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清寒的月華還是金黃的暖光都已經過去,現在舞台中央打下來的燈光一片朦朧,表演獲得了滿堂喝彩,圓滿成功。


    風間琉璃再三向觀眾席鞠躬致意,他的花顏血染,素衣同樣紅透。在台下看過去,淺笑的藝伎氣質介乎素雅的少年與慘死的枯屍之間,妖嬈而詭異。


    “你覺得這場歌舞伎表演怎麽樣?”在歡唿的人群中,李赤皇跟著輕輕鼓掌應和,一邊向許白帝隨意問起。


    《仙木奇緣》


    “還行吧。”許白帝漫不經心地迴答。


    “那也就是說不太行。”李赤皇了然地頷首,立刻讀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雖然我不喜歡他。但平心而論,不論是眼神、步法、唱腔還是情感……他有資格位列最頂尖的那一批藝伎當中。可以聽得出來,他的這場歌舞伎應當是專門唱給某一個人聽的,他的唱腔裏仿佛藏著一整座瀕臨爆發的富士山,焚心以火。”


    “比起超級混血種,風間琉璃更像是天生的戲子。”李赤皇感歎。


    “我的意思不是歌舞伎的舞台效果或者藝伎本身有什麽瑕疵……我隻是單純討厭悲劇。就像有很多人一直向我推薦《反叛的魯魯修》這部動漫,大力稱讚說這是十年一見的神作。但我一直沒去看。因為我已經知道了這部動漫的結局。如果故事的結局注定是悲劇,那我寧願不去看完那個故事。”


    許白帝一言及此,微微搖頭,她繼續開口:“現實已經夠艸蛋了,如果不是劉扶南特意叮囑讓我過來一趟,我不會把打遊戲的時間浪費在這上麵。”


    “劉閥的陣法講究一步十算,劉扶南又是當中能把自己煉成命陣的狠人,他向來不會無的放矢。”李赤皇說,“比如剛到日本的時候,也是他帶著我們前往大阪極樂館和猛鬼眾談判。”


    “但是現在看起來所謂的聯盟沒什麽太大的用處。我們和猛鬼眾達成了短暫合作,但沒想到當中的二號人物龍王是個重度兄控,不然我當時已經打死那位源家主了。”許白帝無所謂地笑笑,“其實當時在極樂館的時候也可以,隻是你昏迷過去拖了我後腿。我要是強行動手的話,可能你得和他一起死。”


    “別說得像是我壞了你的大事一樣。你應該知道,我們狩獵蛇歧八家家主隻是手段而不是最終目的。”李赤皇吐出了他們一行人中,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名字,“我們的最終目的都是白王。”


    “尊貴、偉岸、強大……根據可考證的龍族曆史來看,白色的皇帝地位僅僅隻在尼德霍格之下。”李赤皇說到這裏,忽然話鋒一轉,“作為白王混血種後裔,你們許閥如果能夠得到祂的力量,哪怕無法做到冰海殘卷中對白王的描述,但應該可以很輕易地複刻當年秦王掃六合的不世偉業。”


    “少年,時代變了。”


    許白帝麵對李赤皇的試探,麵上依舊是波瀾不驚。在等待場內觀眾散去的間隙,她甚至無聊地接連打了幾個哈欠。


    “如果僅僅依靠著龍血的力量就能主宰世界,那麽混血種也不必像如今這樣藏頭露尾,小心對世人隱藏著龍族的存在了。”許白帝譏誚地諷刺道,“作為李閥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你應該知道所謂的門閥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封建殘餘、脫產者、寄生蟲、剝削者、老而不死之賊……”穀


    李赤皇脫口而出的是大段的貶義詞,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出身對門閥進行任何程度上的遮掩修飾。


    許白帝微微頷首表示讚同:“是啊,如果混血種的目的訴求隻是單純想要殺死所有純血龍族拯救全世界。那麽向人類開誠布公,和國家機器進行合作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途徑。但數千年以來,所有混血種組織都默契地隱藏著龍族的存在。


    放在幾百年之前,我們還可以用‘凡人實在過於孱弱在屠龍戰場上毫無作用’這種理由敷衍過去,因為的確是這樣。沒有血統的凡人或者血統低劣者甚至沒辦法向純血龍族拔刀。但現在凡人麵對龍族又何須像當年一樣拔刀,海灣戰爭給所有人都上了一課,現代戰爭原來還可以這樣打——但我們依舊沿用著原始的手段。”


    “因為我們在舉起屠龍利刃之前,就已經先一步舉起了劃分盤中美味的餐刀。如果一旦國家機器介入,那麽各方混血種組織隻能夠舔舐旁邊遺落的殘羹冷炙,這是我們絕對無法接受的。”李赤皇輕聲給出了答案,“這也是為什麽哪怕秘黨當年比蛇歧八家強大,卻始終不會去掃平對方的原因。因為秘黨也害怕蛇歧八家狗急跳牆,將所有秘密公之於眾。”


    “屠龍是混血種共同的目標,也是永恆的利益。”他最後說,“我們是如此的卑鄙、如此的無恥、如此的貪婪。”


    “我說得對吧,這位先生。”李赤皇豁然抬頭,將目光投向了旁邊觀眾席之間的一處陰影。


    “很對。李君您說得很對。”觀眾席上的陰影中,忽然響起了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有人輕輕地鼓掌,“混血種就是這樣,屠龍這種事並不是聽上去那麽冠冕堂皇。在所有龍王都死去的那一天,大概也是全世界混血種開戰的那一天。殺死尼德霍格的刀劍終將揮向混血種彼此。”


    此時劇場裏觀眾已經寥寥無幾,大幕落下,燈光熄滅。原本少數留守癡癡等待的觀眾也隻好無奈退場。剩下的零星幾人在座椅過道之間徘徊,偶爾躬身低頭,應該是在尋找不小心遺失的物品。


    但除了許白帝二人之外,現在居然還同樣有一位觀眾端坐在座位上,沒有跟隨人流散場離開。


    他就靜靜隱藏在陰影當中,一直聆聽著兩人的對話交流。


    即便許白帝和李赤皇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自己附近還有這樣一位竊聽者的存在。但他們依舊我行我素,言辭之間不加遮掩。


    因為竊聽者是王將,更因為他們是門閥。


    “冒昧旁聽一番高論,心中頗有所得,不知能否有幸邀請二位同品一壺香茗?”


    座位上的人影緩緩轉過身來,他戴著嵌入血肉中的公卿麵具,露出兩排黑齒向許白帝二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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