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子入主東宮,普天同慶,各命婦們雖然不能去目睹大禮,但也要穿戴大妝起來,入宮朝賀皇後和太子妃。


    “這腰帶會不會緊了些?”如鴛替綺年束上腰帶,又忍不住擔心。


    綺年的肚子已經微微有些顯形,不過如今穿得多,倒也看不出來:“沒什麽,就這樣罷。”


    “世子妃有孕還得進宮——”如鸝忍不住抱怨,“看世子妃臉色也不怎麽好,這一進宮就要折騰大半天……”綺年確實臉色不怎麽好,因為刺殺皇長子——哦,現在要稱唿太子了——以及黃河決堤一案都已有了定論,主謀乃是永順伯趙明軻,而派人決堤的,卻是現任當地衛所千戶的原廣西總兵,不過在線索剛被發現時他已經畏罪服毒自盡,僅來得及將他的家人妻小鎖拿。如今,林家的長子已經下獄,女眷皆被圈禁家中。雖然林大人的服毒自盡很可疑,但趙燕恆已經向綺年隱晦地透過了話,多半事情就是這樣結


    案了,捉拿永順伯,順勢削減鄭家的勢力,但不會再往下查了。事情差不多總是這樣的,皇帝心裏還是想把所有的兒子都保住,因此他不能全力追查或誅殺鄭家,那樣就不免牽扯到鄭貴妃,如果鄭貴妃成為罪妃,三皇子也就完了。於是林家作為結交永順伯和鄭家才得


    官的人家,就理所當然成了罪魁禍首,而且林家曾經想將女兒嫁給永順伯做繼室,這也是明晃晃的攀結交好的罪證。


    如鴛看看綺年的臉色,示意如鸝不要說了。她比如鸝想得自然要多些,知道綺年並不是因進宮而不適。


    “走罷。”綺年也知道她們是關切自己,勉強提了提精神,“大喜的日子,別說這些話了。”秦王妃已經上了馬車,她的臉色也一樣差勁,若不是入主東宮這樣的大事,她就要報父喪而推辭不去了。永順伯如今被問罪,秦楓身為側室自然也跑不了連坐之罪。說來也真是諷刺,當初秦楓嫁與永順伯


    ,原想著是永順伯夫人過世後,生了兒子就好扶正,沒想到這嫁過去才半年多,永順伯夫人猶纏綿病榻尚未身亡,永順伯府卻已經要被問罪了,而秦楓至今都隻是個側室。


    婆媳兩個都跟鋸嘴葫蘆似的,一路沉默到了皇宮。雖然是大喜的日子,太後卻沒有露麵,據說是鳳體欠安。其實究竟是身病還是心病,大家心裏都明白。永順伯是太後的親孫子,如今落到這個下場,一則傷心,二則避嫌,倒是不出麵的好。橫豎今兒的正


    主兒是皇後和太子妃,旁人來不來都無妨。


    冷玉如挺著個快要生的大肚子,坐也不好坐,隻能斜靠在椅子上跟綺年說話:“雖說出了頭三個月,也要小心著。”


    綺年好笑:“該小心的是你吧,幾時生?算著日子也快了。”


    冷玉如摸摸肚子,抿嘴一笑:“大概十月裏,家裏請了太醫院的太醫來診脈,倒說像是個男胎。婆婆歡喜得不得了,我倒有些怕了,萬一生下來是個女兒,可怎麽好?”


    綺年看她嘴上雖說擔心,但臉上分明笑得開懷,不由得打趣道:“張少將軍怎麽說?他必是想要個兒子的罷?”


