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楊承祖的主意,幾個頭目彼此對視一眼,宋連升道:“大侄子,我是你的長輩,有什麽我就說什麽。你這計策不能說不好,可是怎麽總覺得,是拿命在玩啊。萬一這事玩砸了,你可是第一個倒黴的,我跟你爹八拜之交,不能看你自己往坑裏跳啊。”


    “叔,您這份心意侄心領了。不過自古來富貴險中求,這次要救張大老爺,我覺得也隻有這麽個辦法。誰讓一堆大小老爺,都被人家架了票?要是沒有這些人質,咱下個貼子,直接弄百十個民壯打進去,什麽趟將也打翻了。就這麽著吧。”


    王忠拈著胡須看著楊承祖,心道:怎麽這小子生了病之後,總覺得跟以前有點不大一樣了?至少這膽子可是見漲,有點他爹楊大膽的意思了。他接過話道:“小子,你可想好了,你家裏還有個娘呢,可由不得你這麽胡衝猛打。老爺子我家裏,還有一領鐵甲,迴頭你穿上吧。”


    “恩,你爹那口刀屬實的不錯,咱們縣裏乃至府裏,也未必找的出那樣一口好刀。那刀花了血本,全身包鋼,說評話的常說什麽殺人不見血,吹毛利刃,也不過就是如此。隻是不知道你學了你爹幾成本事,他練的是殺人刀,你要是能學到五成,這事就有把握了。”


    宋連升這話裏的意思,還是要楊承祖自己掂量著辦,畢竟兵兇戰危,楊家就他一根獨苗,平時擠兌他是一迴事,看著他出了意外,就是另一迴事。人心全是肉長的,兩下裏又沒有過節,到了大事的時候,胳膊肘總是要往裏彎一彎。


    楊承祖笑道:“有勞叔父掛懷,這刀法我不敢說練的如何了得,不過總算有了家父幾分火候,再說,咱們對付的是山賊,那裏麵也未必有什麽真好漢。敢把腦筋動到七品正堂頭上,那多半是剛上道的小蟊賊,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好對付的很。”


    那邊柳氏知道他的計劃,卻是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放“不行,這事咱不管了。哪怕那些錢使出去拿不迴來,娘也不要了。寧可跟著你去討飯吃,也不能看著你去送死,那些是殺人不眨眼的狗強盜,你這主意,不是把你自己往死路上送麽。娘現在就你這麽一個依靠了,你要是有個……你讓娘怎麽活啊。”


    楊承祖忙笑道:“娘,瞧您說的。孩兒也還沒活夠呢,還沒給娘添幾個孫子,怎麽舍得把自己送掉。這事我心裏有數,您就不必多擔心了,不過是一群小賊,我應付的了。再說我不是有一身鐵甲護身麽,他們傷不了我。您就在家等著,我這就點起人馬,救大老爺去者。”


    香滿樓位於滑縣城北,距離縣衙門隔著一條大街,時常有衙役見八字牆外貼滿了布告,就把知縣發出的勸人向善,莫沾煙花的文告貼到香滿樓外麵去。在滑縣這小地方,香滿樓得算是頂熱鬧的一處所在。


    往日裏這個時候是姑娘們休息的日子,對外不營業。可是今天,從鴇母到大茶壺,全都戰戰兢兢,小心伺候著裏麵十幾位大爺。那些紅姑娘們,也沒了往日的架子,伏低做小的,在邊上陪著小心,生怕說錯了什麽話,惹來殺身大禍。


    這些人要說人數不過十幾人,對上香滿樓的保鏢打手,也未必一定就有勝算。可奈何有一遭,人家身上是有官身的,京師來的錦衣衛老爺,見麵二話不說就把滑縣衙門一網打盡。


    有這個聲威在,小小香滿樓,哪裏還敢跟他們對抗?鴇母九娘年輕時也是當紅的姑娘,見多識廣,河南八府全都轉過,連知府都曾接待過。可是像這種陣仗,也是破題第一遭見。


    十幾條大漢兩眼通紅,手中全都提著兵器,縣裏的幾位老爺被捆的結實,就那麽丟在一邊,時不時還有人過去,用那大腳去踹上兩腳,這可是縣裏的老爺們,也是打得的?


