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遭遇綁架次日,沈家這邊著手準備將賴在府裏的女人送走。


    但對外,沈家上下仍舊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看起來風平浪靜,暗地裏卻讓人出去抓了幾副傷藥,隻要有心人一查便知道沈府有人受傷。


    “連建昌伯都能讓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抓走,皇後娘娘要來我這個狀元府上拿個人,能有多困難?”


    沈溪的計劃非常周詳,所有事情都推到了張皇後身上。


    沈溪不怕張氏兄弟去皇宮找張皇後坦白,因為不是張皇後也有可能是弘治皇帝派人做的,又或者是宮裏麵心向皇帝和皇後的內官所為。


    張氏兄弟或許敢跟張皇後坦白,因為他們是一家人,但張皇後有膽量去質問弘治皇帝為什麽有別的女人?


    從隨後反饋的情況看,張氏兄弟的確沒敢把事情張揚開,甚至之後幾天張鶴齡和張延齡壓根兒就沒進宮。


    至於送到沈溪府上的女人,再沒人過問,因為張延齡隻要稍微調查一番便知道沈溪府宅遭人劫掠,這意味著張皇後沒有放過沈溪,那個女人應該已經遭遇不測。


    張延齡沒有遣人威脅沈溪讓他賣身投靠,連請沈溪過府一敘的事也掛口不提。


    曾與弘治皇帝春風一度的女人,是在沈溪府邸發現的,就算已經挫骨揚灰,張皇後想必也不會對沈溪有好印象……張氏兄弟忌憚來自姐姐的報複,知道沈溪惹惱了張皇後,這個節骨眼兒上拉攏有什麽用?


    在張延齡看來,沈溪遭到張皇後的報複是遲早的事情,要成了自己人如果沈溪出事還得設法搭救,實在得不償失,不若聽之任之。


    經過這件事,沈溪終於順利擺脫張氏兄弟的魔爪,讓他可以輕鬆自在做個閑人。


    接下來幾天,沈溪心情大佳,沒了張氏兄弟的糾纏,終於讓他不用在外戚奸黨與忠直大臣間虛以委蛇,可以安心當他的東宮講學官,為太子上課,找謝鐸聊學問,甚至去謝遷府上教謝恆奴女學,或者迴家陪妻兒。


    作為本屆順天府鄉試主考,沈溪非常輕鬆,他的職務來自於弘治皇帝直接任命,其權威毋庸置疑。


    但民間對於沈溪的學問還是有一定疑問,尤其是那些鑽入故紙堆多年的老學究,他們對年輕人自來帶著偏見,認為沈溪就算學問好,充其量是個適應科場的“怪才”,但儒學造詣肯定慘不忍睹,根本就沒資格主持順天府鄉試。


    時間飛速流逝,轉眼五天過去,宋小城找沈溪打探情況。


    “……大人,城裏風平浪靜,官府方麵並無建昌伯失蹤的傳聞,小人好生詫異。”


    宋小城臉上滿是疑問,似乎覺得事情不該如此不了了之。


    沈溪沒打算解釋,順口道:“事情牽涉到皇家,你知道得太多不好。此事就這麽過去了,不過你要小心些,讓大家夥管住自己的嘴,不能自己人把事情泄露了,若那樣的話,大羅金仙也救不了我們。”


    “小人知道事情的輕重,定會守口如瓶,而且下麵弟兄也不知道那人是誰,這事小人誰都沒敢透露。”


    宋小城說完,馬上又提到另一件事,“大人,最近……大掌櫃做了一些事,恐怕……會有麻煩。”


    沈溪因為張氏兄弟的事,沒把打壓福建同鄉會提上議事日程,聽宋小城這麽一說,他問道:“大掌櫃做了什麽?”


    “大掌櫃盤了幾家鋪子,全部用來做藥材買賣,小人本想幫襯一二,她卻說我是車馬幫的人,隻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大掌櫃連夥計都請的是外人,看來對我們不信任啊!”


    沈溪皺眉道:“她究竟盤了幾家?”


