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方一個跟頭翻下屋頂,身在空中,須發齊張,袍袖飛揚,真力透出指尖,“嗤嗤”之聲不絕於耳,往人群中的顏淵、黃麒英撲去,氣勢極為驚人。


    顏淵順手從地上拾起一隻雞籠向空中的左方丟去。左方冷哼一聲,一掌劈出,雞籠立碎,雞籠中的蘆花母雞咕咕叫著飛了出來,向左方頭頂飛去。左方左手急探而出,一把抓住那隻蘆花母雞的脖頸,獰笑聲中,滿天雞毛亂飛,雞血當頭灑下。


    人群中一聲慘叫,一個少年奔了出來,淒聲叫道:“小花,小花,這迴我我可救活不了你了。”叱喝一聲,抽出腰間配劍,斜斜向左方左肋刺去,劍芒閃爍,寒光點點,令人難辨虛實,口中喝道:“臭化子,還小花的命來。”


    左方冷哼一聲,身在空中,左手中指迅即彈出,正中劍脊。那少年隻覺一股冰寒刺骨的內力,順著長劍狂湧而至,半邊身子如遭雷亟,虎口崩裂,長劍再拿捏不住,“嗡”的一聲向天上飛去,少年大驚失色,急退一步,呆呆的瞪著左方。長久以來,少年對自己的武功極為自負,認為全天下隻怕就隻有爹娘和族中少數幾個人才能勝過自己,其餘人都不是自己的對手,沒想到一招之間就被人奪下了手中長劍,一時之間茫然不知所措。


    黃麒英眼見那少年一招之間被左方打得癡癡呆呆,心中大歎倒黴。昨晚全靠夜色,他和顏淵二人才躲開了左方。今早二人到市集買馬,終於被左方綴上。顏淵不會武功,拖著他就像拖著一大袋石頭,拖拖遝遝,幾次都被左方追到。幸好今天開集,大街上人潮洶湧,麵菜綢油,應有盡有,兩人隨手就向左方丟,這才逃了出來。如今又蹦出一個不會武功的,以左方睚眥必報的個性,那少年怎有幸理?自己雖然不是左方的對手,但這少年終究是因為自己二人才被卷進來。人在江湖,俠義為先,對他的生死怎能坐視不管?當下叱喝一聲,轉身迎向左方,雙手連點,左方胸腹間十幾處大穴盡在掌力籠罩之下。


    左方借剛才一彈之力,新力已生,見黃麒英折返身來,正中下懷,丟下發愣的少年,嘿嘿冷笑聲中,騰身向黃麒英撲去,口中厲聲喝道:“把書拿來。”


    勁風撲麵,黃麒英隻覺唿吸一窒,身法頓覺蹇澀,腳下微用力,斜側讓開。顏淵抄起一籃青菜,兜頭向左方扔去,喝道:“樹沒有,菜就有,要就拿去。”


    左方一抓抓在菜籃上,掌力震碎菜籃,菜葉在勁風中四散而開。就這緩的一緩,黃麒英斜側一步,右手蘭花指連顫,拂向左方頸側動脈,左方冷笑一聲,竟不避黃麒英來招,探手向黃麒英脖頸抓去,指力嗤嗤有聲,就算沒有被他手指抓到,被他指力傷到,也要被洞穿咽喉,黃麒英知道厲害,叱喝一聲,腳踏奇步,左手一記“折梅手”的“暗影浮香”,橫掌向左方劈去,右手手指似點似撥,似拂似撩,幻化出五朵氣勁蘭花,向左方麵門直擊而去。左方探抓橫抓,氣頸蘭花立時消失無蹤,右掌斜劈,“哧”的一聲,帶著撕裂空氣的尖鳴向黃麒英撞去。黃麒英身形急擺向一旁躍開,左方尖嘯一聲,左足輕點,就待追擊黃麒英,顏淵又抄起一壇菜油,喝道:“老叫花兒,書在壇子裏,有本事就來拿。”連壇帶油向左方擲去。左方左手長探,陶壇立碎,菜油受掌風激蕩,漫天潑灑開來,左方猝不及防,眼前突然黃茫茫一片,眼睛一閉,菜油立時濺了滿頭滿臉,口鼻之中盡是油腥,多餘的菜油順著發稍往下滴落。左方稱雄一方,何嚐受過這般戲弄,直氣得須發倒豎,怒吼一聲向顏淵撲去。顏淵大驚失色,抓起身旁的一個籃菜甩手向左方丟去,雙手抱頭,全身縮成一團,從菜攤旁側滾開。在襄陽時,顏淵天天被人趕,天天都要操練丟菜、扔壇的把式,這些基本動作早已熟極如流,如今到了長安更不怯場,向前滾的同時,左右手已撿起兩個筍瓜,看也不看向身後丟去。


