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話,不久前岩柱悲鳴嶼行冥和她說過,姐姐也說過,還有那個動不動就說她體型適合安產的自大狂音柱也說過。


    這些人雖然沒有把話說全,但蝴蝶忍明白,其言外之意不過是一句——


    以你的身體條件,並不適合做劍士啊。


    不過考慮到那些人分別是她的恩人、姐姐和身為柱的超級討厭鬼,蝴蝶隻能盡力去無視。


    偶爾想起來,蝴蝶忍隻覺得委屈。


    尤其是姐姐。以前明明約定好的,要一起斬鬼,再不讓同樣的悲劇發生在別的孩子身上。


    可就連她,這幾個月也不再讚成蝴蝶忍繼續殺鬼了。


    蝴蝶忍每次階級晉升之時,姐姐那遮掩起來的愁容就更深一分。


    可她那張不會撒謊的臉,要怎麽瞞得過親生妹妹呢?


    姐姐分明是擔心隨著蝴蝶忍的階級越高,分配給她的鬼也越來越強。


    蝴蝶忍也知道那一天遲早會到來,但她除了努力修習劍術,再別無他法。


    內心對鬼奪走家人的憤怒仍舊在血液中咆哮,對別人的不讚許,她能做的,也就隻有當做不知道。


    畢竟,那些人說出這樣的話,是出於柱的地位,出於對她的關心。


    但沒想到,今天遇到弦一郎,年紀不過九歲,居然也對她說了同樣的話。


    憑什麽!


    憑什麽這樣的小鬼,也敢輕而易舉否定我這些年來的努力!


    壓抑已久的憤怒終於再也按捺不住,隨著蝴蝶忍手中的木刀一起,卷起一層薄薄的水霧朝著弦一郎砍去。


    “水之唿吸·一之型·水麵斬擊!”


    雖然蝴蝶忍現在正跟隨姐姐學習花之唿吸,但她是靠著水之唿吸才通過鬼殺隊的選拔的。


    除了有兩個劍型以她體力施展不出,但基礎的一之型卻是輕而易舉。


    在唿吸法的加成下,這一道平斬即使以她的力氣使出,也絕對不容小覷。


    “啪!”


    木劍在空中交鋒,想象中弦一郎武器脫手的場景並未出現。


    對麵那個孩子隻是魔幻般地將劍遞出,用蝴蝶忍看不懂地巧勁輕輕一擺,仿佛隨手就破解了她的劍型,仿佛那清脆的打擊聲是某種假象。


    “怎麽會!”


    蝴蝶忍深紫色的眼睛中露出一絲疑惑。


    她感覺自己使出的力氣似乎全部被原路返還,持劍的右手不由自主向右後方蕩開,中路頓時門戶大開,甚至都忘了接下來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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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弦一郎的木刀,已經趁著這個破綻,抵在了她的鎖骨上。


    “橫斬對上肢肌肉力量太高。”


    弦一郎對驚詫的蝴蝶忍搖了搖頭,一出口就直戳她的傷疤。


    隨即,他將木劍從蝴蝶忍麵前取下,向後退了幾步,留出交手的空間。


    “想一擊打飛我的武器,你的力氣遠遠不夠。”


    弦一郎一邊說著,一邊擺出狼格擋時的架勢,並沒有想靠著一劍就要定勝負的意思。


    相反,他更希望蝴蝶忍幹脆把她會的所有劍型都使用一遍。


    他每隔一分鍾可以開啟一次靈視,足以記住蝴蝶忍使用劍型時的唿吸節奏。


    如此一來,雖然沒能學到不死川的風之唿吸,但用其他的唿吸法先研究研究,卻也不影響什麽。


    而另一邊,蝴蝶忍聽了他的評價,卻出乎意料地平靜下來。


    她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覺得弦一郎沒有說這話的資格。


    但隻憑對方化解她攻擊的這一招,她就清楚不死川說弦一郎幫助斬殺下弦鬼的事情,恐怕不是誇張。


    既然對方小小年紀,劍術就不在她之下,原本的態度自然也就發生了扭轉。


    蝴蝶忍一邊將唿吸法調整為花之唿吸,一邊雙手握刀。


    顯然想法已經從“教訓一下這個小鬼”變成了“認真應對”的地步。


    “請指教。”她對著弦一郎點了點頭,算是正式行禮了。


    然而她話音剛落,蝴蝶忍靈巧的身形已經到了弦一郎麵前,作出想要出劍的架勢。


    在弦一郎下意識舉刀的瞬間,她卻又如同被狂風吹飛的花瓣一般貼身繞道,以匪夷所思的身法來到了弦一郎的身後。


    那不是敏捷,而是純粹的靈巧!


    像是草原上被獵豹捕食的羚羊一般,瞬間轉向!


    “花之唿吸·四之型·紅花衣!”


