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郎要出城並非臨時起意,僅僅為了避開黃明榮。以目前的情況,他不接聖旨有很多種方式和方法,出城隻是其中一種罷了。


    前天,陸景便托兒子來說話,說孟家人迴來了!


    這個消息非同小可。


    孟家,乃是雍州有數的大門第之一,鼎盛之時,富甲一州。雍州門第,首屈一指的是郭家,世代為官,滿門權貴,以郭宏正這個雍州刺史為首;而孟家,做的是經商生意,米糧布匹,店鋪遍及天下……


    雍州亂起,郭家惶惶然如喪家之犬跑到京城去了;而孟家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他們沒有向北,而是跑到了接壤的青州。他們經營數百年,在各州都有旁係別院。


    隻是,雍州始終是孟家的起源發跡地,祖宅所在。這不,聽說蠻軍覆滅,雍州穩定下來了,便讓人迴來查看,打探情報。


    孟家經商為主,少有子弟出仕,乍看似乎不適合陳三郎目前的用人選擇,但孟家的商業渠道,以及各種各樣的物資儲備卻是現在雍州最為渴望獲得的。


    雍州百廢待興,若是完全依靠自力更新,實在太難,當前有限的資源僅能支撐起嶗山,以及州郡的基礎發展,別的府城就一籌莫展了。陳三郎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偌大的地盤荒廢,時局微妙,時不我待,早一些經營起來,便多一份底氣。


    因此陳三郎需要孟家這一條線。


    陸清遠很詳細地介紹了關於孟家的一切。


    當時陳三郎曾問:“為何孟家的人迴來卻沒有入城,而留在了城外?”


    孟家祖宅便在城中,占地頗廣,僅次於郭家,但不同的是,孟家的房子被破壞嚴重,又由於某些地理位置的問題,故而仍是荒廢著,無人入住。按照一般情況,孟家的人既然迴來了,便該入城看房子。


    陸清遠想了想才迴答:“也許心有疑慮,故不敢入。”


    陳三郎深以為然。


    雍州換了主人,卻不能說就此太平,一片和諧。孟家的人不認識陳三郎,諸多情況也是道聽途說,心有疑慮是非常正常的事,他們更不能確定陳三郎的態度如何,也許托陸景帶話,便是特意為之。


    陳三郎不在意,他有不少要倚重孟家的地方,既然對方要自己表現出態度,那就出城去。


    城裏城外,孟家有不少地產房產。當然,遭受蠻軍荼毒後,什麽產都亂套了。當前的產權體係是建立在王朝的基礎上,一旦王朝崩塌,產權體係便將遭受極為嚴重的衝擊破壞。


    這種無以依賴的漂浮感實在讓人無法安心。


    亂離人,心戚戚,失去了根基,不外如是。


    早晨,晨風微微,陳三郎便衣出城。隨行的有洪鐵柱,以及十名玄武親衛,還有周何之陸景幾個。


    陸景是牽線的人,周何之身為戶房主事,一向幫忙打點生意經貿的事,帶著他,自有用處。


    走不多久,便到了那個湖畔莊園。


    這裏是孟家一處別院,依山傍水,風景宜人。但幾經洗劫,現在就剩下個空架子——就連架子都千瘡百孔了。


    這樣的地方,無人收拾修葺的話,根本住不了人。


    現在,此地主人迴歸,有人很早就起來做事幹活,修修補補,發出“噗噗”的敲打聲。


    廚房處,有炊煙嫋嫋而起,正在做著早飯。


    到了莊園門前,陳三郎翻身下馬。


    陸景趕緊跑到前頭去,跟人打招唿。自從迴到州郡來,他仿佛煥發了第二春,活力四射,奔走忙碌,很是活躍。由他牽頭,聯合幾個家族的人,正是梅花穀的班子,成立了個“複興社”,主要負責鄉土聯誼,引導民心等雜務事宜。


    這項職務並非民間私立,而是經受陳三郎許可,落了玄武印的。


    陳三郎入主州郡,借著斬殺石破軍之勢,威望卓越,深得人望,但還是有很多東西需要有人來幫忙處理。以陸景為首的雍州本地家族便應運而出,發揮著作用。


    盤子越大,攤子越大,能夠裝納的東西就越多。


    陳三郎絕不介意把諸多勢力攏聚在一塊,因為這是發展的必經階段。


    現在,又有新的勢力需要吸納了。


    很快,一人聞訊而出,到門外迎接。


    這是個中年人,衣著簡樸,但是幹幹淨淨,很能給人好感,一張圓臉也是清雅,臉上洋溢著春風般的笑容,讓人一見,頓覺和煦,正是典型的“和氣生財相”。


    這副儀態神色,不知接人待物多少迴,才能曆練而出,果然是商賈世家子弟。


    “在下孟慶岩,見過陳大人!”


    中年人來到跟前,恭敬做禮。


    陳三郎虛扶一把,笑嗬嗬道:“孟員外不必多禮。”


    那孟慶岩忙道:“在下在孟家隻是一介管家,大人直接喚我‘孟管家’即可。”


    陳三郎聽了,微微點頭。他早從陸景口中得知,這次迴雍州的隻是孟家一名管家,並非族長那些大人物。情況沒有摸清楚之前,他們哪裏會輕易迴來?不過這管家在孟家中地位不低,精明過人,擁有不小的決定權。很多事情跟他談,也是可以的。


    寒暄一番後,眾人進入莊園,到廳上去坐。


    孟慶岩抱歉地道:“陳大人,此處莊園飽受戰火摧殘,這幾天雖然修葺了下,但仍是不堪,還請你不要嫌棄。”


    陳三郎抬眼掃了一圈,笑道:“時局如此,有瓦遮頭即可,何必奢求太多?假以時日,等孟家子弟返鄉,自然能重造輝煌了。”


    這一番話蘊含的信息不少,孟慶岩聽著,心中一動。他第一次見陳三郎,也不禁為對方的年輕而吃一驚,不過很快釋然。身為商賈門第,除了生意靈通外,對於消息的打探傳遞也是極為敏感的,在返迴雍州之前,關於陳三郎的諸多情報資料便搜索傳迴,爛熟於心。毫無疑問,能夠入主雍州的人,即使其對手成色不是很足,但也足以讓人收起輕視之心,不可等閑視之。


    孟慶岩迴來後,更不是天天呆在莊園修補,而是四下觀望過,見田野阡陌,農人絡繹不絕,一派繁忙景象;城中街市人來人往,秩序安穩平定……


    諸如種種,都讓人嘖嘖驚歎。


    要知道,這才從戰亂中恢複多久?


    民生政務,足見一斑。


    這時陳三郎忽而又問了句:“孟管家,爾等遷徙到青州,過得可好?”


    聞言,孟慶岩臉上露出了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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