    那少年見顏淵危急,撿起長劍,連挽幾個劍花,向左方後背刺去。黃麒英左手連劈三掌,切向左方追襲顏淵的去路。


    左方對顏淵恨之入骨,恨不得一掌劈死他,隻是顏淵雖然武功不行,卻滑溜異常,在地上翻滾更是靈動無比,時不時地還向後扔幾個菜頭、饅頭什麽的,趁左方躲避之時,側身就向旁邊滾,又是鑽菜攤,又是掀飯桌,左方武功雖高,一時半會竟拿他毫無辦法,直恨得左方咬牙切齒,怒吼連連。此時見黃麒英和那少年追到,一口怨氣全發在兩人身上,右掌一立,掌力排山倒海般向黃麒英卷去,左手虛握成抓,向身後急刺而來的長劍劍身抓去。黃麒英眼見左方一掌來勢洶洶,腳下急點,側身閃開。那少年見左方不躲不閃,心頭暗喜,這長劍是家傳之寶,削鐵如泥,剛才老叫花兒點在劍脊上,寶劍和破銅爛鐵沒什麽區別,如今抓劍身,還不把你的手削斷?一催內力,加速向左方刺去。左方逼退黃麒英,冷哼一聲,急速轉身,右手袍袖輕拂,蕩開長劍,左手手臂暴漲,抓向那少年的咽喉。那少年驚唿一聲,側頭避過,抓風撲麵,猶如寒刀切膚。左方抓意未絕,小臂微屈,左手橫抓,抓向那少年咽喉。


    顏淵驚的“啊”的一聲,黃麒英大叫一聲“小心”,剛轉出街頭的鍾毓慘叫一聲“瑤妹”


    原來那少年正是女扮男裝的費瑤。早上鍾毓到費府接費瑤,卻聽說費瑤已經去鍾家了,還說是昨天約好的。鍾毓急趕迴家,卻發現費瑤根本沒來過,大急之下,就去找費清。費清一聽就知道小妮子肯定是借鍾毓脫身到外邊闖禍去了,點齊府內家丁趕了出來。來時路上碰見巡城兵丁報告說城東街市大亂,費清估計亂子十有八九與費瑤有關,急急趕了過來,正見一老丐兒直抓費瑤咽喉,愛女心切,不及細思,張弓搭箭,一箭向左方射去。


    左方抓住費瑤的咽喉,真力正待送出,隻覺身周氣流急速竄動,箭嘯淒厲,心忖,一抓將眼前這小子抓死,隻怕就躲不開身後這一箭,咬牙切齒下,足下輕點,騰身從費瑤頭頂急躍而過。這樣一來,反成了費清一箭向費瑤射去,以費清的足智多謀,此刻也不僅目瞪口呆。


    人群中突然飛出一隻包子,斜下撞在羽箭上,羽箭立被抬高少許,“嗖”的一聲正中費瑤的發髻,費瑤嚇得癱倒在地,“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黃麒英急滾而前,抓住費瑤的脖領,急聲喝道:“走。”腳下用力,向大街旁的小道竄去。


    顏淵見湧來一群官兵,且看那帶頭的一箭雙雕的架勢,必然是與左方和這不知名的少年都有仇,心念電轉之間,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高聲喝道:“左方,‘天人合一訣’在這裏,有本事就拿去。”手中的書劈頭向策馬狂奔前來的鍾毓丟去,轉身追著黃麒英、費瑤二人的身影就跑。


    左方在襄江邊和吳晨交過一次手,那時吳晨連自己一招都接不下,一月之後在南陽和吳晨又交過一次手,吳晨身法奇妙,極盡變幻之能事。短短一月,前後判若兩人,進境之快,實是駭人聽聞,心中早將《天人合一訣》驚為天書。隻是自南陽城外被那雪中怪人驚走,半年來竟是毫無吳晨的消息。最近終於聽說吳晨到了涼州,興衝衝的趕了來,但因雍涼戰事吃緊,鍾繇封鎖了鹹陽、新平、武功等所有與涼州接壤的郡縣。左方在長安被堵了半個月,心中好不鬱悶,因此想繞道左馮翊,過涇水再入涼州。剛出城,卻正遇上黃麒英,一路追了來。此時好不容易見到《天人合一訣》,怎能讓給旁人?厲嘯一聲,身形電閃而出,向空中的《天人合一訣》追去。