    木劍在空中扯出一條軌跡優美的波浪形透明漣漪,自下而上而起,蓄足了力氣,直指弦一郎沒有保護的背心。


    距離揮舞出花柱那樣的劍氣,蝴蝶忍也隻差一步之遙而已。


    不過,弦一郎的忍者體術·看破也不是吃素的。


    雖然蝴蝶忍閃避的方式讓人出乎意料,但在他加速10%的動態視覺看來,卻依然有跡可循。


    尤其是對方使用的這一招,本質上依然是發力不足的斬擊。


    蝴蝶忍的出手速度不夠快,這給了弦一郎足夠的反應時間。


    弦一郎毫無預兆地突然向前墊步,以貼地飛行般地姿態成功躲過這一招後,立即迴身使出了下段橫斬。


    這一劍攜帶著唿唿風聲,雖是當下臨時起意的反擊,卻顯得氣勢驚人。


    若是被打到,絕對要傷筋斷骨。


    不過蝴蝶忍見他躲過紅花衣後便早有準備,準確地將腳尖踏在襲來的木劍上,借力來到了弦一郎的頭頂上方。


    若使用遊戲裏的話,這一招叫做“踩頭”,隻不過她剛好踩到了劍上而已。


    蝴蝶忍心裏十分清楚,若是兩人用的是真刀,自己的腳剛剛就會被直接劈斷了。


    但是,當下的情形已經不容她繼續感歎了。


    如果不在半空之中趁機,先下手為強,落地後,她就要變成對方的活靶子了!


    “花之唿吸·一之型·小荷尖角!”


    蝴蝶忍操控著身體,在半空中倒立的同時翩翩旋轉起來,但手中的木劍猛然探出,如同電鑽的頭部一般向下方螺旋突刺。


    這一招對技巧的要求極高,但並不耗費力氣,反而是利用體重從空中進行自上而下的壓製。


    盡管她身體輕薄,但二十多公斤的重量(資料裏她決戰時31公斤)壓在那麽一點點的劍尖上,其所能造成的破壞依舊不小。


    更何況,那劍仿佛放大的螺絲釘一般旋轉著,若是硬擋,迎接的傷害何止一段!


    弦一郎自然看得出這劍型的不凡之處,原本打算趁她掉下來時打一套飛渡的想法頓時胎死腹中,隻能有些遺憾地躲開。


    他默默開啟靈視,卻把這匪夷所思的劍型記在了心裏。


    也不知道什麽樣的天才,才能開發這種企圖鑽開敵人天靈感的絕招,讓他想起了《黑暗之魂》裏法蘭要塞的洗頭哥。


    就這樣,兩人交手不到5秒中,便再次拉開距離,相對站好。


    兩人雖然看起來皆是毫發無傷,但其中兇險之處,恐怕隻有交手的兩人才清楚。


    弦一郎反擊驚人狠辣尚且不說,蝴蝶忍出手更是刁鑽至極,絕對不從敵人能意識到的角度下手。


    繞後、頭頂,這種打法,像極了正義的太陽騎士。


    由此可見,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劣勢所在,所以才會鑽研這些字麵意義上的“旁門左道”,計量避開敵人的正麵。


    因為拚力量的話,她就完全沒有勝算了。


    “你和香奈惠小姐一樣聰明。”


    弦一郎沒頭沒腦地評價了一句,讓蝴蝶香奈惠有些納悶。


    “你為什麽這麽說?”


    突然被誇了一句,讓她分不清對方是不是在諷刺什麽。


    “許多人都不懂得該怎麽揚長避短。”


    弦一郎想起葦名一心勸他不要再死磕一字斬的事情,“我也是在爺爺的提示之下,才懂得這一點,但你已經能夠靈活運用了。”


    “……”


    蝴蝶忍見他表情真誠,稍稍愣了楞。


    被人說到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很自豪,出了鬼卻沒人發現的地方,她心情稍稍有些好轉,但隨後臉色又是一黯。


    “可即便如此,無論我從什麽方向進行攻擊,都無法一刀斬下鬼的頭顱。”


    “如果長不足以補短,那麽揚長又有什麽意義呢?”


    顯然,她所說的短,就是指身體條件。


    而長,就是她出色的戰鬥策略。


    “可你不是丙級隊員嗎?”


    弦一郎提出疑問,“照理說,你應該很殺掉過很多鬼才對吧。”


    蝴蝶忍拔出自己腰間的小太刀,刀刃上有著淡淡的綠芒,弦一郎也是在近處才看得清楚了些。


    “有毒?”


    他立刻判斷道。


    蝴蝶忍點了點頭。


    “我之所以能殺死鬼,是因在刀身上塗抹了紫藤花毒液。如此一來,配合日輪刀,鬼的恢複速度會再一次下降。”


    “趁著這個機會,我一刀斬不下它們的脖子就斬兩次,尚且可以對付一些尋常的鬼。”