    “狗官,你貪贓的事發了,隻要你五千兩銀子買命,已經是很便宜你了。按照大誥,你這就得剝皮,可是籌個錢,怎麽這麽磨蹭?是不是消遣我們幾個來著,信不信我們就在這把你的皮剝了?”


    九娘一聽,心裏嚇的一涼,要是在這剝了皮,自己的買賣就別幹了。連忙陪著笑臉過去,用那胸脯蹭著這人的胳膊,連那人身上的汗臭味,也隻當沒聞見。“這位大爺,千萬別惱啊。我說句公道話,這五千兩銀子慢說是湊,就是稱,也要稱上一陣。您且消消火,我給您預備好了早點,再不然,您看哪個姑娘可心,就讓她去服侍您一迴?”


    那漢子一搖頭“我們大哥完事之後,才能輪到我們呢。他沒發話,我們不能幹,你把吃的拿來吧,記得,要有酒有肉。”


    看這些家夥見肉沒命的神情,九娘心裏也有點犯嘀咕:這京裏的錦衣老爺,怎麽看著跟那些逃荒的災民似的,沒見過肉啊。可是不管她怎麽走心思,這事正經不是她一家小小的清樓摻和的起的,隻好用心招待,隻是心疼樓裏的頭牌如仙。她一向標榜賣藝不賣申,這迴卻被那帶隊的錦衣弄到房裏去,聲名傳出去,這塊牌子算砸了,還得重新培養。


    喝著燒酒吃著上好的香肉,那些漢子的眼睛裏冒出血絲來,用餓狼般的目光,掃視著身邊這些袒露身體的女子。一人猛的一拍桌子“老子忍不了!這麽多香噴噴的大姑娘放在身邊不讓碰,他倒是摟著那個女人進去半天時間,這算個球事了?我就是要開個葷,看他能把我怎麽的。”說著一把抱起身邊那個陪酒的,就往一間房裏拖。


    卻在此時,房門大開,一個精赤上身的大漢鑽了出來,怒罵道:“麻老三,你說誰呢?這裏是脂粉陣,都去找女人,肉票誰來看?我跟你們小嫂子痛快痛快,然後再跟你們換班,你怎麽就等不及了,難道是要造反?”


    在他身後,站的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嬌////娘,就是本樓花魁如仙。隻見她眉目如畫,肌膚勝雪,隻看那不經意間露出來的窄窄金蓮以及那水紅的胸圍子,就已經讓人垂涎欲滴,更別說她舉止那副高貴典雅的風範,怎麽看怎麽也像個大家閨秀。


    別看被帶進去半天光景,此時的如仙卻似一朵雪中寒梅,纖塵不染,衣衫發髻半點不亂,氣質依舊是那般神聖不可侵犯。光看模樣,絲毫看不出曾經行雲布雨的痕跡,將來換個地方,還是能說一句小女子隻賣藝不賣申,還望公子自重之類的話。


    那麻老三看著如仙,忍不住吞了幾口唾沫“老大,咱們一起出來打天下的,既然都是兄弟,好事不能都你沾。既然你完事了,那好,這個小嫂子,我要困一困。”


    那大漢聞聽勃然道:“麻老三,你說的什麽球話?這個女人我要定了,等到銀子來了,我就帶她走,跟我迴家過日子。你敢對她不敬,信不信老子活撕了你。”


    麻老三卻是一把推開自己拉著的女人,伸手就去拔刀“娘的。捧你一句老大,還真拿自己當祖宗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麽撕了我。”


    兩下裏各有幾個親近,見二人要動手,就彼此護著自己人,幾乎就要動起手來火並。幸好,外麵一個放風的瘦小漢子進來道:“老大,三哥,都別動手,縣衙門送銀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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