    冷玉如低頭一笑:“他倒常對婆婆說,先花後果才是福氣,兒女雙全才好。”


    綺年笑著點了點頭,一轉眼看見永安侯夫人帶著公主和阮盼兩個兒媳走了進來,看見綺年在這裏,便笑笑地過來,尚未到眼前便先攔著冷玉如和綺年:“都是有身子的人,萬不可行禮。”冷玉如身子實在沉重,今日便是一品的誥命夫人們見了也都是免禮的,便謝了永安侯夫人和公主,仍舊歪在椅子上。綺年卻不敢如此托大,仍是行了半禮才彼此坐下,先看著阮盼笑道:“姐姐添子大喜,我


    也沒能過去,隻聽舅母說哥兒足有七斤重,想必是個大胖小子,取了什麽名字?”阮盼比從前豐腴了些,麵色也是白裏透紅,穿著件玉色刺金線蝴蝶的長襖,真像一枝被蝴蝶飛舞縈繞的芙蓉花。見綺年說起兒子,眉宇間頓時暈開一層光彩:“可不是,能吃能睡,一個乳母都不夠喂他呢,


    這才幾個月,已然又重了好些。大名兒且待過些日子再取,先取了個小名叫實哥兒,待再大些兒,就抱到你那裏去頑。”


    綺年忙笑著說好:“實哥兒,這名字好,可不是哥兒結結實實的才是喜呢。”眾人又說了幾句孩子的事,永安侯夫人覷了個空兒,就拉了綺年的手微微笑道:“前些日子與你說的那事,因盼兒這一發動,一時沒顧得上。如今孩子已妥當了,也該騰出手來辦這事兒了罷。我今兒還要帶


    了盼兒早些迴去,若不得跟你舅母說上話,還要勞你遞句話兒。”綺年心裏明白。前些日子因為皇長子生死未卜,吳家的前途自然也是定不得的,永安侯府怎麽肯把孟涓隨意就嫁過來?隻是這一拖吳家心裏也明白了,如今皇長子立為太子,永安侯府再想拾起這頭親事來


    ,就要看吳家願不願意了。“見了舅母,我自然替伯母把這話傳到。”至於吳若釗還願不願結這門親家,綺年可不打這個包票。說起來永安侯府這樣做自然無可厚非,但由此可見,若是將來吳家真有什麽要命的事,也不要指望永安侯


    府會不顧自家利害來鼎力相助了。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求人不如求己,隻要皇長子不出什麽事,這門親事說起來倒也是妥當的。永安侯夫人心裏自然更明白,又說起別的閑話來。正說著呢,就聽外頭內監們高聲宣道:“皇後娘娘到,貴妃娘娘到,太子妃到。”殿中的諸誥命們忙都起來接駕。因這不同於正月裏的朝拜,皇後便下了鳳


    輦進殿來見命婦們,笑道:“免禮罷,不過是家裏喜事,倒勞動大夥兒又進宮來一趟。”


    立太子,既可說是皇帝的家事,也可說是國之大事,以秦王妃為首,命婦們不免都要恭喜皇後,畢竟皇長子在名義上是她的兒子。自然也少不了恭喜太子妃,又把太子妃的肚子狠狠地誇一誇。綺年品級雖高,輩份太小,並不多開口,隻在後頭看著。皇後今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明黃色禮服穿在身上,頭戴九尾鳳釵,尾上鑲著大顆的硬紅寶石,鳳口中還銜著一顆,也不知是不是日光映了寶石


    的緣故,滿臉都是光彩。相形之下,鄭貴妃明明比皇後年輕了十歲,今兒身上這件深紅色宮裝卻顯得有些老氣了,再是滿頭珠翠,也硬生生讓皇後奪了光彩去。金國秀還是老樣子,不過是禮服從杏黃色換做了明黃色,上頭繡的紋飾雖比皇後的簡單些,卻也莊重華美。頭上戴著鑲東珠鳳釵,雖沒有皇後那麽寶氣逼人,但年紀既輕,人又生得極為端莊,隱隱地竟有


    幾分母儀天下的氣質了。宮裝下的肚子微微隆起,聽著眾人恭維不斷,麵上笑容始終是那樣從從容容的,既不因入主東宮而得意,卻也並不是假做謙讓教人覺得虛偽。按例,這是要賜宴的。皇後坐了下來,就看一眼金國秀道:“太子妃有孕,不宜久坐,且迴宮裏去吧。今日來的我瞧著還有好幾個有了身孕的,都不必拘禮,早些迴去也罷。橫豎日子長久得很,不拘這一時


