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金元寶便帶著玉麒麟穿戴整齊的來給金夫人請安,剛迴來的這幾日,兩人都是又忙又累的,還沒真真正正給金夫人請過安呢。


    兩人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裏麵傳來幽幽琴聲。


    金元寶牽著玉麒麟駐足凝聽,片刻後笑道:“是《平沙落雁》,看來今天娘的心情不錯。”


    玉麒麟並不懂這種高雅的音樂,慢慢悠悠的,東一下,西一下的,實在是沒聽出來什麽韻味,可是看金元寶聽得高興,她也隻能耐著性子配著。


    一曲終了,金元寶拉著玉麒麟一起走進去,邊走邊鼓著掌讚道:“天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裏,天際飛鳴,借鴻鵠之遠誌,寫逸士之心胸。娘,您彈的《平沙落雁》真是境界極妙。”


    金夫人摁住還在微微顫動的琴弦,抬起頭來,看向二人,微微一笑:“很久沒彈了,手都生疏了。”


    “兒子媳婦來給您請安。娘,您太謙虛了,真的極好。”金元寶說罷,突然一扭頭看向玉麒麟:“你覺得我娘彈得怎麽樣?”


    玉麒麟哪裏懂什麽古琴,懂什麽古樂,當即便愣住了。不過,剛才也是聽了半晌了,左右還是聽出了點點意思的,情急之下幹脆脫口而出:“呃……很響亮,很有勁。”


    金元寶和金夫人都呆住了。


    不好……玉麒麟暗自想了想,又解釋道:“那個,我……從娘的琴聲中我聽出了鐵娘子的感覺。”


    金夫人聽言,一怔,隨即朗聲笑起來:“曉萱雖然說得通俗,但也不失為我的知音。”剛說完,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麽,“不說我都忘了,早就聽說曉萱的古琴是一絕,今天不如彈一曲,讓我和元寶也飽飽耳福吧。”


    哈?玉麒麟愣住了,呆呆的看著那古琴,那一塊木頭上加幾根細絲的東西,叫做古琴?她連著東西都不認得,更別說彈上一曲了,怕是能不能彈得響都成問題了。


    玉麒麟連忙擺手推辭:“那些都是傳言,和娘一比,我那兩下子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是,金夫人見她這模樣,還以為她是謙虛,越發笑意濃厚的勸道:“曉萱,在家人麵前,你就不要謙虛了。你古琴彈得好,連太後都是知道的,難道還是假的?”


    “今天娘這麽高興,你就不要吝嗇了,彈一首吧。”金元寶說著就拉過玉麒麟,把她按到古琴前的凳子上。


    玉麒麟條件反射般地站起來,倒是把金元寶嚇了一跳。


    她趕緊給自己找轍:“我用自己的古琴箏才順手,用別的古琴……呃不順手。”


    金夫人微微挑眉,很感興趣的樣子:“喲,曉萱看來不但是行家,還是大家。”


    “我看從南京帶來的嫁妝中就有你的古琴,我這就讓阿福去取過來。”金元寶說著就要邁步出門。


    玉麒麟趕緊攔住他:“不用,不用。”


    金元寶一臉驚疑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說……”玉麒麟結結巴巴的想著借口:“我的意思是說,彈琴要講究情調,既然娘要聽,那我就要好好準備一下。不如改天,改天我好好布置一下,專門為娘獻上一曲。”


    “讓你彈個曲子,怎麽還這麽麻煩?”金元寶有些個不滿了。


    金夫人倒是坦然一笑:“我理解,這大家呀,都追求極至的表演,要展現最完美的一麵。過幾天月圓之夜,月下聽琴,也是雅事一樁啊。”


    金元寶瞥了玉麒麟一眼:“好吧。架子拉這麽大,到時候可別下不了台。”


    “月圓之夜?”玉麒麟一臉緊張。


    “怎麽?還不行嗎?難不成你還要到那種湖光山色之中,才肯彈?”金元寶緩緩眯起了眼睛,似乎開始懷疑起她來。


    “行!”玉麒麟連忙挺起胸膛,“當然行!月圓之夜就月圓之夜!”


    請完安後,金夫人又拉著金元寶說起了家長裏短的事兒,玉麒麟見狀連忙接著尿遁溜出來,直奔顧長風的醫館。


    玉麒麟風風火火的衝進醫館裏,掀開門簾卻正看到江曉萱站在案桌前搗藥。


    她連忙一個箭步跨過去,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喘著氣問道:“江……呃,雪兒,你是不是會彈古琴?”


    江曉萱聽言,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來繼續搗藥:“會啊。”


    “你是不是彈得很不錯啊?”玉麒麟一臉的興奮。


    “算是吧。”江曉萱將碓窩裏的藥倒進邊上的瓷罐裏。


    “那……”玉麒麟見她手上不忙了,便撒嬌的挽著她的胳膊道:“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嗯?”江曉萱一怔,“教你古琴?”


    玉麒麟點頭:“是呀。金夫人知道江家小姐古琴彈得好,所以讓我來一曲,我實在推拖不掉,隻好答應幾天後表演。可彈棉花我行,彈琴我真的不會啊?”


