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聖潔的女子神色擔憂的看著那個衣衫襤褸,有些磕磕碰碰,背卻挺的筆直的男人。她不敢跟過去,隻是怕讓那個人,原本已經緊繃的鉉,在自己不經意的話語間斷裂。


    看著那個男子的背影,逐漸遠去,她終於迴過神來,在指尖畫了幾畫,一道花紋繁複、若隱若現的令咒在指尖凝聚,揮手之間,已然向著那個背影離去的方位飄散。


    “讓它跟著你,讓我能感知到你的情況,也好放心些吧。”女子望著遠方自語。


    無論如何,還是先找到無鋒為妙,不僅僅是因為霍泉蓮所托,更因為今天故人那太過反常的舉動。


    她隻覺得,墨霜和無鋒的關係,恐怕是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裏,鬧的不可開交了吧。


    以無鋒那種縝密的性子,她以為,就算是派墨霜外出辦事找人,好歹也會安排人暗中保護,哪知,他對於墨霜卻是特別的不照顧。


    早知道,他還不如裝扮成一個小卒跟著自己。


    多思無意。


    女子不多停留,穿過密林向著墨霜所指的方向走去。


    這些個日子,遇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她便施展騰霧之術飛去;而遇到有人的地方,則是低調的用雙足前行。


    走走停停,但好歹一些地方能用術法倒是加快了不少行程;這一千八百多裏,走了五六天也就到了。


    荒僻村落旁邊的磚瓦宅子麽……


    夜幕降臨,繁星點點。


    來到一處界碑旁的女子,遙望著遠處那一排鶴立雞群的房屋;看不到什麽精致的雕刻裝飾,卻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應該是那裏吧……


    看看天色,女子打算在外露宿一夜,明早白晝再去打聽。


    然而,剛到一塊草地上,正打算躺下,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到了自己身側。


    小宮主嚇了一跳。


    隻見麵前那人對著女子恭恭敬敬的行禮,摘下了自己的麵具道:“小宮主,在下黃嶽。恭候多時。”


    小宮主看著來人深刻的五官和恭敬嚴肅的表情,確認是無鋒手下的黃嶽無疑;當下微微一笑道:“左權使不是應該躲著我麽?怎麽還會派你過來迎接我。”


    黃嶽恭敬道:“屬下隻是奉命等候小宮主,小宮主若是有什麽話,待得到左權使處,可以細談。”


    小宮主打量著麵前冷峻挺拔的男子,有些無奈的歎了口道:“好,那就勞煩你引路了。”


    “小宮主請!”男子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帶著女子前行。


    ……


    素雅幹淨的屋內,碧衣女子正端了白衣男子喝完的藥碗,然後取了一枚蜜餞給他。


    “有心了。”男子對著夏荷微微一笑。


    夏荷微笑問道:“甜嗎?”


    男子嚼著口中的蜜餞點了點頭,有些抱怨道:“這幾天的藥實在難喝,嘴裏的苦味就沒消散過。”


    夏荷歎息:“主人失了太多精氣,奴婢也是沒辦法的事。原本想著,您不喜吃藥,慢慢恢複也好,可是……看您又不好生調養,這才……”


    無鋒用手拍了拍恬靜的碧衣女子:“你看你,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為我好。不過,你可別往我藥裏下什麽昏睡的東西。”


    女子點了點頭道:“不會。說起來…主人最近似乎精神不大好…”


    無鋒捏了捏眉心,苦笑道:“你也看出來了麽…”


    “嗯…這次為了少主,怕是大傷元氣了吧。主人最近最好不要再用隱線了。”碧衣女子有些擔憂。


    無鋒有些慵懶的靠在塌上,覺得有些疲憊,隨意的點了點頭,隻說了一聲“盡量。”


    還待夏荷再說什麽的時候,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一個臉帶麵具的黑衣人走進來,隨後是一個頭戴鬥笠的白衣女子跟隨而入。


    黃嶽將門關好後立在無鋒身旁。


    女子將鬥笠取下放於桌上對著無鋒點了點頭道:“左權使,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無鋒似笑非笑“霍泉蓮都想到派你來找我了麽?”


    女子挑了一個位置坐下,對無鋒這絲毫不敬的態度全然不予理會,似乎,對他見不行禮,且直唿那個王座上女人的名字,已經習以為常。


    “嗯,母親四下派人尋你,實在是找不到,所以讓我試試。”


    “嗬嗬,這個算盤打的好。畢竟我可以殺了所有追蹤者,但卻不能殺了你”無鋒淡淡道。


    他看著那個曼妙美麗的女子問道:“誰告訴你我的具體位置的?”


    “墨霜”女子並沒有隱瞞,直接說道。


    無鋒一副料想如此的神色,微微笑了笑:“小宮主與他還真是有緣,走個路也能遇見。”


    女子的眉微微一簇,她的語氣裏帶著隱約的責備:“我是在大澤林見到他的,他過的很不好。左權使當初答應我照顧他,為何食言?”


