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天和黃忠身處箭雨籠罩之下,一個揮戟,一個揮刀,將及身的羽箭絞成齏粉。兩人雖未被羽箭射傷,但曹軍就趁這眨眼的功夫退後數十丈,雷鳴般的戰鼓聲中,曹軍中軍衝出百餘刀盾手,百餘長矟手。長矟長約三丈,前端尖銳鋒利,從矟尖向下漸漸變寬,至長矟四分之三時,整個矟身已粗約三寸,其後則是碗口粗細的矟柄。刀盾手前蹲,將長矟擱在肩上,後排持矟手將矟尾紮在地上,便布成羌鬥陣。長矟數排間錯,密密麻麻,便是天下最精銳的騎兵也要望而卻步,黃忠贏天雖勇,也知不能再向前衝,緩緩退迴本陣。


    曹操中軍退到兩箭遠處停了下來,鼓聲轉沉,咚咚聲數十息才響起一記,曹操的兵士腳步卻極是迅急,從中軍身後湧出,將小山團團圍住。這時正是正午時分,一輪紅日照臨下土,將對麵照的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吳晨迷眼望著對麵,但見視野所及,盡是穿著紅色號服的曹軍,如漫天大火在身周熊熊燃燒。


    隨著數十對曹軍占住陣腳,曹軍戰鼓聲由緩轉急,密集的鼓聲奔湍淌流,怒潮一般洶湧而來。吳晨大聲喝道:“布陣!”贏天的騎兵和黃忠的騎兵退至山上,占住兩翼,絞緊弓弦,任曉、梁興率步兵在溪水南岸布陣。驀地裏戰鼓聲一止,曹軍潮水般向山上湧去。


    吳晨厲聲唿喝,號令以弓箭阻擊,密密麻麻的勁箭騰空唿嘯,暴雨般落在曹軍前衝的大軍,前排數百人紛紛倒地,但剩下的兩千餘人並不為之所動,前仆後繼,潮頭奔湧般湧上山。任曉、梁興揮矛和曹軍戰在一處,兩隊分錯*,從兩翼斜穿,將曹軍攻上山的一個千人隊割裂成數個百人隊,再穿插唿應,將落單的曹軍一一絞殺。曹軍雖然陣勢與兵士唿應不如安定,但勝在人多,一重接著一重,踏著地上的殘肢斷臂不斷上衝,放眼望去,就見山坡上下人頭聳動,直如怒海狂潮,無止無休。


    兩軍戰了兩個時辰,坡下積屍如山,曹軍終於氣沮,退了下去。吳晨、黃忠、贏天等人已是渾身是傷,任曉、梁興的部下更是損失慘重。


    吳晨舉目下望,就見曹軍旌旗揮動,鼓角應答,顯然在重新召集精銳衝山,心中暗暗叫苦。向身旁的諸葛亮道:“我們手上還有多少支箭?”兩個時辰不斷號令兵卒,吳晨的嗓子已然嘶嘎,難聽之極,諸葛亮也已破音,啞著嗓子道:“所剩無幾。我已請馬成率部下去砍伐樹木,希望能抵擋一陣。”


    吳晨轉身向身後望去,就見山木搖動,喀喀數聲,數株山木倒了下來。那山臨水靠溪,因此山上林木茂密,幾乎覆蓋了半個山坡。但就算再茂密,也終有伐盡的一天,如果不能突圍,林木伐盡之日,即是全軍覆沒之時。


    吳晨尋思道:“總要找到一條路出去才行。”望向四周,但見四下裏盡是曹軍旗幟,就連溪水兩端也布滿曹軍兵卒。諸葛亮低聲道:“依使君看,何處可以突圍?”吳晨搖了搖頭,道:“暫時沒有找到可以突圍的方向,但我總覺的山溪兩端道路狹窄,不利於大軍展開,非是好的突圍點。”諸葛亮點了點:“還是曹操主營所在的那處山坡,那山坡縱寬數裏,曹軍人數雖多,但要將整個山口封住,人數還是嫌少了些。針對一點,全力突擊,當可在曹軍大部合圍時鑿穿而出。”吳晨道:“但曹操也知道我們要突圍,恐怕會將營寨拉遠,斥侯推前,那就會大大增加快速接近曹軍營寨的難度。”諸葛亮仰頭看了看天色,緩緩道:“全要看今晚的天色,倘若天色仍是像昨晚一般星群璀璨,想要快速接近曹軍營寨,難度確實很大”突然低喝一聲,道:“來了”


