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雄臉色一變,朝楊承祖一伸手“小爺,這事事關重大,咱們不能這麽草率吧。咱借一步說話如何?”他用手一指雅間,宋國良道:“楊哥,小心有詐。”


    “國良哥,您太多慮了。趙九爺是場麵上的人,怎麽能幹那不講究的事?我就跟九爺聊聊,你們在這待好,想吃什麽想喝什麽隻管吩咐,記到錦衣衛的帳上。”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雅間,趙九雄親自沏了壺香茶,又親自出去端了四盤點心放好,然後賠笑道:“小爺,我趙九雄是個粗人,不會說話,您別見怪。昨天的事,我也聽了個馬虎,不知是哪路仇人居然陷害我,說我跟那些人有往來。天地良心啊,我跟那些匪徒根本不曾會過,幾時成了同夥?我們漕幫確實人多,難免品流複雜,但是我敢說一句,像這樣殺官謀反的賊人,鄙幫是一個都沒有。”


    “是啊,我也願意相信貴幫裏都是好人。可是您也得體諒體諒我不是?”楊承祖臉上的表情要多誠懇有多誠懇,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樣


    “九爺,您也知道,我就是個幹活的,不是什麽了指揮使,指揮同知,連個千戶都不是。人家上麵交代下來,我敢不辦麽?那份口供交上去,我要是說我沒查,您覺得宋爺那邊,會不會饒了我?”


    漕幫在朝廷裏自有靠山,不過他們的靠山主要是鳳陽總督,跟錦衣體係沒什麽交集。像是江彬那裏,漕幫總壇不會短了一份孝敬,可是那份孝敬是屬於漕幫總壇,不屬於地方分壇。正如同總壇對分壇的管理力度不足一樣,總壇的關係,分壇想要用也不是那麽便當的。


    再者江彬貪財好澀,孝敬他肯定會收,但是能幫多大的忙,其實誰也說不好。這事關鍵是楊承祖占住了一個理字,任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有了犯人口供卻不許往下查的事,誰能宣之於口。趙九雄是滑州的頭領,而不是河南的頭領,要說驚動宋兆南,那怎麽也得是龍門那位漕幫河南分舵龍頭舵爺才行,他可差了點分量。


    可是要用一用那位龍頭舵爺,所付出的代價還不知道多少。滑州這地方肥的很,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說不定一找那位龍頭,自己反倒是比落到官府手裏死的更慘。


    他隻好陪著笑臉道:“楊少爺,這是官就有私,是私就有弊。小人也知道,一字入公門,九牛拽不出的道理。不過看在我與老爺子當初是過命的交情份上,還望小少爺您從中幫忙,幫我把這個口供改了吧。”


    他說話的當口,已經將一個銀子包推了過去“事發突然,身上帶的有限,您可別嫌少。過三過五,我安排人跟您送到家去,保證數字讓您滿意。”


    哪知楊承祖卻沒接他的銀子包,而是麵帶冷笑的看著他。“九爺,不愧是江湖上的老前輩,這手軟刀子使的不含糊,你是在提醒我,你認識我的家麽?我告訴你,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九爺萬貫家私,家裏上下那麽多人口,比起我這孤兒寡母的人家,那可是強到天上去了。要是我家裏有人攪鬧,那對不起,我就要誰付出代價。到時候貴宅要是出點什麽意外,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他說到此猛的一拍桌子,雙目之中殺氣大盛,竟是將趙九雄嚇的一個哆嗦,銀子包都掃落到了地上。按說趙九雄也是在街麵上混過的狠人,不至於如此不濟事。可是他終究是已經上岸洗白的主了,居移體,養移氣,當年那份血勇,早就消磨一光。


    楊承祖昨天剛剛經曆了一場撕殺,已經適應了殺人後的不適,同時,那殺過人的之後特有的殺氣已經初步形成。這份殺氣類似久經戰陣的老軍伍身上帶的那種氣質,舉手投足都與常人不同,也就不怪趙九雄膽寒。


    他有家有業,有兒有女有姨太太,犯的上和人玩命麽?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就是他這種人。要什麽有什麽了,也就沒了拚命的膽子了。隻是他想不通,自己已經答應給錢了,怎麽這楊承祖還是沒完沒了,反倒是翻臉了?


    他忙道:“誤會,完全是誤會了。我真沒這個意思,我哪能幹那事啊?您放心,要是有漕幫的人敢去您家攪鬧,您殺我的滿門,這總行了吧。我是個粗人,腦子不好使,您給我指條路行不行?到底怎麽著,您才能放過我這一迴。這碼頭上的船要是被您查那麽幾圈,我這生意就別幹了,漕幫裏也容不下我啊。”


    楊承祖聽他這麽說,才轉怒為喜,端起茶碗,用碗蓋輕輕打著碗裏的茶葉。“九爺,響鼓不用重捶,這口供的事,就在我一念之間,這口供我是毀了它,還是把它交上去,就看您怎麽做了。這漕運碼頭日進鬥金,肥的流油,我們錦衣衛餓的都快要了飯,您覺得,這合適麽?我既然做了這個小旗,就得給衛裏的老少爺們謀個飯碗不是?好在我現在手頭富裕了點,弄了筆銀子,想要學人做點生意,跟您這漕幫裏入上一股。到時候您怎麽經營我不管,我隻管按月分紅,其他的一概不問。再有人想找您漕幫的麻煩,我楊某第一個大耳刮子抽他,您覺得這買賣不虧吧?”


    趙九雄這才明白,這幫小子,鬧了半天是要來占自己碼頭的好漢股來著。他心裏不由大為光火,真是人老了,威名就淡了。年輕時,自己靠著這手段,也沒少訛人,怎麽今天就被人訛到頭上來了?這幫人到底多大膽子,敢來吃自己的幹股,難道就不惦惦分量麽?


    他自然不相信楊承祖會拿出真金白銀入股,那是傻子才幹的事,他不過是掛個名字,就從自己這收一份保護費。漕幫交保護費正常,可是也不能逮誰誰交,就連滑縣衙門都不敢收自己的錢,區區一個小旗所,算哪根蔥?


    “楊少爺,我想您可能是年輕,有些事沒了解清楚吧。”趙九雄的語氣漸漸硬了起來“我漕幫經營情況一向良好,資金多的都去開別的買賣,從來不需要別人投資入股。再說,我漕幫也有自己的大股東,朝裏幾位大老爺,都在幫裏有股份。就拿咱河南來說,少林寺普淨住持,就是我們河南漕幫最大的股東。少林寺財雄勢大,廟裏有花不盡的金銀,您覺得有這麽個大股東在,我們還需要找別的股東麽?我這小小的滑縣碼頭不算什麽,我趙老九更是什麽都不算。可是廣照大師,那可是佛門大德,他老人家最見不得碼頭混亂,要是大師不高興,楊少爺,您怕是也不好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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