    “大澤林?…”無鋒奇道:“沒想到,他跑的倒是遠,我還以為,他會選個什麽小鎮去過他的安逸日子,原來,他更樂意去山野林間,做一個野人。”


    “左權使!”女子有些慍怒的嗬斥著,想要提醒無鋒,說話不要那麽過分。


    然而無鋒像是根本沒有明白對方語氣中的含義一般,不過是慵懶的迴應了一句“我在”,然後就抬頭看著女子帶著怒容的臉。


    “我不明白,墨霜到底跟你有什麽過節,你總是這麽對他。”女子有些憤憤不平。


    無鋒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過節。那是他自己要走,我為何要攔著他。”


    女子氣節:“你不激他,人家會走嗎?”


    像是有些厭煩這個問題似的,無鋒歎了口氣,他看著眼前的女子道:“你找我是來興師問罪的麽?他的事情,一時半刻,不是我能說清的。如果小宮主沒有別的事,那就讓黃嶽帶你去廂房好好歇息,時候不早了。”


    白衣女子還要開口再說些什麽,然而她察覺到,麵前的這個人疲態顯露,一副很是困倦的模樣,終於還是閉口不再糾結。


    “那麽,有勞了。”女子的聲音平靜下來。


    無鋒看著女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目送女子離開。


    第二日,小宮主才正式開始與無鋒談及正事。


    女子溫和的說著事情的緊要,卻刻意的避開了霍泉蓮相關的事情;因為她知道,無鋒這個人向來不吃軟更不吃硬,若以命令的口吻轉述母親的話,定然會使之大怒,並且還討不了好。


    就那樣溫婉的娓娓道來,那個當時讓霍泉蓮大發雷霆的事情,在小宮主輕柔的聲音中,顯得不再那樣的十萬火急,但其中的利弊卻羅列的條理清楚,有理有據。


    “我明白你的意思。”無鋒心下平靜。


    女子靜靜的注視著那個俊美冷冽的男子,卻是不去催促,隻是耐心的等待答複。


    “龍印我給你,但我手上的九頭金翅符,就讓她別再想了!這已經是我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無鋒冷冷道。


    女子並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點點頭道:“我明白的。如若你將九頭金翅交出去,就被徹底架空了。這些年你為妖族做的,其實我都知道;母親雖與你之間芥蒂太深,百般針對你,但孰是孰非,我看得清楚。”


    無鋒微微一笑道:“這也是,為何我雖恨霍泉蓮,卻從未動你的緣故。你不是個糊塗人。”


    說罷令夏荷將龍印取出交給小宮主又道:“東西交給你了,你要直接迴去還是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


    白衣女子含笑:“沒想到,左權使還有主動留人的時候。”


    “小宮主說笑了,朋友來自來,好不容易見到一個我不討厭的故人,留下來住一段時間也不錯。”無鋒淡淡道。


    “好啊,昨夜咱們說的事情,左權使可別想著不了了之。”女子眼中有一種狡黠的光。


    “昨天的事?”無鋒眉頭微微皺起,想了片刻後,才恍然大悟,然後就是表現的頗為頭疼:“這事我也不與你糾纏,我派人跟著他就是了。不過……”


    “不過什麽?”女子好奇。


    無鋒深深吸了口氣道:“玉不琢不成器。如今妖族沒落,我也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過不了多久,隻怕是有心無力。將來……小宮主若是繼位,如何能沒有個左膀右臂的輔承?”說著無鋒眼中有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痛惜:“墨霜聰慧,隻可惜,心誌不堅、追求安樂;這樣的人難成大事。我不得不為磨掉他身上的這些東西而用些手段……”


    淡金色的眸子對上女子清麗的眼眸道:“所以,請小宮主切莫婦人之仁。”


    “……”女子微微皺眉,心下還是有些不滿。


    就算是像無鋒說的那樣,磨練心智……但是……那個狀態,實在讓人不得不擔心。


    慌張、自卑、恐懼、暴躁……這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你就不怕……”女子腦海中映射著前幾天見到墨霜的場景,言語中的擔憂之色更濃:“你就不怕他會演變成……更為糟糕的樣子嗎?”


    無鋒微微眯眼道:“什麽意思?”


    小宮主猶豫了片刻後,終於將自己在大澤林中的遭遇細數說了一遍。無鋒靜靜的聽著,麵色沉靜如水,竟是一片清淡。


    小宮主說完後道:“他現在都那個樣子了,難道左權使不怕,他就此會瘋了或者……會自棄到頹然不振的地步麽?!”


    無鋒想了一會兒微微一笑道:“不會,放心。”


    “左權使怎麽能夠如此肯定?”女子有些詫異。


    “有我在,他不會。但,我會把他不好的習慣和多餘的東西,一點一點的剃掉……反正,他的事情我有分寸,你就不要再管了。”說罷意味深長的看著那個美麗的女子道:“如果是不忍心,那便不要去看。”


    如果不忍,那麽就選擇不要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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