    數百麵戰鼓咚咚敲響,千餘騎兵策馬斜衝過來。紛雜沉重的馬蹄聲,混雜著驚天動地的戰鼓聲,別有一番金戈鐵馬,所向無前的驚人氣勢。安定前軍抖起長矛,紛紛站了起身,但曹軍騎兵兜了個大圈,從山溪北岸繞了開去,嗖嗖聲中,數百支火箭破空而至,落在山坡上的草叢中。


    吳晨如受火炙,猛地跳了起身,大笑道:“曹軍要放火燒山。”


    眉城之戰時,郝昭派兵偷襲,放火燒營,高柔分段燃火,將火勢前的草木燃盡,令後續火勢燒無可燒,將火勢硬擋了下來。吳晨雖然沒有參與眉城之戰,但也聽梁毓薑敘說起過其間的戰事,火頭一起,心中狂喜當真是無以複加。己軍雖然居高臨下,但終究是倉促應戰,不但沒有工事,連箭支也已用盡,此時曹操不趁勢攻山,卻下令放火,不啻於將最需要的緩衝時間交到自己手裏。


    諸葛亮、黃忠、贏天等人見吳晨大喜,相顧愕然。吳晨也不理他們驚異的目光,大笑道:“這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倘若曹操真的一絲錯也不犯,我隻有有那麽遠躲那麽遠了。”鍾惠叫道:“火就要燒上來了,還笑什麽?小賊,你是失心瘋了麽?”吳晨也不生氣,笑道:“黃忠、贏天,你們退到山上,用山石堆壘工事。任曉,你將這處火勢燒起來。馬成,你從那處開始燃火。”


    號令聲中,煙火從山坡各處燃起。其時正是五月初,草木青翠茂盛,被火勢熏燒,濃煙滾滾,衝天而起。曹軍望見山上煙起,齊聲歡唿,一時間,“漢軍必勝”的歡唿震動山穀,直衝霄漢。


    吳晨一麵令兵士用溪水*的布罩在口鼻、遮擋煙霧,一麵傳令將受傷的兵卒抬到上風處。山上的草木被分段焚燒,大火烤焦一處山林,火勢才起,其後的林木卻已被燒掉,火頭燒起不久就熄了下去,雖然濃煙滾滾,卻始終燃不起衝天大火,曹軍吵嚷了半個時辰,眼見安定軍絲毫不亂,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火頭直燒了兩個時辰,將半片山坡燒成一片黑灰,終於停了下來。


    便在這兩個時辰內,馬成、任曉的部下將山上林木砍倒製成鹿砦,置於岩石壘成的營寨前。火頭熄滅不久,曹操便令大軍再度攻山。黃忠、贏天兩部用簡易的元戎,將製造鹿砦餘下的兒臂粗細的木矟投射下去,曹軍死傷慘重,丟下數百具屍身,退了下山。


    此後曹軍數次攻山,無論是用弓弩、還是雲梯,步兵緩步推進,安定軍居高臨下,一一化解。兩軍戰了數個時辰,坡上死屍堆積成山,血水順著緩坡流入山溪,寬闊的水麵一時間被血水盡染成紅色。


    至日暮時分,鑼聲響起,曹軍從山坡上緩緩退下,露出山坡,就見坡上鮮血淋漓,殘肢斷臂、斷矛折戟散落於草石間。這時殘陽斜照,天地暗蒙,鉛灰色的夜幕下,山風輕拂敗草,折斷的戰旗、死屍的號衣在風中輕輕搖動,要論大戰慘烈,比之當年在臨涇與韓遂的一戰,有過之而無不及。


    吳晨站在一處巨岩,眺望曹軍營寨,曹操果然將營寨拉遠,最近處也在三箭遠外。如此遠的距離,想要突襲而不被曹軍發覺,實在是極難。看了半晌,就決思緒紛亂,始終理不出頭緒,良久良久,長長歎了口氣。