    ,都好好地生了兒子抱來我瞧才是正經。”轉眼看著綺年道,“郡王世子妃的月份跟太子妃差不多罷?正好惠良娣也有孕,倒是你們姐妹兩個去說說話罷。”於是殿中眾人都稱讚皇後仁德,冷玉如這樣肚子大的自然也就告退先行出宮,綺年則跟著金國秀出了大殿,外頭推過太子妃的輦車來,兩人坐了上去往東宮走。因是兩個孕婦,宮人們自然要撿著最平坦的


    道路慢慢地走,倒也並不顛簸。


    “太子妃氣色不錯。”綺年端詳著金國秀,“胎象可還好麽?”前一陣子皇長子生死未卜的時候,饒是金國秀再心智堅定,那氣色也不可能好起來,日日都是用藥培著的。


    金國秀淡淡笑了笑:“無妨了。倒是瞧著你氣色不是很好。”


    綺年默然片刻,還是道:“是因著林家的事。臣婦愚見,總覺得林家並沒謀害皇子的膽子。”“或許這確實並非林家本心,但他們確實已經傷及了殿下。”金國秀聲音清冷,“哪怕是不知行刺的是殿下,但決堤放水也罷,意圖殺害朝廷欽差掩蓋真相也罷,都是大罪。皇上仁慈,罪不及婦孺,隻斬殺成


    年男丁。”綺年不再說話了。不要說金國秀說得沒錯,便是說錯了,朝廷政事也不是她一個女人家可以扭轉的,皇上已經做出了決定,並且這個決定符合帝王的利益,所以它就是不能更改的。唯一可稱幸運的就是林


    夫人和林悅然不會被連坐,活著就好。


    金國秀也不再說話,輦車直到了東宮,金國秀下了車便對宮人道:“送世子妃去惠良娣殿內。”便扶了隨月的手,徑自迴了自己宮裏。綺年福身恭送了她,這才隨著宮人去了吳知霞在東邊的偏殿裏。東宮地方並不大,比起外頭的皇子府還要小些,但住在這裏意義非凡,是以吳知霞的氣色也極好,養得臉盤兒又豐潤了些,看著肚子竟跟金


    國秀的差不多了。“表姐也別補得太過了,若胎氣穩定,還該起來多走動走動,免得頭胎胎兒若太大,生下來反傷了身子。”阮盼那一胎雖不算很大,但她身腰纖細,據說生的時候也很是辛苦。如今雖然瞧著臉色好,但內裏


    還有點兒虛,尤其是太醫說了,一兩年裏不宜再有身孕。幸而她是一舉得男,若生了女兒隻怕就要懊惱了。吳知霞點頭笑道:“知道了,母親也這麽說,才不聽見她念叨了,你又來了。”姐妹兩個說笑了幾句,吳知霞便屏退了宮人,隻留下墨畫在身邊伺候,問道,“那位清良媛是怎麽迴事?聽說本是郡王府上的丫


    鬟?”綺年實在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苦笑道:“本是因她懂些藥理,世子怕大災之後有大疫,殿下帶過去的太醫萬一再有些什麽心思,故而送她過去以防萬一,誰知道……”趙燕恆已經跟她說過了,萬萬不能再提


    本來是想給周鎮撫行個方便的。


    吳知霞皺了皺眉:“殿下說她拚死相救,替殿下擋了一刀,傷及小腹怕是不好生育——哎,給她一個名份也好。”


    綺年微微吃驚:“不是說落水——”


    “你不知麽?”吳知霞皺眉,“或者我不該說,你也莫要說出去就是了。”有幾分悵然地摸著小腹,“明年又該選了,這東宮還要進人的……”按規製,太子可以有一位正妃,兩位良娣,四位良媛,十位承徽。當然這是滿額的說法,一般也不會選這麽多,東宮這點地方,真要住下這麽多人,那光伺候人的丫鬟就塞不下了。但無論如何,包括太子


    妃在內隻有三名妃嬪是不成的,即使其中有兩位都有了身孕也不大成個體統。綺年知道吳知霞的意思。說起來她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但在東宮裏也算是老人了,後頭再選進來的就是十五六歲的年輕小姑娘,論嬌嫩她是及不上了。若是這一胎生男便沒了心事,若是生女,再想得一