    費清出身士林,又自小在渭河河畔長大,對《天人合一訣》這一源自渭河河畔的上古武學至寶,自小就傾慕不已,何況左方以強淩弱,決非俠義中人,再加上左方滿身油汙,舉手抬足油滴四濺,麵目著實可憎,心中早將他歸之邪魔一流,眼見左方飛身搶書,清嘯一聲,騰身迎上。


    鍾毓見費瑤被那不知名的男子提著領子拎著就跑,也不知人是死是活,更不知那人要對費瑤做些什麽,急怒攻心,一心想追上前去,迎麵卻飛來一件物事,心道,管它《天人合一》還是《天人合二》,隻要阻住路,那就讓它靠邊站。大喝一聲,舉劍向那書劈去。


    左方大驚,也顧不得搶書,一掌向鍾毓劈去,掌力猶如一堵牆般向鍾毓狂壓而去,鍾毓不及毀書,雙腿一夾馬腹,戰馬斜刺竄開,左方去勢已盡,腳上用力點地,再向空中的書追去。費清雖全力催動內力,但終究相隔較遠,口中厲聲唿喝,仍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書往左方手上落去。


    卻聽街邊一陣大笑,一人從淩亂的菜攤中突然躍出,一掌向左方劈去。左方不及搶書,左掌後擺,“嘭”的一聲,兩掌相交,狂飆頓起,四周的涼棚被氣流衝擊轟然倒塌,濺起一片塵霧。那書冊本去勢已盡,經此狂流一衝,書頁亂翻,加速向費清投去。


    左方受掌力衝擊,倒翻幾個跟頭,險險要撞在街邊小鋪的牆上,卻見他側腳在壁上一蹬,整個人突然改向,向書急射而去。從街邊衝出那人在掌力激蕩下亦是倒翻而迴向地上撞去,隻是不知怎的在空中翻轉,變成頭下腳上,雙手在地上一撐,人倒翻而迴。左方、費清、和街邊突然躥出的那人,三人分從三個方向向空中的書追去,塵煙之中,三人每人都是一隻手搭上書,另一隻手在空中接鬥,掌勢迅捷之極,眨眼的功夫已交手十餘下。


    “嘭”的一聲,三人突然分開,左方倒飛上一間小樓樓頂,去勢未盡,連連倒退,每退一步,腳下青瓦立時破碎,連退十餘步,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厲嘯一聲,身形向遠處投去,身影在瓦麵上晃得幾晃,瞬即消失無蹤。


    費清倒飛上另一家店鋪,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氣血,向對麵店鋪的那人拱手道:“一別經年,酈兄風采更勝往昔。”


    那人三屢長須,麵容清俊,雖是滿頭華發,仍是說不出的飄逸瀟灑,正是失蹤多年的皇甫酈。皇甫酈微笑道:“說什麽風采更勝往昔,哈哈,老了,想當年皇甫三傑叱吒風雲,何等威風,如今合你我二人之手卻仍拾掇不下一個‘補天閣’護法,不服老是不行了。”


    費清驚道:“酈兄怎知那人是‘補天閣’護法?”皇甫酈道:“子卿難道沒聽扔書那小子怎麽稱唿那叫化兒嗎?普天之下名叫左方又會‘奇門遁甲’的,除了‘補天閣’的左護法,還能有誰?”


    費清臉色一變,大叫一聲:“不好,瑤兒還在他們手裏。”張目四望,黃麒英、顏淵二人早趁亂溜之大吉,此刻哪還有二人身影。


    皇甫酈擼須微笑,眼睛向手中的殘書掃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隻見那書上寫著:“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


    ※※※


    吳晨、薑敘、成宜三人急匆匆趕下城樓,龐德已帶著李卓進了城。


    李卓發髻散亂,衣衫破碎,渾身泥濘,看見吳晨,悲嗚一聲,納頭就拜。吳晨身後的薑敘、成宜急忙閃到一旁。


    吳晨一把扶住李卓,厲聲道:“出了什麽事?誰把你傷成這樣?”


    李卓悲聲道:“公子,大事不好。令箭讓人搶走了。”


    成宜喝道:“你幹什麽吃的,怎麽這麽不小心?”薑敘道:“搶令箭的是誰?”