    江曉萱聽言,輕輕一笑,將胳膊抽出來,又放了一把草藥在碓窩裏,又開始繼續搗藥:“你不是挺會說瞎話嗎?連柳管家都騙得過,那再編一個騙騙金夫人也不是難事。”


    玉麒麟臉紅了紅,可還是嘴硬的說道:“喂,我那是為我自己嗎?我要不說瞎話咱倆昨晚就穿幫了!”


    “金夫人要你彈琴,關我什麽事?答應表演的是你。”江曉萱自顧自的忙著。


    玉麒麟著急了:“可現在我就是你!咱倆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露餡了,你也跑不了。”


    “古琴不是三五日能學會的,沒有十幾年的功夫你是過不了關的。”江曉萱無奈的搖搖頭。


    “十幾年?!”玉麒麟呆住了。


    江曉萱聳聳肩,停下手,看了看藥,又繼續搗起來:“所以就算我想幫,這忙我也幫不了。”


    玉麒麟心一橫:“幫不了?那大不了一起死。”


    “誰怕誰?”江曉萱說得格外輕描淡寫,看來是真不怕的。


    “我是不怕,孤家寡人一個……”玉麒麟眼睛骨碌一轉,隨即道:“可如果這事露餡了,那南京江閣老家怎麽辦?”


    聽到她這話,江曉萱心頭一緊,藥錘也不由得頓住了。


    見她這模樣,玉麒麟心知說中了她在乎的事兒了,趕緊說道:“金夫人要發現我是假的,告到太後那裏,你以為太後能讓你們江家好過?就算他們對你不好,可那也是你的親人,你總不會希望他們因為你獲罪吧?好吧好吧,算我囉嗦,大不了我現在跟夫人承認我根本不會彈琴!”說罷,便作勢要走。


    江曉萱連忙攔下了她:“等會!”


    玉麒麟停住腳步,卻沒迴頭,隻是唇角已經隱隱露出一抹狡猾的微笑。


    “我教你……”江曉萱歎了口氣。


    “嗯!”玉麒麟緩緩轉過頭,臉上已經沒了笑意,似乎還很勉強似的。


    江曉萱白了她一眼,快速將藥搗好,倒進瓷罐裏以後,走到邊上的盆裏淨了手,擦幹淨手後,才對她說:“跟我來吧。”說罷,便領著玉麒麟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江曉萱的屋中擺放著長案和一把古琴,上麵隻是簡簡單單的用一塊絲布遮塵,看起來她時不時都會撫一撫的。


    琴看起來很古樸,不像金夫人那裏看到的那把那麽華麗,縫隙裏灰塵不少,看起來很舊的樣子。


    似乎感覺到了玉麒麟在打量著這琴,江曉萱隨口說了句:“長風聽我會彈琴,這是他在外麵當鋪典當迴來的。”


    聽到這話,玉麒麟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想不到那呆子到是很體貼的。”


    江曉萱臉紅了紅,不動聲色的將絲布掀開,緩緩坐在古琴旁,將撫琴的位置留給玉麒麟。


    玉麒麟當即便興奮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可以開始了嗎?你放心,我學東西很快的,當年胖虎在鵝眉山教我捕魚,我一網下去就是十斤八斤,胖虎一條也捕不到幹瞪眼;胖虎教我給莊裏的母牛接生,我這手就這麽一掏——”


    玉麒麟說得津津有味,江曉萱卻是聽得毛骨悚然,聽到給母牛接生,她實在是受不了,忍不住低喝一聲:“說夠了沒有?”


    玉麒麟一愣,方才想起自己有些自私了,連忙訕笑著道:“夠了,你講。這琴要怎麽彈?”


    “你現在還不到能碰琴的時候,先去焚一爐香來。”江曉萱細致的摁摁琴弦,試試琴弦。


    “焚香?”玉麒麟一臉茫然。


    江曉萱淡然道:“撫琴自古以來都是文人的雅事,神遊八荒天人合一。焚一爐香有助你平心靜氣。”


    玉麒麟拂著自己的胸口感覺了一會兒,道:“我現在十分平心靜氣,不用這麽麻煩吧?”


    江曉萱眯眼看向她,眸子黯然幾分,一字一頓的問道:“你教我還是我教你。”


    “好好好……”玉麒麟嘟著嘴起身去焚香。


    江曉萱見狀,滿意的點點頭,“我先給你講一下琴的構造。這裏是嶽山,又稱臨嶽,是琴最高的部分;這兩個音槽大的叫龍池,小的叫鳳沼。這叫上山下澤,有龍有鳳,象征天地萬象……”


    可是,話還沒說完,她就說不下去了,玉麒麟在香爐旁弄出了一屋子的白煙,又濃又烈眼都睜不開。


    江曉萱捂住嘴:“咳咳,你在幹嗎呢?!”


    玉麒麟無辜的看著她:“你不是要焚香……咳咳……平心靜氣嗎?我多燒點趕快進入狀態啊!”


    江曉萱快要昏厥了:“你點那麽多幹嘛?”


    “你又沒說點多少。”玉麒麟不滿的嘟囔道。


    “你……”江曉萱看著屋裏越來越濃的煙,終於受不了了,大喊一聲“救命啊!”便衝了出去。


    玉麒麟不屑的看著她的背影,自說自話道:“不是你說的焚香嘛?這會兒又要跑……我才不像你……咳咳……這……咳咳……嬌滴滴的……”


    說著說著,她也扛不住了,捂著鼻子快步衝了出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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