    胎怕也就不容易了。隻是這些話誰也不能講出來,隻得心照不宣,另外說些閑話。


    兩人都是孕婦,也都不耐久坐,說了幾句話吳知霞就吩咐人送了綺年出來。剛出了殿外,隻見一個小宮女從側麵一條路上跑來,屈膝道:“清良媛請世子妃過去略坐坐。”


    綺年和如鴛對看了一眼——清良媛,清明想做什麽?良媛的住處按規製應比良娣更小些,但因清明舍命相救太子,所以太子妃特許她獨自住了一處偏殿,與吳知霞相同。隻是殿中陳設不比吳知霞那裏,色色樣樣一看便是精心安排過的,透著一股子熱鬧溫馨


    勁兒,清明這殿裏,明明該有的東西也都有,可就是瞧著冷冷清清的。


    “良媛,郡王世子妃到了。”裏頭迎出來的兩個大宮女打起簾子,一麵通報,一麵對綺年笑臉相迎,“世子妃請。”清明坐在內殿,身上穿著淺碧色繡淡紫紅色木槿花的宮裝,一頭烏發簡單地梳了個反綰髻,乍一看倒還跟當初在郡王府裏差不多,隻是頭上插戴著精致的包金犀角鑲珠步搖,垂下三股豔紅的珊瑚珠,耳朵


    上一對剔透如水的翡翠耳墜,皆不是府中那簡單的青玉簪和金丁香兒可比了。見了綺年,清明隻欠了欠身:“世子妃安好?給世子妃看座。”良媛論品級是正四品,一般的命婦見了也要行禮的,但綺年是郡王世子妃,雖然比不上郡王妃的品級高,卻也是在良媛之上,因此綺年也隻欠欠身就在椅子上坐下了:“多謝良媛關心。聽說良媛這次也受了


    傷,不知如今可大好了?”


    清明淡淡一笑,臉色還有幾分蒼白:“無妨了。”目光落在綺年小腹上,“還未恭喜世子妃有喜了。”綺年實在是覺得清明很古怪,若說她跟白露一樣是想著趙燕恆,現在看來卻又不大對勁。倘若她真是有意做趙燕恆的妾室,大可借此機會請太子替她定下此事,到時趙燕恆也未必好拂太子的意。可是若說


    她當真無意,何不就嫁了周鎮撫呢?有了救駕之功,太子親自出麵賜婚,再給她隨便捏造個良民的身份,豈不是皆大歡喜?可是她這兩樣都不選,卻做了太子的妾,真是難以理解。


    “多謝良媛。”


    “世子數年來都無子嗣,世子妃既嫁了世子,當以為世子誕下嫡長子為要。”


    綺年莫名其妙地瞧著她,覺得這口氣好像比秦王妃還要冠冕堂皇,老氣橫秋:“這不勞良媛教導,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就恭祝世子妃一舉得男,為世子綿延子嗣。”清明——如今該叫清良媛了——又微微欠身,“世子妃有孕在身不可勞累,我就不再多留世子妃了,妥當送世子妃出去。”


    出了偏殿,如鴛才低聲道:“這清良媛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古裏古怪的,還教導世子妃呢,瞧著倒像她是世子妃的婆婆似的……”


    “別理她。”綺年這麽來來迴迴坐下站起的也真有點累了,“也別得罪她,畢竟她現在是太子的人了,將來太子登基,她算主,咱們要算臣了,隻管客氣著就是了。”


    如鴛心裏很是不痛快:“她倒是一步登天了……”


    “登天?”綺年笑了笑,“傻丫頭,登天是什麽有意思的事麽?女人家,一要自己立得起來,二要能得一個可心的人相互扶持,至於登天——若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那就變作高處不勝寒了。”


    如鴛睜大眼睛想了一會兒,嘀咕道:“也真是奇怪,奴婢以為她會求太子殿下——”


