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婉原本以為人死如燈滅,眼睛一閉,就再沒有任何意識了,也就不會再有什麽所謂的牽掛和愛恨情仇了。可是等閉上雙眼的那一刹那,她忽然就覺得極其的輕鬆起來


    。而且她也感覺不到半點箭入心和毒入骨的痛了。


    她有些納悶的睜開雙眼,就震驚的察覺到自己漂浮在空中。


    這種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但也很新奇。


    她已經沒有身體了,整個人仿佛飄在空中的一片輕盈樹葉一樣。但就算這樣,她還是能看到一切。於是她就看到李惟元淚流滿麵的緊緊抱著她冰冷的屍首,顫抖的雙唇貼在她冰涼的雙唇上,沙啞著聲音一聲聲的叫著她婉婉,隨後又抬手溫柔的將她麵上散亂的鬢發別到


    了耳後,抱著她的屍首起來,柔聲的說要帶她迴家,說會永遠的陪著她。


    就算現在李令婉隻是一縷魂魄,沒有身體,嚴格說來也是沒有心的,可是她發現她的左胸口那裏還是會痛。


    她抬手緊緊的捂著嘴,抖著聲音叫了一聲哥哥,但是沒有人會聽到。她又向下飄過去,停在李惟元的麵前,但是李惟元很顯然也沒有看到她。


    對啊,她已經死了。李惟元再也看不到她,也聽不到她說話了。這些日子被李惟元那樣的軟、禁著,她老想著要離開他,走得遠遠的,讓他再也找不到她。可是現在她變成了一縷魂魄,任憑她飄到哪裏去,想必李惟元也是找不見她的


    ,可是不曉得為什麽,看著李惟元孤獨蕭索的背影,她卻哪裏都不想去了。於是她就這樣一直跟著李惟元。看著她將自己的屍首抱上了馬車,一路上瘋魔了一般,垂著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的屍首,不時又低下頭來,親親她的額頭,雙眼,


    臉頰,雙唇,又柔聲的同她說著:“婉婉,你不要怕,哥哥這就帶你迴家。你放心,哥哥不會讓你孤單的,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


    仿似她不是死了,而隻是睡著了一般。


    李令婉聽了,心中湧上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傷,但同時她也驚恐。


    聽李惟元這話裏的意思,他該不會是想殉情了吧?他,他不會這樣的傻吧?


    她坐在李惟元的身邊,開口叫他哥哥,想叫他不要這樣的傻,但沒用,李惟元是看不到她,也聽不到她說話的。


    她就這樣看著李惟元一路緊緊的抱著她的屍首。等到了李府,李惟元抱著她的屍首下了馬車,一徑的迴了怡和院,動作輕柔的將她放在了床上。


    李令婉看到小玉她們都跪下來哭了。但李惟元卻開口嗬斥著她們:“哭什麽?不要吵到了婉婉。”


    李令婉覺得李惟元約莫真的是瘋魔了。都已經死了的人,還怕什麽被吵呢?她看著李惟元讓丫鬟打了水來,隨後他屏退了眾人,親自的給她擦洗著臉上和身上的血汙,看他打開了她的衣櫃,從裏麵拿了一件大紅色縷金百蝶穿花紋樣的緞襖和一件火紅的百褶裙出來,同她說著:“婉婉,哥哥最喜歡看你穿顏色明豔的衣服了。你穿著這樣明豔的衣服,對著哥哥笑的時候,明媚的跟芍藥花開一樣,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得


    上你的。”


    李惟元親手給她換了幹淨的衣裙,又給她梳了個發髻,挑了發簪給她戴上。然後他就這樣一直將她抱在懷中,絮絮的同她說著話,不時的又低下頭來親親她的臉頰。


    李令婉在旁邊看了,真的是越來越覺得心中駭然了。李惟元這樣,真的是有瘋魔的跡象了啊。可是她又什麽都做不了。明明她就坐在他身邊,離他這樣的近,甚至有時候她還會伸手去抱他,可是這些李惟元都是感覺不到的


    ,也壓根就聽不到她說話。


    李惟元自迴來之後就一直不吃不喝,隻吩咐謹言去買一口棺材來,而且還特地的吩咐了要買個寬大一點的。


    李令婉聽了就忍不住的想落淚。他這是,這是存了必死的心啊。


    次日,淳於祈來了。


    李惟元壓根就沒想讓他進門,命人攔住了他。但淳於祈還是硬闖了進來。


    他一身素白的衣服,是來拜祭她的。但即便是他硬闖進來了,李惟元也是隻跪在旁側,手中拿著一大遝的紙錢,頭也不抬的一張張的往麵前的火盆中放著。


    一直站在他身邊的李令婉:……


    這紙錢她好像壓根就沒收到過一張啊。


    不過隨後李惟元和淳於祈之間還是起了爭執。李令婉猜測著,原本李惟元見她死了,對其他旁的所有事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後來淳於祈說的吾妻兩個字還是觸怒到了李惟元,所以他猛的就抬起了頭來,然後扔了


