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楚子航他們,不需要幫忙。你們去阻擊上浮的屍守群,絕對不能讓這些東西接近海岸線。”


    愷撒幫許朝歌把快艇推入海水中並發動,自己同樣解開水手結把快艇推離船塢,快跑兩步一個衝刺翻進了船中。


    兩艘快艇從須彌座上滑出,分向兩頭。


    愷撒深深唿了一口氣,目送著另一條小船載著少年少女漂向漆黑的海麵。


    他低頭注視著衛星定位器的屏幕,用手輕輕敲了敲外殼。


    和王將接頭當然不可能就這樣大咧咧地過去,兩邊所有人身上都攜帶著定位器,為了避免信號被輝夜姬截獲使用的是極低頻的電磁信號,但這種頻率固然隱蔽卻很容易被幹擾,在剛才爆發的emp電磁脈衝作用下,代表楚子航一組人的紅點已經徹底抹去了。


    他們最後出現的地點應該是在東北方向的那一座海上平台,愷撒準備去那裏碰碰運氣。


    言靈釋放,愷撒輕輕閉上了雙眼,鐮鼬傾巢而出,四麵八方極細微的聲音都被風妖們銜迴。海水是比空氣更好的音波傳遞介質,風雨中各種聲音分層清晰,鐮鼬的領域囊括了從未達到過的地方。


    最先也是最響亮的是波濤和潛流的聲音,再是風雨吹落在各處發出的嘈雜,後來是各類機械運轉的轟鳴,還有頻率不一的心跳,風中傳來了低泣和嘶叫。


    一切都組成了屬於須彌座的音樂。


    愷撒一直都認為世界各地的每一座城市每一座山川河流都有各種不同的音樂,那也是它們的音紋特征,比如阿爾卑斯山的草木在風中共吟著神聖的唱詩班歌謠。


    而此處呢?


    愷撒抬頭望向風雨中飄搖的那些直升飛機與遠處嘶鳴的水警船,各式重火力槍械上膛的聲音清脆。


    現在的須彌座正在吟唱著低沉而莊嚴的佛號,佛號中滿是冰冷的殺意,想要克製卻必然克製不住,簡直如同明王怒目。


    他點亮了綠色的尾燈,這意味突發情況下進入戰場的友軍。


    於是從空中看上去有一道綠光穿行在須彌座之間的海麵,把白色的水花甩在船尾一路斬波破浪。


    兩隻爪子忽然刺穿海水扳住了船尾,在陡然施加的大力作用下快艇一度向上翹起了弧角,引擎發出不甘的咆哮。


    爪子是青黑色的,上麵密布的鱗片在探照燈映照下閃爍著金屬的冷光。


    已經有蛇形死侍從須彌座中潛進了海水中。


    愷撒跨步沉腰,硬生生把翹起的快艇重新踩迴水中,拔出狄克推多狠狠洞穿了爪子。


    潛伏在水中的死侍發出淒厲的哀嚎,但猙獰的頭顱卻頂著刀鋒想要掙脫出海水。愷撒抬腿死死踩在死侍腦袋上,刀尖戳刺進一隻黃金瞳中從後麵透出。


    他手腕翻轉狠狠攪動刀柄,大腦被破壞得一幹二淨之後連死侍這種生物都無法再生存。死侍的哀嚎戛然而止,愷撒一腳把死侍踹進漆黑的海水中,靜靜看著它的長尾無意識地抽動著卷住自己身軀,像是一朵隱約的墨梅向無盡的海底緩緩沉落。


    他凝視著前方動蕩的海麵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鐮鼬帶迴的信息顯示海水中並不安全,底下潛伏著許許多多的心跳,聽上去就和當時在源氏重工底下被群敵環伺一樣。


    不是每一座海上平台上都十分幸運的有超級混血種坐鎮,風中傳來海水的苦鹹和濃鬱的血腥味。


    進食完畢後永不厭足的死侍轉而投入了海水中,想要遊向其他食物,中途有不少死侍落了隊,在海水中盤踞遊曳。


    而直升機和水警船上已經有一部分作戰人員重新登陸須彌座,著手肅清當中死侍。


    機槍彈鏈滑入槍膛,蜂巢火箭筒開始旋轉,水雷發射把命中的死侍撕得粉碎。


    人類將炮火傾瀉到死侍的頭上,而死侍則迴以尖牙利爪,鮮血與汙血橫飛,這場龍與人的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最激烈也是最殘酷的巷戰。


    “王將整了個大場麵啊。”海麵上愷撒咬住沙鷹開始換彈,把給橘政宗和源稚生準備的弗裏嘉子彈換成對死侍特攻的水銀和破甲彈。


    “你這次總歸要相信王將和橘政宗就是同一人了吧,不然誰還能夠有這種手段瞞天過海?”