    這時腳步聲響,吳晨轉身望去,就見黃忠走到身後。見吳晨轉過身,黃忠道:“方才老夫和贏護軍商議,唯今之計,隻有以快打慢,趁曹軍新來,營寨還未立成,突圍而去。”吳晨點了點頭,道:“確是如此。”黃忠慨然道:“但曹操的營寨立於遠處,不等接近營寨,就會被發覺。但突圍是死,不突圍也是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吳晨道:“老將軍的意思是?”黃忠道:“今晚突圍,老夫願打頭陣。老夫向東北突圍,待曹軍發覺,兵勢向老夫合圍,並州大人就可率軍向東南突圍。”見吳晨一言不發,厲聲道:“並州大人是不信老夫可以闖軍而過,是也不是?你若不信,咱們不妨比劃比劃。”說著,一頭須發無風拂揚,當真是威猛之極。


    吳晨歎了一聲,道:“其實我心中另有計策,但老將軍迴護之情,仍是令我深深感動,因此一時說不上話。”黃忠一時愕然。吳晨指著霧靄中的曹軍營寨,道:“咱們身處的山穀三麵環山一處環水。”指著西麵的大山道:“今天是初四,按曆法來說,今晚的月亮要大於昨晚,明早寅時時分,月亮會沉到西麵的大山中,那時月影斜照,會將西山的山影覆蓋到山穀。”再向身後指了指,指著峭壁屏風般垂立的背山,道:“咱們所處的小山之後雖然陡峭,用繩索卻可以縋人下去,而且繩子編得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將戰馬縋下去。到時就可以利用西山陰影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曹軍營寨。”黃忠銳利的眼神爆出一連串的火花,大笑道:“了得,當真了得。不過並州大人,咱們可說好了,這衝陣的前鋒老夫當定了,否則老夫和你沒完。”吳晨微笑著點了點頭。黃忠放下心事,大笑而去。


    吳晨望著黃忠的背影,搖頭笑了笑,迴身再望了一眼曹軍營寨,此時微弱的光線已完全斂入地平線下,山風凜冽,唿唿刮起,霧靄似乎也更濃重了些,將曹軍營寨中的萬千火把襯的愈加迷離不定。雖然方才和黃忠商討戰事時,吳晨信心十足,但終究曹操身經百戰,昨日兩戰,吳晨吃盡了苦頭,因此不到突圍成功,心中也絲毫無底。心中一動,向中軍走去。


    到中軍時,就見小倩、鍾惠、黃碩、黃睿等人正忙著為傷兵包紮傷口。霧靄在身旁漂浮,將火把籠成一團團光暈,這時一人突然叫道:“是並州大人。”擔架上的兵卒聽到叫聲,掙紮著坐了起身,小倩、鍾惠循聲望了過來,望見立在數丈外的吳晨,小倩臉上一紅,起身站了起來,鍾惠哼了一聲,將頭撇過一旁。黃睿走了過來,道:“吳並州大人怎麽來了,是來探望眾位弟兄麽?”吳晨唔了一聲,掃視了一眼眾人,見眾傷兵雖然疲態盡顯,但望向自己的眼神仍是無比熱切,胸口一熱,道:“勞煩黃大哥了。”黃睿道:“並州大人客氣,這些兵卒都是為我等盡力,隻恨我等醫術不足,難以著手迴春。”接著壓低聲音道:“受傷的太多,咱們藥草繃帶都不足,再傷一批,就無藥可治了。”吳晨道:“我曉得了。”


    小倩道:“公子,能借一步說話麽?”吳晨急忙點了點頭,黃睿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小倩引著吳晨沿山而行,霧靄在林間漂浮,似水似紗,千姿百幻,若不是風中仍雜著一絲火燒草木的餘腥,吳晨直有身在夢中之感。兩人走了數十丈,眾人都已隱在霧中,小倩才停下腳步,低聲道:“是今晚就要突圍麽?”吳晨點了點頭,低聲道:“這一仗輸贏難料。”小倩抿嘴一笑,低吟道:“隰(音習)桑有阿(音婀),其葉有難(音娜),既見君子,其樂如何?”


