聽到這句話,他頂著一屋子啞然的目光,淡定地對女子一點頭。


    “麻煩侮辱得詳細點。”


    伊達航:“……”


    “那我就直說了——那個老東西一天到晚就知道仗著那點破權勢耀武揚威頤指氣使把手下當狗使喚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地想潛老娘也不拿個鏡子照照看自己支不支棱得起來——咳——”


    辻柚子大概是覺得自己言辭過激了,手握拳在嘴邊,尷尬地咳了一聲,“總之這混蛋的名聲你們隨便打聽打聽就知道了,要不是為了每月20萬那點工資,老娘早就一巴掌甩他臉上了。”


    另外兩人感觸頗深地點了點頭。


    “我叫水田中道,是市場部門的銷售。”身穿灰色西裝的矮小男子皺了皺眉頭,“關係不怎麽樣吧——不如說跟那家夥根本不可能搞好關係。”


    他說著咬了咬牙,“我上個月的銷售額剛達標,他轉臉就把這個月的目標翻了三倍,那個黑心王八蛋不就是心疼自己那點獎金嗎——他自己之前在上川議員那邊還不知道貪了多少呢。”


    “不過,雖然那個混蛋確實死得好——慘,他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我呢。”水田中道一臉忿忿不平,“他就不能下個月再死嗎。”


    “我是木戶浩章,他一個月前剛聘請的保鏢。”粗壯男子彬彬有禮地對諸人點頭,略有頭疼地按了按眉心,“你們剛剛也看到了,那家夥隔三差五就要來這麽一出戲,裝著自己受傷出事,完了還要爬起來罵我們不夠擔心,問我們一個兩個是不是都想他死。”


    木戶浩章的語氣十分憤慨:“天地良心,我們確實想啊!”


    。。。。。。


    眾人沒忍住瞥了眼地上的遺體,能把人做到這份上也真是……


    絕了。


    淺田徹壓下滿心的吐槽欲,正色看向麵前的三人:“我們剛剛在死者的酒液中檢測到了氰化物,你們之中或是周圍有誰接觸過他的酒杯麽?”


    “內田先生把自己入嘴的東西看得很嚴,就算是我們幾個,也沒機會碰到他的杯子。”矮小男子正色迴答,“周圍也沒有人接觸過我們,我們幾個一直都在一起。”


    “那你們有人有機會接觸到內田先生的包麽?”淺田徹兩指拎著玻璃藥瓶在幾人麵前晃了晃,“哪怕是——內田先生死後。”


    此話一出,三個人瞬間變了臉色。


    辻柚子一臉憤怒:“你在懷疑我們之中有兇手嗎?”


    木戶浩章跟著點頭:“如果這個毒藥是在內田先生的包裏發現的話,是他自殺或者意外死亡的可能性更大吧。”


    水田中道也麵帶不滿:“內田先生一天到晚作死,那天真的把自己玩死也不奇怪吧。”


    三人話音剛落,門口門簾一陣響動,一個憨厚低沉的男音傳來:“我們接到報警,說這裏出現了死亡事件沒錯吧。”


    淺田徹一本正經地點頭:“是的,我們正在說死者沒準是自殺。”


    目暮警官:“……”


    圓滾滾的警官先生一轉頭,對雙手掐脖表情猙獰,滿臉寫著死不瞑目的遺體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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