    愷撒嘲諷地笑笑,暴血無聲地開啟,黃金瞳中金光大放,他把快艇的引擎功率調整至最大,一路上向所有掠過的死侍瘋狂開火。


    在卓絕聽力的輔助下,他甚至可以用機槍完成狙擊槍的精準點射,兩把擴容的沙鷹當然不在話下。


    每一次扳機扣動都能在剛剛露出水麵的死侍頭上開出一朵水銀之花,稀薄的水銀霧氣逐漸氤氳開來,仿佛忽然已經到了天光破曉的時候,海麵上升起大霧,愷撒踩著船隻穿行在霧中不由地想起了傳說的海妖塞壬。


    塞壬在飛翔在大海上,擁有天籟般的歌喉,常用歌聲誘惑過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觸礁沉沒,船員則成為塞壬的腹中餐。


    忽然愷撒真的捕捉到了歌聲,在此時此刻應當隻有他一個人能聽見的歌聲。


    那不是任何一名人類歌者能夠唱出的歌聲,因為生理結構決定了人類的聲腔根本無法發出20赫茲以下的聲音,那是悠揚的鯨歌。


    這是常規情況下人耳捕捉不到的長波波段聲音,如果沒有鐮鼬的輔助愷撒也會把這種聲音忽略掉。


    空靈輕盈的歌聲如潮如海,在潛流波濤之間穿梭、在海麵上迴蕩。


    連死侍的尖銳低泣都在歌聲中舒緩下來,愷撒沉浸在古老的歌聲中忽然失了神,他抬頭仿佛看見了巨大的藍鯨從頭頂灰黑色的雲層中躍出又落下,風止雨收,雲層後有薄紗般的月光。


    電光火石,如夢如露,明明那麽美卻又那麽悲傷。


    一聲槍響把愷撒從幻境中拖拽出來。


    一臉濕漉漉的楚子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跳上了愷撒的快艇,剛才他一槍轟開了死侍的半個腦袋,現在正在給雙管獵槍中塞填子彈。


    “怎麽迴事?就你一個人在這裏?其他人呢?”愷撒反應過來,揮刀逼退了環繞著快艇的死侍。


    “他們往聲源方向去了,我聽不到所以我不去。你能聽到歌聲對吧。”楚子航篤定地說,“許白帝說她聽到了鯨歌,她說這歌聲很詭異,會把人帶入淺層的幻境,你的言靈是鐮鼬,既然她能聽到那你應該也可以聽到。”


    “聲源呢?”愷撒問。


    “不知道,隻能推測是某種鯨魚被龍血感染後異變,日本海實際上是一片公海,近代因為這個名稱韓日兩方爭議不斷。我們國家古代則把這片海稱為鯨海,可想而知當中有多少鯨魚存在。”楚子航一邊迴答一邊把獵槍塞進死侍的口中開槍,“鯨魚是哺乳動物,如果被龍血催生進化的話甚至可以登上陸地。許白帝他們去解決這些東西了。”


    愷撒頓時想到了當時通過橘政宗視角所看到的那些龐然巨物,龍血確實能夠衍生出許多人類學術界根本不知道的生物亞種。


    “原來龍族亞種也能使用言靈嗎?這麽看我們混血種也太遜了,人家不僅比我們氣勢更足還能用我們的力量。所以我要不要戳破自己的耳膜?”愷撒說,“你有沒有感覺到這群死侍的質量遠遠比不上我們當時在地下室砍的那一批?”


    “不用。許白帝說這種歌聲還稱不上是一個完整的言靈,隻是能夠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讓人短暫失神。”楚子航迴答,“當然比不上那一批。那是王將精挑細選出來守衛他秘密研究所的,而現在這些死侍的目標隻是那些文職人員和技術人員。況且經曆極樂館和地下室之後,王將這麽多年的研究成果應該也所剩不多了吧。這種大規模的死侍入侵想必是短時間催生出來的。”


    他們之間的對話一如既往地跳脫,但兩人的合作卻比他們的對話默契得多。


    楚子航用槍托大力把一頭死侍的頭顱砸扁,愷撒同時揮刀瞄準他的脖子,在間不容發的最後一刻果然有另一頭死侍把爪子送到了狄克推多刀刃下。


    這一擊原本是瞄準著楚子航去的,但愷撒通過風聲種的異響預判到了。


    “你們和王將接頭的情況怎麽樣?”愷撒頂著風雨大聲問,“場麵是不是像蛇頭偷渡?你們被塞進貨船船艙裏送到須彌座中?”