    手裏的紙錢,快速的就衝了過來。


    然後李令婉就看到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


    原本她書中寫的是左相冷傲,右相高華,但是現在,這兩個人卻是沒有任何一點形象的扭打在了一起。而且都是存了讓對方必死的心,簡直就是拳拳見肉,招招致命。


    李令婉在旁邊看了,隻著急擔心不已。但那也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至於周邊站著的丫鬟和下人,一開始都像是嚇傻了一樣,沒有一個人敢衝過來。後來想衝過來,但卻被李惟元和淳於祈同時開口給阻止住了。


    他們說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而最後,這場廝打終究以李惟元捅了淳於祈腹部一刀結束了。


    李令婉就見李惟元一手抹著唇角的血絲,一邊森寒的說著:“這把匕首原本是我給自己準備的,現在倒便宜你了。”隨後淳於祈被大驚失色的長青等人扶走了,李惟元則是轉身,伸手摸著她的手,柔聲的說著:“婉婉,有沒有嚇到你?是哥哥錯了。哥哥剛剛應當同他去外麵庭院裏打的,


    而不應該在你的麵前打。”


    李令婉默然。但其實你們就是去哪裏打,她都是能看到的。不過李惟元現在的狀態……


    李令婉深深的歎息。


    淳於祈她是不擔心的。雖然腹部被李惟元給捅了一刀,但李令婉曉得他是不會有事的。他往後還要輔佐謝蘊上台的。可李惟元……


    李令婉真的覺得他已經接近於瘋魔的狀態了。


    兩日後,棺木運過來了。李令婉聽李惟元給謹言交代了一些事,而當夜,李惟元就屏退了眾人,手中握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抱著她的屍首,兩個人一塊躺到了棺木裏去。


    這幾日李令婉原就心中猜測李惟元是起了要和她一起死的念頭的,但是現在這樣親眼看著,她還是覺得心中大駭,且震驚不已。但無論她如何的叫哥哥,如何的哭,如何的拉著李惟元的手,他還是什麽看不到也聽不到,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輕柔的親吻著她,又目光癡纏的望著她,柔聲的同她說著:“婉婉,哥哥說過,不會讓你孤單一人的。上天入地,黃泉碧落,我總是會陪著你的。你若是知曉哥哥的這份心意,那你就等等哥哥,哥哥這就


    來陪你了。”


    李令婉放聲大哭起來,隻覺得左胸口那裏大痛,痛的她整個魂魄都要痙攣了起來一樣。


    “哥哥,不要。”她哭著去拉李惟元的手,“我一直都在你身邊的啊。”


    可李惟元是聽不到的,他將匕首拔出了鞘,就要往自己的心口插去。


    但忽然,他的手碰到了一樣東西。是前幾日李令婉去承恩寺,她臨走的時候大覺法師送她的那串菩提子佛珠。這幾日李惟元太悲痛,也就隻比活人多了一口氣罷了,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其他任何的事,但是現在,這樣靜寂的深夜,他抱著必死的心,心中反倒是安靜平穩了下來。於


    是再看到這串菩提子佛珠,他忽然就想到了許多事,然後他猛然的就起身從棺木裏坐了起來,打開門,讓人去叫了木香過來。木香很快的就過來了。李令婉一邊哽咽著抹眼淚的間隙——剛剛李惟元要尋死的那一刻真的是嚇到她了,一邊就聽到李惟元在問木香:“那日姑娘去承恩寺,大覺法師都同


    她說了些什麽話?一個字都不要漏的全都告訴我。”


    但那日木香是被李令婉隔絕到了廊下的,而她和大覺法師說話的聲音也不大,木香也聽不到什麽。不過木香很快的又叫了那日跟她一同過去的另外兩個丫鬟中的一個。李令婉這才曉得,這丫鬟竟然是會唇語的。所以縱然是那日沒有聽到李令婉和大覺法師的對話,可她還是能一一的將自己和大覺法師那日說的話全都複述了出來。而且是


    一個字不差,也一個字不錯的。


    李惟元聽了,麵色越來越嚴肅起來。接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轉身就自棺木裏抱起了李令婉的屍首,快速的吩咐著謹言:“快去備馬車。”


    他竟然是要連夜帶著李令婉去找大覺法師。


    因著心中激動,這幾日他一直灰敗的眼中重又有明亮的光閃了起來。他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大覺法師是知道一切的,也許他有什麽法子救李令婉也說不定。而隻要大覺法師能讓李令婉活過來,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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