    李卓雙目垂淚,慘聲道:“那人滿頭短發,臉上有印,應該是個刑徒。公子,屬下辦事不力,本已無臉再迴陳倉,隻是茲事體大,不得不迴來向公子稟報。”向後連退幾步,抽出腰間佩劍向脖中抹去。


    吳晨急喝一聲:“慢”


    “叮”一聲輕響,李卓麵如死灰,倒退一步,手上長劍掉在泥地上。龐德厲聲喝道:“咄,軍士就該戰死沙場。如你這般小小挫折就尋死覓活,不配當安定軍士。”


    此時長風吹過,吹響城樓的鈴鐺,吹起龐德的戰袍。袍袖獵獵,龐德神色肅穆,雙手環劍,狀若天神。李卓雙膝一軟,癱坐在地上,淚水無聲湧出。


    吳晨淡淡地說道:“李卓,此事你有錯,但罪不致死。那支令箭是我專用的,通常都是身邊親信才會攜帶,那人雖然搶去令箭,但人不對,無論梁毓,段正還是守秦川的黃艾,都不會聽從他的調遣,即使搶走令箭,也不會對我軍造成多大危害。你起來吧。”


    丟失調兵令箭,李卓本已自忖必死,即使不死,也再難得重用,那比殺了自己還要難過。如今聽吳晨仍然稱自己為親信,並不因一件過失而將自己棄如敝履,心中大是感動,心頭一暖,低應一聲,慢慢站了起來。


    成宜道:“那刑徒搶我軍令箭,不知他要做什麽?李卓,他搶你令箭的時候說了些什麽?”


    李卓道:“那人瘋瘋癲癲,盡說一些胡話”薑敘見李卓目光閃爍,心知必是那刑徒大罵吳晨,李卓為避諱,所以不說。當下向吳晨望去。


    吳晨微笑道:“他搶令箭必然事出有因,你說吧,一個字都不準少。”


    李卓囁喏道:“那人說公子黃口小兒,不會用兵,還說成成將軍鼠目寸光,見餌就”成宜冷哼一聲,李卓渾身一顫,向後退了一步。


    薑敘心中暗笑,原本以為李卓避吳晨的諱,卻原來真正要避的是成宜的諱。心中突然一動,急聲道:“公良,你接到槐裏的戰報,上麵怎麽說?”


    成宜一愣道:“馬日,費曜,八千輕騎,漢興。”


    薑敘眉頭緊皺,長歎一聲:“好一記‘虛右實左’。”


    成宜連忙道:“怎麽說?”薑敘道:“很簡單,要解陳倉之圍,以鍾繇一貫的手段,必是要截斷我軍糧道。我軍糧道有兩條,一條是走陸路的秦川,一條是取水路的天水。如果想進攻秦川,兵馬的多少、兵種、路線等等都屬於最高機密,絕不會傳出來,如今這些卻都讓我軍探馬查了出來,必然是鍾繇大聲造勢的結果。以鍾繇的老謀深算,如此大番造作於理不合,因此秦川決不是鍾繇的目標。依此而推”薑敘伸手指了指南麵,“鍾繇的目標必在渭水南岸。”


    吳晨眼珠一轉,突然放聲大笑:“哈哈,看來那刑徒是幫我們來著。鍾繇也真厲害,竟然想端了天水。隻是他雖然厲害,終究犯了大錯。這一錯,足夠讓他輸得連本也賠光。”


    眾兵將聽得鍾繇要進攻天水,大驚失色。眾人皆知,這十幾日來陳倉大軍的糧草供應都來自天水,天水失守,軍心必然大亂。聽吳晨說鍾繇犯下大錯,心中稍安,眼睛都凝望吳晨。


    吳晨道:“戰場之上,戰機瞬即萬變,親上戰場指揮,還要擔心不能捕捉戰機於萬一,更何況鍾繇遠在長安?這就是他犯的大錯。”雙眼環視了一下場中眾人,那些親兵、龐德、成宜等人恍然大悟,薑敘不住點頭。


    吳晨續道:“我看鍾繇的戰略是分兵三路,一路是奇兵出散關襲擊天水,與我軍爭奪渭河南岸,一路兵出漢興作勢襲擊秦川,最後一路兵支援陳倉。”薑敘道:“出漢興的兵不一定是虛兵,主要看我軍如何應對。”


    吳晨點頭道:“薑大哥說的對。我軍強渡渭河支援天水,出散關的兵可在渭水南岸嚴陣以待,等我軍半渡再由陳倉出兵追襲我軍,那時我軍就變成腹背受敵;我軍撤兵,出漢興的兵就可先一步占領秦川,截斷我軍歸路。”


    李文倒吸一口涼氣,道:“鍾繇好狠”


    吳晨微微一笑:“打仗哪有不狠的。隻是鍾繇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條。他整個戰略的前提是我軍被牽製在了陳倉,他扯動兩邊,讓我軍左右、頭尾不得兼顧。隻是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我軍用山洪衝垮陳倉城牆,韋康趁黑逃之夭夭,這是遠在長安的鍾繇想也沒想過的事情。陳倉一失,扶風郡就暴漏在我軍鐵騎之下,鍾繇扯開兩邊的戰略,失去中間陳倉堅城樞紐,再難威脅到我軍。”


    成宜笑道:“看來我錯有錯著啊!”