    “我們到達指定地點後全部穿起了白色的防化服,被偽裝成了技術人員。有的人甚至分到了橘政宗的船上,我和許白帝他們想先到其他海上平台看看所以沒湊進去。”楚子航說,“王將就是橘政宗,不然哪裏來的這種手段能夠做到這種程度?這也是我們不想往他身邊靠的另外一個原因。”


    “確實,現在我們都知道這一點。有人同樣知道,但看起來他不想相信。”愷撒嗤笑起來,把自己所了解的情報通報給楚子航,“海底有一座龍族文明的遠古城市。城市底下埋著許多屍守,深潛器噴出的紅色進化藥劑造成了屍守複蘇暴動,橘政宗和意料之中一樣在海底犧牲了,現在被喚醒的屍守群正在上浮。”


    “進化藥劑?”楚子航皺眉,“我們在其他平台發現那些穿白衣服的人都在傾倒紅色的溶劑!”


    “王將想幹嘛?難道底下真的有神的存在,他是想催熟神的胚胎?如果進化藥劑對神真的有作用,王將他有這個把握能夠殺死神?”愷撒一怔,“算了先不考慮這些。許朝歌和上杉家主已經去阻擊上浮的屍守群,劉扶南他們正在擊退死侍。既然聯係不上外麵的風間琉璃和上杉越,那麽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王將。”


    “幫我頂住一下,我們先離開這裏。”愷撒把沙鷹扔給楚子航,轉身大步走到了操作台。


    快艇在海麵上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水花沿著傾側的船舷飛濺四散,愷撒調轉船頭向來時的那一座平台狂飆,脫離了死侍潛伏的海域把它們全部甩在身後。


    “屍守群的上浮速度很快,馬上這片海域就會變成蛇岐八家的傾瀉火力的靶場。不想被打成篩子的話我們必須要趕在屍守上浮之前離開。”愷撒咬牙說道。


    屍守們沒有心跳,但在海上放大後的言靈領域依舊捕捉到了它們正在上浮的聲響。


    連風雨波濤聲都遮蓋不住,耳畔的劃水聲越來越清晰。


    一朵耀眼的煙花忽然在水底綻放,半秒之後衝擊波就衝到了海麵,水花四濺,掀起的亂流擾動了愷撒的船身,快艇如一葉浮萍般開始來迴震顫不停。


    “蛇岐八家在海底布置了一層深水炸彈屏障!”愷撒大聲提醒。


    在他船身下一百米的區域蛇岐八家布置了一層深水炸彈網,用來攔截可能上浮的神明。最先上潛的屍守群已經接觸到了這層屏障。


    楚子航措不及防之間被波浪掀得翻倒在地,他抓住船舷向水底張望,下麵無數顆深水炸彈被屍守撞入後直接連鎖引爆,在海水的收束下,一個個圓形火圈接連綻放。


    想突破火圈的話,裹挾著巨大動能的破片和鋼珠會把闖入者全部撕碎。


    但蛇岐八家依然低估了遠古文明煉金傑作的水平。


    白浪中數以百計的青黑色修長身軀從火圈底下突出,破片和鋼珠嵌入它們的身體卻無法洞穿,而它們的長尾高速撥動海水時速甚至超過了六十公裏,巨大的衝擊力讓屍守能夠躍出海水數米的高度,再重重砸落在水麵上。


    距離須彌座隻剩兩三米的距離,愷撒和楚子航踩著船舷高高躍起,抓住平台的邊緣爬上了須彌座。


    下一瞬間瓢潑彈雨從天而降,快艇被散彈擦過,船身上透出許多個窟窿。


    天空中武裝直升機開始向著海麵掃射,子彈擊打在屍守堅固的鱗片上冒出繁密火光,許多剛露頭的屍守被熱武器的動能重新摁迴海麵。


    水警船船頭安裝的大口徑機槍咆哮,火箭筒唿嘯著發射在海麵上炸出巨大的水花,但他們比起直升機上的同伴來說處境危險得多,被攻擊的屍守長尾橫掃,水警船直接被拍折,金屬槍管扭曲之後槍火炸膛。


    愷撒和楚子航站起身來,遠處的海麵上開始向四麵八方結出堅冰。


    有龐然的巨鯨躍出海麵砸碎了冰麵,海水掀起數十米高的巨浪,巨鯨上爆出衝天火光和血雨。


    而在須彌座最高的穹頂上,不知何時有一道人影站在了那裏,他帶著公卿麵具,露出滿嘴黑齒,向底下廝殺的人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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