    “五六家,都在崇文門附近,鋪子規模不小,不知道掌櫃的要做什麽……做藥材生意的話,盤一家不就行了嗎?一次盤下五六家來,還都是老字號,有銀子也不能這麽揮霍吧。”


    宋小城做事有分寸,但僅限於處理江湖和商會之間的糾紛,在經商上給惠娘提鞋都不夠格。


    沈溪一陣無語。


    惠娘如此做明擺著是要來個壟斷經營,這是在汀州通過商會壟斷藥材後嚐到了甜頭,知道規模大才能與批發商談價格,低買高賣形成暴利,所以惠娘才選擇一次盤下多家店鋪。或許下一步惠娘就要在京城推行成藥。


    可沈溪卻清楚,壟斷經營在汀州行得通,在京城卻無濟於事。


    京城乃天子腳下,達官顯貴眾多,各種勢力盤根錯節,而且商鋪多不勝數,就算能壟斷崇文門周圍一片,別的城區依然存在大量藥鋪,想向藥材批發商施壓還不夠格,甚至對方可以反其道而行,勾連藥鋪低價傾銷,讓惠娘血本無歸。


    在汀州,用一百兩銀子可以完成的壟斷,在京城一萬兩或許都不夠。


    “大人,您覺得大掌櫃這麽做,會賺錢嗎?”宋小城問道。


    “誰知道呢?也許會賺錢吧,但禍福實在難料。”


    沈溪沒有當著宋小城的麵批評惠娘,因為他要保證惠娘在商會體係中的絕對權威,“六哥,你先把水路的手尾收拾好,能撤都撤了,生意上暫時不要鬧出太大動靜,船行不能繼續經營,就先跑馬車。咱們可以把京城的馬車行悉數盤下來,自己做。”


    宋小城一聽,眼睛亮了:“全城那麽多馬車行,真的可以?”


    “誰說不行?”沈溪笑著給宋小城打氣,“掌櫃的盤藥鋪,咱就盤馬車行,反正馬車大多是馬夫自己的,收攏起來比較容易。若銀子周轉不靈,可以讓那些馬夫用馬車入股,從經營收入中分出利潤給他們。但切忌不能經營實體經濟……”


    “大人,什麽是實體經濟?”宋小城問道。


    “簡單說,就是生產和買賣,這個咱們暫時不碰。還有,但凡涉及朝廷的營生,咱也不做。”沈溪道,“把弟兄們分散下,或者到碼頭扛貨,或者留在馬車行當夥計。這是服務業,馬車行隻是幫人跑腿,既能養活人,還不會涉及權力鬥爭。”


    沈溪之前一直沒想好如何安置車馬幫那麽多人,現在想起來,必須要給他們個正當的營生做,才能圖未來東山再起。


    若是把這些人解散,那以後再想擁有這股力量,隻能重新招募,等於是把有多年根基的車馬幫徹底打散,殊為不智。


    盡量花錢養著這些人,但卻不能花太多錢,隻好從車馬幫本來的行當入手,就是水旱兩路的運輸。現在水路運輸為朝廷把持,但旱路卻可以通過壟斷馬車行的方式,完成對行業的整頓。


    這時候沒有鏢局,沈溪的想法,是在大明開設第一家鏢局,把押鏢發展為一個行當,這樣有利於招募那些三山五嶽的能人異士。


    “六哥,關於跟城中馬車行談收購的事情,由你來做,記得切不可打打殺殺,咱就算有人,也不能表現得太強勢,否則隻會惹來官府的注意。”沈溪提醒。


    因為京城這邊的車馬幫,是在周胖子原有人手上擴編而成,擁有很深的京城地方背景,所以車馬幫並不算是一個純粹的泊來幫派,有什麽事情宋小城也有足夠的威望解決,畢竟車馬幫名義上有朝廷“罩著”。


    戶部收繳官船,車馬幫沒有反對,直接把官船和水路運輸的生意拱手相讓,換來戶部對車馬幫的通融。


    沈溪要趁著車馬幫跟戶部衙門處於“分居但未離異”的狀態,趕緊完成車馬幫對京城馬車行的整合。


    宋小城現在有些不清楚定位,連他這個車馬幫的大當家都不知道未來要做什麽,下麵弟兄人心會更加渙散,現在沈溪給了他們一個目標,讓他們朝著這個大方向努力。


    ……


    ……


    惠娘開藥鋪,並沒有跟沈溪商量,沈溪覺得這樣也挺好,隻要惠娘的產業形不成大氣候,應該不會得罪官府。


    沈溪最初的想法也是惠娘能安心做點兒小買賣。


    隻是這次惠娘要玩壟斷經營,就怕最後的結果是得罪權貴,以惠娘如今隻是一個普通商賈的身份,根本沒機會與那些權貴抗爭,就連如今的沈溪也沒那底氣。


    沈溪讓宋小城整合城中的馬車行,而他自己卻不打算接觸這些生意上的事情,當上朝官後,他對經商有心無力,讓他出出主意或者可以,但讓他分心兼顧,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就在這時,沈溪突然收到一封自福建泉州府寄來的書信。


    有人要跟他談生意!


    寫信之人算是沈溪的老熟人,不是大明那些心懷鬼胎的官員、生意人,也不是神秘兮兮的玉娘,而是曾做過沈溪俘虜,後來被朝廷釋放的佛郎機艦隊提督阿爾梅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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