    其他人疲憊的臉上都露出一絲笑容。


    吳晨笑道:“你也知道你錯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眾人哈哈大笑。


    自李卓走後就代替李卓的文援道:“那我軍該如何應對?”吳晨掃了一眼不知何時圍上來的眾兵將,隻見李文低頭沉思,薑敘麵帶微笑,成宜緊皺眉頭,龐德眼中神光閃爍,微笑道:“令明有什麽好的提議?”


    龐德雙手抱拳,躬身稟道:“以屬下看,我軍以虛兵渡渭水,佯攻散關,調動進襲天水的雍州軍,主力則直搗槐裏,逼漢興的費曜迴守槐裏,再反口吃掉他。”


    吳晨、薑敘同時動容,吳晨脫口道:“好計。”龐德青峻的臉龐一紅,道:“主公過獎了。”


    吳晨微笑著搖頭道:“還是叫‘主公’,怎麽總是改不過來。計策雖好,但我軍對敵情仍不是太熟,出散關多少兵力,領軍主將是誰,他習慣怎樣行軍,這些我們都不熟悉,所以需要花一些時間去查探清楚,何況韋康、魏諷雖然退出陳倉,仍在度陽附近盤踞,我軍要攻打槐裏,對陳倉殘軍必須要處理掉,否則會變成腹背受敵的境地。李文,把探子派出去查一查韋康的動靜,別忘了派人向王樂支會一聲,告訴他要小心戒備,斟酌處理,這件事最急,要找最熟悉路的人。”李文點頭應令。


    “全軍撤出陳倉城,沒有接到命令之前,原地修整。”眾人愣了愣,但還是齊聲應令。


    吳晨轉向成宜:“大家忙了一夜都去休息,巡查營盤的事就交給成大哥,當作上次調兵遣將出錯的懲罰。”成宜點頭道:“將功補過,應該的。”


    吳晨道:“李卓,雖然你來迴奔波,很是辛苦,不過陳倉這裏的兄弟也是兩晚沒睡好覺。你現在還是帶罪之身,我就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從身後取出一支令箭,遞給李卓:“如果梁毓沒有被那個刑徒調走,你就讓他赴天水增援。告訴他繞遠路都沒關係,隻是千萬要提防敵軍趁我軍渡河時出來偷襲。”


    李卓大聲應令。


    吳晨揮揮手,眾人散去,吳晨向自己的營帳走去。


    ※※※


    “我還以為公子真的要出擊槐裏。”薑敘挑簾進入大帳。


    吳晨躺在行軍床上,眼睛望著帳頂,看薑敘進來,從行軍床上坐了起來,道:“雖然趕跑了韋康,可你看看陳倉百姓看我們的眼神。如果眼神能殺人,我早死了一千迴了。我軍要是少點,陳倉百姓早起來*了。如此不穩固的後方,貿然進攻槐裏,隻怕不是逼敵迴防,而是趕著去送死。”


    薑敘驚訝道:“這個問題我倒是沒考慮過,還是公子的眼光長遠。”


    吳晨笑道:“不要總誇我。我知道你來就有事,說說你的想法。”拍拍身旁的行軍床,自己向旁邊讓了讓。薑敘坐了下來,脫了鞋子,在床上盤起了腿,大大伸了個懶腰,輕歎道:“啊,好舒服。唔,有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半個月了吧。”


    吳晨點頭道:“嗯,把馬騰趕出秦川後,就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


    薑敘道:“孫子曰:兵之強在休民,兵之傷在數戰。我軍從秦川出來後,迅速圍戰陳倉,經過半月多的苦戰,雖然拿下了陳倉,但每個人都疲勞異常。剛才你也看到了,有多少親兵在打哈欠,有多少士兵靠著城牆打盹。以現在這種狀態去交戰,就算是支魚腩部隊也會擊敗我軍。所以令明的戰略雖好,現在卻不是實行的時機。”


    吳晨、薑敘年紀相近,所以吳晨一直堅持讓薑敘用“你”“我”來稱唿。薑敘一直不肯,但在吳晨的堅持下,薑敘也漸漸有些習慣了。雖然偶爾仍是會加幾句“公子”,但已經比龐德強多了。


    吳晨嘿嘿笑道:“但我覺得卻是實行的最好時機。”薑敘愕然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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