    吳晨這兩年和蘇則、薑敘相聚,兩人都是飽讀詩書,閑時談論經文,吳晨雖然接不上話,但對《詩經》也略知一二,這一首《隰桑》便是以桑葉比興,寫的是女子思念有情人,永誌不忘。小倩此時吟誦出來,即是說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之意,心中感動,將她的雙手緊緊捂在手中,感歎道:“倘若當時沒有執意到西涼,而是歸隱江南,或許就不似如今這般整日出生入死了。”小倩搖了搖頭,道:“有些話我不會說,但歸隱江南就真能躲過兵災戰禍麽?這些年我隨蘇姐姐出城采摘桑葉,見到百姓安居樂業,心中便想,幸好當年沒有去江南。”


    話說到這時,吳晨已知再沒有什麽可說,道:“我要走了,不過臨走前,我有件事想問?”小倩道:“什麽事?”吳晨道:“還記得昨天鍾惠數落我時,你低低說了一句什麽,鍾惠就停住不說了。但你說的聲音太低,我可沒有聽清楚。你當時對鍾惠說了什麽?”小倩臉上浮起一絲促狹的笑意,道:“我當時說,州牧好像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吳晨一陣愕然,小倩已笑著跑了開。吳晨隻覺柔腸百結,千迴百轉中竟不知是什麽滋味,在山崖上佇立良久,才悠悠歎了口氣,快步向營寨方向走去。走出十餘丈,就見前麵燈火閃動,建義奔了過來,叫道:“吳使君,吳使君”


    吳晨應了一聲,建義聽到迴應,奔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敝家主請使君快到後山去。”建義是黃忠的家臣,隨黃忠輾轉到了三輔,他口中的家主便是黃忠。吳晨聞言吃了一驚,叫道:“出了什麽事?”建義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是好事。家主和孔明先生商議戰事後,就命卑職趕緊來稟報使君,說是計劃有變。”


    兩人邊說邊向後山奔去,說話間已到了後山,遠遠就見黃忠和諸葛亮在崖邊談笑風生。吳晨快步走了過去,笑道:“說什麽這麽開心。”黃忠笑道:“是計劃有變。方才孔明對老夫說還是孔明自己說吧。”


    吳晨望向諸葛亮,諸葛亮笑道:“今晚有霧,而且是大霧。”吳晨心中劇震,道:“真的?”諸葛亮肯定地點了點頭:“絕對不會有錯。”見吳晨仍是半信半疑的神色,笑道:“我在南陽耕種時,一到開春,山民通常會燒野開荒。”生怕吳晨不懂,解釋道:“就是將荒地的草木燒光,以利播種。大火過後,天氣通常會變,一般不是下雨便是起霧,而且若燒荒的地點是在河流附近,十次有九次都會如此。”吳晨又驚又喜,大笑道:“為何不早說?”諸葛亮笑道:“我也是見了暮靄後才想起來。”黃忠喝道:“管他何時想起來,隻要有霧便成。”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


    吳晨道:“這霧什麽時候會起?”諸葛亮道:“其實現在已起了,但仍較淡,會與通常的暮靄相混,但到半夜,霧會越來越大。”


    吳晨心中念頭百轉,說道:“山下的情況如何?”黃忠道:“建智、建忠已經下去,片刻後應該就會迴來。”吳晨道:“如果山下曹軍疏於防範,黃將軍就將所有人都縋下去。我到前麵布置陷阱。”轉身大步奔向前營。方才沒聽諸葛亮解釋時還沒有發覺,此時一路用心去看,發覺那霧果然與尋常的暮靄不同。但心中仍是有些惴惴不安,曹操營中的謀士會不會發覺氣候已變?荀攸、賈詡、郭嘉等人都是出身士族,按理說決不會幹開荒燒山的事,應當不清楚燒山之後氣候反常的事。但三人都是智計深沉之人,霧靄變濃,應該就會發覺有異。


