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祖見他搬出了少林寺做靠山,不驚反喜,他最怕的是,這趙九雄另有後手,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奇兵。又或者這家夥是個混人,寧可讓自己搜查,也不肯低頭。


    別看他帶的人手不少,又是這二十幾個少年子弟,又是調動了幾十個軍餘,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可是真要讓他搜船,他自己心裏也沒底。這些漕船背後,天知道站著哪個大人物。萬一惹上了不該惹的人,發現了不該發現的東西,自己也是得死的不能再死。


    現在雙方的關係就是麻杆打狼,兩頭害怕。趙九雄固然怕錦衣衛動真格的搜檢,楊承祖也怕對方豁出去讓他搜,自己就不知道該搜好還是不搜好了。


    見他搬出少林和尚,這下算是放了心。少林確實不好對付,號稱有數萬精通棍棒的和尚,是河南第一等大豪強,論起威風,就算王府怕也要輸光頭幾分。又在天子身邊,靠著金槍不壞的神通得寵,從某種意義上說,如今的少林寺,可以看做一個小號的江彬。


    但也正因為此,他才不怕少林,你少林再牛也隻能算是小號的江彬,而沒人把江彬稱為大號少林寺,就可知兩下的高低。錦衣衛隻要掛著江彬這張老虎皮,還怕對方賭鬥勢力麽?


    漕幫說來樹大根深,在黑白兩道都有不少靠山,比如官場上的鳳陽總督監管漕運,那就是漕幫第一大靠山,也是實際上的漕幫幫主。不過在麵對江彬的問題上,漕運總督還真就起不了太大作用。


    自從劉瑾死後,江彬就是大明第一大佞幸,甚至有資格和皇帝同榻而眠。其威風最盛時,就連世襲罔替與國同休的成國公朱輔,見了他也要長跪。漕幫的這點人脈,跟這種混人對抗,實在是有點不夠看。


    楊承祖冷笑一聲“少林大師,很了不起麽?普淨在豹房那邊,不知道與我家伯爺能否有資格相提並論。如果九爺不服氣,可以修書一封,讓普淨師父跟伯爺說說,把軍餉的事停了。你猜猜看,這事是能成,還是不能成?再有,你這漕幫有如此多的股東,卻偏容不下我錦衣衛一股,這就是九爺對我錦衣的看法麽?若是你堅持如此,我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今天在樓上的,不過是我們二十幾個人,手上未帶寸鐵,九爺不如發個話,讓你的人上來,把我們都填了黃河。要不然的話,我就會讓你知道知道,錦衣衛是什麽樣的手段!”


    趙九雄本有心拍案而起,真的翻臉撕打上一迴,可是一想想自己偌大的家私,這巴掌哪裏落的下去。楊承祖沒什麽了不起,可他身後的是江彬啊。那可是平虜伯,是得天家賜姓的親信,正德朝第二個立皇帝一般的角色,哪是自己這種小把戲惹的起的。


    他身後有少林和尚是不假,可是和尚到底有多大作用,那就難說的很了。少林大師佛法精深,最擅長的就是化緣,但缺乏售後服務意識。


    如果說自己不交香油錢,佛祖震怒,肯定是要船翻倉毀的。可自己交了香油之後,少林大師們做的也就是為他念經祈福,如果說要為他去對抗平虜伯,那些大師們腦袋沒有壞掉,應該是幹不出這火中取栗的蠢事。


    再者說來,正如楊承祖所說,少林寺是很厲害,可也不過是有皇帝的手書匾額而已,比起江彬的關係,終究是差的遠了。可是自來善財難舍,入袋的錢再掏出去都覺得肉疼,更別說是讓別人平白分走一股。他隻好無力的抗辯道:“楊少爺,不是我要錢不要命,實在是這漕幫表麵風光,實際上也有許多開支……”


    “這麽說就不對了吧,九爺。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我們錦衣衛吃的是個消息飯,於你漕幫收益,難道心裏就沒個數的?我們入這一股,所得並不多,能破費的了幾個?再說貴幫人多勢大,難免魚龍混雜,內中難免就有些不法之徒。若是有心人借題發揮,我看你這壇主之位,也不怎麽安穩。九爺有偌大家私,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你的兒女想想,總不能讓子孫後代受了連累不是?若是你跟我們錦衣衛聯成一線,咱們就是一家人,誰要敢攀誣九爺,我第一個放他不過。”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我也給九爺交個底,我昨天因緣際會,救了張縣尊。在縣尊麵前,也算說的上話,日後若是貴幫裏有誰不幸為縣衙拿去,我也為為九爺關說關說,遞個人情。再者,衛輝府的段戶侯那,我也是能說上話的。這次軍餉的事,段戶侯也是傷透了腦筋,若是九爺能替戶侯了了這心事,戶侯一高興,說不定你就能做衛輝府的壇主,而何必屈居於小小的滑縣呢?”


    他這一軟硬兼施,趙九雄越發感覺難以應付,心道:好個厲害的楊家小子。以前隻知道他爹是有名的楊大膽,他有家傳的拳腳功夫,不過一個匹夫而已,被人架空了權柄,都無力奪迴。怎麽今天一見,傳言皆都不實?這小子把自己這個老江湖擠兌的無路可走,若說他是個匹夫,自己又成了個啥?


    現在對方是水火並濟,兩下夾擊,自己又該如何?如果還是拂了對方的麵子,恐怕下場就不大好了。人家不僅點出了平虜伯,又說出了段千戶乃至張縣尊。若是再不讓他入股,也就是說得罪的不是他一個,而是這所有人。漕幫不會倒,可是漕幫的幫主不一定不會倒。


    這些年漕運興旺,漕幫內部也幾番風雲變幻,就拿這滑縣來說,黃河還是那條黃河,力夫還是那些力夫。可是這滑縣的壇主,不知有多少就被人扔進黃河喂了甲魚,由後任者取而代之。今天楊承祖這麽大張旗鼓而來,未嚐沒有廣而告之之意。如果自己真惡了他,焉知不會有些卑鄙小人趁機投靠,要出賣漕幫利益,換取自身發達?


    到了那時,有了錦衣衛及衙門的支持,自己也不過是黃河上一具無名屍而已。事實上,他這個壇主之位也是這麽得來,前任壇主的姨太太和閨女,現在都成了他的姨太太。若是自己死了,那自己的姨太太和閨女,不也就成了別人的小妾?


    終究是家大業大輸不起,他隻好拱手道:“楊小爺,您說的對,是趙某自己的眼窩子淺了。別的不說,隻衝交您這麽個少年英雄,這個股就值得。不知您手上有多少銀子,打算入多大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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