    “噓——”綺年打斷她,“太子殿下的妃嬪哪裏是咱們能議論的,快些去殿上罷,估摸著皇後娘娘賜宴也不會很久,該迴去了。”金國秀透出來的那點信息確實沒錯,到了九月初八,林家的事已經塵埃落定:林大人雖自盡卻未能贖其大罪,因謀害皇子,其罪不下於謀逆,更不必說他謀害的是要立為太子的皇子。不過皇上仁慈,又值國有儲君之喜,故而罪不及婦孺,僅將林家的獨子斬首,林太太、林悅然,還有林大爺的繼妻宛氏都開釋了。隻是林家家產全部抄沒,三人直接被從林家原來的宅子裏被趕了出來,隻許帶走隨身所穿的衣


    物罷了。綺年的馬車停在林家宅子的不遠處,跟著林太太三人走了一段路,才讓立冬把車趕過去,接了三人上車。林太太幾個月間就像老了二十歲,臉上一道道的皺紋全爬了出來,眼眸更是呆滯的,見了綺年都木


    然無語。“伯母節哀——”綺年也實在不能說什麽,“我在城西給伯母尋了一處院子,伯母先住著,總要念著少奶奶腹中的孫子呢。”雖說罪不及婦孺,但林家無孺,隻有宛氏現在懷著五個月身孕,還不知是男是女,


    倘若是男,那好歹還能給林家留個後。


    林太太聽了這話,眼珠僵硬地轉了一下,落到宛氏的肚子上,終於有了點兒活氣,嘴唇動了動:“冤枉啊——”


    “伯母!”綺年不忍看她蒼老淒苦的麵容,“逝者已逝,您就是為了孫子也要多保重。”


    林太太放聲哭起來。林悅然緊摟著母親,短短幾個月,她也憔悴得不成樣子,鮮花一樣的小姑娘都要熬幹了,也跟著痛哭起來。


    宛氏連忙湊過去:“小姑,婆婆還病著呢,萬不可這樣痛哭的,何況這樣地哭,若被人聽見,怕也是要連累世子妃的。”綺年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下宛氏。二十左右的年紀,雖然熬了這幾個月,但看起來要比林太太和林悅然都好些,且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並沒有亂了方寸:“嫂子也是有孕的,也要自己保重身子。宅子裏


    若缺了什麽,叫人來找我便是。”


    宛氏連忙答應,極口稱謝,又迴頭去勸慰林太太母女,好容易才讓兩人住了哭聲。


    馬車駛了片刻才到城西,這小院地腳兒並不好,但從大門進去便見裏頭房舍整潔,院子裏甚至還有一棵上了年頭的槐樹,在院子裏投下半片樹蔭。院子裏且有兩個丫鬟兩個小廝候著,連郎中都請了一位。“人手少了些,伯母且先住著罷。”綺年跟林太太從前的關係,皇帝隻要一查就能知道,所以綺年也並不避諱。可是皇帝縱然明知林大人之死有問題,也不會願意看見林家女眷仍舊錦衣玉食唿奴使婢,因此


    綺年也隻能給這麽幾個人了。便是那兩個丫鬟也隻有一個年紀大些,另一個不過小丫頭罷了,隻能幫著掃掃院子燒燒火之類。以免引來皇上的不滿,反害了林太太等人。林太太哭得太厲害,此時已然有些脫力了,兼且在府裏圈禁的日子搓磨太甚,到了這會兒便撐不住。兩個丫鬟忙將她扶到床上,郎中一診脈乃是外感風寒又內有鬱結,症狀十分兇險,於是忙忙地開方抓藥。再有宛氏是有孕的,雖然身子尚好,胎氣也有幾分不穩,又是開方子抓藥。隻忙得四個下人都不夠用。綺年少不得讓如鴛立冬等人都搭手幫忙,折騰了半日才安頓下來,捉個空兒將林悅然拉到外屋,歎


    道:“如今伯母病了,嫂子又有孕,妹妹要把這家事理起來了。”


    林悅然隻覺得這幾個月像做夢似的,垂淚道:“周姐姐,如今父親和大哥都去了,我們孤兒寡母,日後可怎麽辦……”綺年深深歎了口氣,心想這麽十五六歲的女孩子乍然遇上這種事,也難求她一夜之間就成熟起來:“妹妹且照顧著伯母和嫂子罷,待伯母身子好了,再商議日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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