    弦一郎腦子裏自動腦補出蝴蝶忍踩著鬼的身體,對著鬼脖子連續劈砍的畫麵,隻覺得頭頂一陣陰風吹過。


    以前葦名處死一些罪犯時,糟糕的劊子手就因為無法一刀斬下對方的頭顱,反而被疼到極點的犯人扭過頭來謾罵一番,弄得場麵十分難看。


    那種死法,即便對鬼來說,也太痛苦了。


    果然,起碼在對待鬼的態度上,姐妹二人存在著本質區別。


    這個身材矮小的女人,對鬼已經完全喪失了同情,就像弦一郎曾經對人一樣。


    這時,蝴蝶忍仿佛想起了幾次不愉快的斬鬼經曆,有些惱火地把小太刀塞迴去。


    “但用這種辦法,我永遠沒辦法像姐姐和不死川那樣殺死鬼月。”


    “稍微厲害些的鬼,紫藤花液的效果就不太明顯了,我需要砍更多刀才能殺死它們。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的話,根本無法保證它不會趁機反擊。”


    “再者,紫藤花提煉出的液體很容易揮發,塗抹在劍身上,維持的時間也很短。”


    說到這裏,蝴蝶忍有些羨慕地看著弦一郎。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力氣,就沒有這樣的苦惱了。”


    “我真是想不到,一個九歲的孩子,能像你這麽強壯。”


    弦一郎沉默起來。


    他也曾無力過,為了彌補自己的不足,什麽旁門左道都用過。


    變若水、不死斬、巴之雷……


    因此,他非常理解蝴蝶忍為何會這麽苦惱。


    過了一會兒,他僵硬地開口了。


    “與其彌補自己的短板,不如把真正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難道專心研究對鬼起效果的毒藥,會比鍛煉已成定局的身體更加麻煩嗎?”


    蝴蝶忍聽了這話,剛想下意識反駁,但馬上就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但幾秒後,她還是遺憾地搖了搖頭。


    “我並不是沒有想過,把紫藤花毒和其他毒合成使用,來解決它容易揮發,而且毒性不夠的問題。”


    “但是,這需要現成的鬼來進行試驗。我姐姐是一個過分溫柔的人,她希望能夠與鬼這樣的東西好好相處,根本不可能允許我這麽做。”


    【和鬼好好相處?】


    想起蝴蝶香奈惠那張溫柔的臉,弦一郎覺得這的確很有可能。


    此時看到蝴蝶忍有些無奈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一個主意來。


    “我有一個提議。”


    他鄭重其事的說道,“剛好我也想研究研究鬼這種東西,而我也有強大的手下和足夠的資源,抓捕一批鬼關押起來。”


    他可沒忘記,之前殺死水鬼時,還獲得了少量的鬼王之血,一直不知道該怎麽用。


    反倒是殺死下弦之四,獲得了對方的靈魂,卻沒有拿到血。


    “你是說?”


    蝴蝶忍眼睛裏閃過一絲明亮。


    “是的,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這個詞,弦一郎昨天早上才對蝴蝶香奈惠說過,今天又和她的妹妹說,真是巧合的很。


    “我可以抓一批鬼供你進行試驗。而且葦名也有精通毒藥配置的高手,相信你們一起研究,應該會事倍功半才對。”


    他說的高手,自然是指孤影眾。


    作為內府的忍者,他們會使用的毒藥,絕對不止簡簡單單的一種而已。


    而長期生活在葦名毒沼附近的蛇眼族人,也精通各種解毒的辦法。


    “那你總不會白白幫我吧?”


    蝴蝶忍響起姐姐說過,這個孩子目的性很強,於是多了點心眼,“如果是想讓我教你唿吸法的話,我是不會同意的。”


    弦一郎:……


    他本來就想說這個來著。


    雖然從老獵人筆記上看,蝴蝶香奈惠對他的好感度極高。


    但這並不影響香奈惠會提防他。


    用藥丸換取唿吸法,弦一郎一開始就沒有多少信心,能換取一些打造日輪刀的材料就很不錯了。


    所以,他把唿吸法的主意打到了具體的人身上。


    比如和他關係不錯,但對鬼殺隊不滿的不死川實彌。


    比如眼前這個急需提升自身實力的蝴蝶忍。


    甚至對方不願意直接教會他也沒關係。


    隻要他看得次數足夠多,就算蝴蝶忍不親口傳授,他也能靠靈視“看穿事物本質”的能力學會唿吸法。


    “那麽這樣吧。作為幫你抓實驗材料的代價,你在我麵前多展示幾次你所會的劍型,這總沒問題吧?”


    “就算我不小心學會了,你也沒有親口傳授給我。”


    “你看這樣行嗎?”


    蝴蝶忍仔細想了想。


    最終,想要消滅鬼的渴望,終究戰勝了對姐姐的微弱愧疚。


    再說,要是鬼殺隊的唿吸法光看就能會,怎麽可能隻有這麽點人。


    這孩子強歸強,可惜有點太自大了。


    於是,心中幾次天人交戰後,蝴蝶忍終究對弦一郎點了點頭。


    “我同意了。”


    弦一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也就是此時,一隻鎹鴉扇動著翅膀,落在庭院裏的樹枝上。


    “丙級隊員蝴蝶忍!丙級隊員蝴蝶忍!”


    “東京郊東北方小道附近常有路人失蹤!速去調查!速去調查!”


    “東京郊東北方小道有路人失蹤!快出發吧!快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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