    心中患得患失,幸好奔到營壘時,一路之上霧靄都沒有變化。吳晨將計劃告訴贏天和任曉,兩人都是大喜,分頭在營壘中挖掘陷阱。


    至午夜時分,氣溫果然降了下來,漫天大霧,將山穀籠成一團,數丈之外,便見不到火把光。吳晨對諸葛亮信心大增,從後山沿繩索縋下,繞出山背,就聽得曹營中戰鼓擂響,整個營盤都動了起來。吳晨大笑道:“曹操發覺霧靄有異了。”諸葛亮亦是大笑,說道:“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接著道:“這麽大的霧,他不趁霧攻山,就隻有謹守營寨。但攻山萬一受阻,就可能會在營寨間露處空隙,讓我軍鑽出山穀,若我是他,必然以謹守為上。”吳晨道:“無論他謹守還是不謹守,我們都要鑽出山去。”諸葛亮道:“我提議沿溪水走。其一,當時你我都認為溪水過於狹窄,不適合大軍行走,若被曹軍在山崖上堵截,必是全軍覆沒。而觀曹操的部署,也是針對我們要從山穀正麵突圍,因此曹軍在溪水兩端的兵力一定較少。此刻有霧,道路不通,不說曹軍難以及時趕到山崖堵截我們,而且即時山崖上有人,也不一定能發現我們已繞入溪水。其二,一路沿溪水下遊而行,人數雖多也不懼會迷路。”


    吳晨狠狠點了點頭,暗暗傳下令去,大軍沿溪水而行。眾人跳下戰馬,牽馬而行,傷兵則駝在馬背上。那溪水夾在兩側崖壁之間,溪水隆隆,將人、馬蹄踏河床的聲音盡數掩蓋下去。唯聽得嘩嘩水聲在身周不住轟響。


    行了數十丈,就聽得滾滾的馬蹄聲從北麵迅速趕過來,溪水震蕩,轟轟的聲響更是動人心魄。吳晨心道:“曹操攻山了。”暗暗喝令贏天和黃忠先行,將曹軍沿襲駐紮的營寨盡數拔去。曹操果然沒有在溪水中多部署兵力,封溪的寨壘也隻壘了一半,黃忠、贏天率兵突進,曹軍來不及叫喊,便盡數被殺。吳晨率軍跟在後麵,連過數座大營。突然間,一人在山上大聲叫道:“山下的弟兄,你們聽清楚了,司空大人方才傳來號令,說西涼賊寇極可能趁大霧沿溪逃竄,你們要小心了。”


    那聲音就在頭頂上十餘丈遠外,吳晨循聲望去,濃重的霧靄中,就見頭頂右上方模模糊糊的一團光暈,看起來直似有數裏之遙,提聲喝道:“知道了。賊軍一來,咱們便擊鼓傳信。”山上那人聽得迴應,叫道:“你是哪位,說話聲音怎地如此耳生?”贏天叫道:“他奶奶的,咱們大哥的聲音也說不熟,你不知道山穀有迴音的麽?”穀中的兵士跟著鼓噪,那兵士咕噥了一聲,離得遠了,也聽不清他在咕噥些什麽,但卻不再發問,片刻後就見光點漸漸遠去。直到這時,吳晨緊揪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長舒一口氣,喝令兵卒加速而行。


    那山溪在崖壁間曲折來迴,漸漸向下,也不知走了多久,那霧越來越大,漸漸凝聚成淅淅瀝瀝的小雨,漫天飄灑起來。再行了數裏,那雨越發大了起來,嘩嘩的雨聲,吹打崖壁,衝的無數條細流從兩側崖壁湍流而下,衝入溪水。再走一段,就聽得遠處水聲隆隆,整條山溪水勢洶洶漲了起來。任曉和馬成派人來報,說是溪水看漲,要不要停下歇息。吳晨哈哈大笑,道:“要說最難走的路,就隻有身後這條,我們不是也走出來了?不要停,否則就將這場大雨浪費了。”


    側馬向身後望去,火把的光暈下,山頂林木海浪般起伏,曹軍營寨湮沒在沉沉雨簾之中,早已望之不見。心中暗暗道:“曹操啊曹操,今次沒有困死我,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了。”大笑一聲,喝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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