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蜜被蕭懷衍的眼神看得臉上有些不自在。


    蕭懷衍在床邊坐下,他伸手摸了摸薑蜜的額頭,“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薑蜜輕輕地搖頭,看在蕭懷衍眼裏那恬靜柔軟地模樣讓人心頭一暖。


    蕭懷衍的手指蹭著她的側臉慢慢地摩挲。


    蕭懷衍眼眸晦暗,他克製著內心的那份激蕩,他想親近她,想把她狠狠地揉到自己懷裏,緊緊地擁著她。


    可又怕自己控製不好那份力,弄疼她。


    同時也擔心薑蜜會因前世的事抗拒他。


    薑蜜按住蕭懷衍的手,低低了喚了一聲,“陛下……”


    蕭懷衍恍然迴過神來。


    這時秋玉端著熬好的安胎藥進來,她福身一禮,聲音有些緊張:“陛下萬福。顧院判吩咐奴婢伺候娘娘趁熱將安胎藥服下。”


    蕭懷衍看了一眼,“拿過來。”


    秋玉有些驚訝,她不敢耽擱小心地將藥放到陛下的手上。


    蕭懷衍看著冒著熱氣的湯藥,攪了攪,舀了一勺藥遞到薑蜜的唇邊。


    薑蜜低垂著雙眸,微微張開了唇。


    兩人靜謐無聲,漸漸地藥碗見底了。


    蕭懷衍擱下勺子,候在一旁的秋玉連忙接了過來,又將備好的蜜餞遞了上去。


    薑蜜撚了一顆青梅放入口中,甜酸的味道將苦味壓了下去。


    平日裏吃個一顆就差不多了,可今日薑蜜還是想吃,又伸手去拿。


    她剛咬了一口,本來沉默著的蕭懷衍出聲道:“這些顧海榮都看過了?”


    秋玉意識到陛下是在問她手裏蜜餞,連忙點頭,“迴陛下,顧院判都囑咐過來,這些蜜餞娘娘都能吃。”


    薑蜜抬眸看了蕭懷衍一眼,一邊咬著青梅,唇角微微一彎。


    蕭懷衍低咳一聲,他站了起來,“你先好好休息,朕去沐浴。”


    薑蜜在蕭懷衍出去後,便也在宮女們的伺候下去了淨室清洗。


    她換了寢衣躺在了床上,沒過多久蕭懷衍也迴來了。


    薑蜜本就睡不著,身後一具溫熱的身體貼過來,他的氣息浸在她的頸窩,讓她有些微癢。


    薑蜜剛一動,一隻手臂便橫在了她的小腹上。


    “棠棠,讓我好好抱抱。”


    寬大炙熱的手掌貼在平坦的小腹上,這一刻薑蜜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薑蜜抿了抿唇,“陛下,我還想知道一些事情。”


    身後的男人靜默了片刻,微微一歎,“你問吧。”


    薑蜜見他這麽快答應了,反而有些不知道從何問起。她原本是想好不容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便想著把心裏的疑惑再確認一番。


    蕭懷衍等了會,見薑蜜沒有說話。


    他主動開口:“你是想知道薑家的事?”


    薑蜜嗯了一聲,她從今生的真相裏能猜到一些,“是叛軍利用了永順十六年的事嗎?”


    蕭懷衍意外的抬眉,將懷裏的人摟得更緊了。


    “當時內憂外患,朕派了顧昶顧萱薛靖遠去了雲州抵禦外敵,朕前往江南平叛。元熙五年叛軍蟄伏了多年,養了私兵囤了兵器,又有齊王之子在手,便打著正統的旗幟一路北上。為了動搖朝中大臣皇室宗親,將朕生母之死的內情公諸於世,汙蔑朕血脈不純,非先帝之子。而那時文萍在柳氏的安排下出現,拿出摻了曼陀羅的香,狀告薑家、薑太後謀害朕母妃腹中胎兒。薑家無從可辯,薑青德也很快認罪。那時戰事焦灼,朕本想平叛迴京後再重審此案。”


    卻不想班師迴朝等到是薑蜜的死訊。


    蕭懷衍每說一句話便觀察著薑蜜的反應,他知道薑家之事是她的心結。


    薑蜜想到前世的形勢心中黯然,暗害皇帝生母之罪一旦成立,便是抄家滅族大罪。大伯父被流放,家人被貶為了平民,對她而言猶如天塌了下來,她不知其內情,隨著柔妃過來的炫耀,看著她手上戴著的金鑲玉鈴鐺便壓垮了她心中最後的支撐。


    薑蜜:“柳氏為何要選在那時對薑家發難?”


    蕭懷衍頓了頓,目光有些沉,“因為……她們察覺到朕有立後的打算。”


    薑蜜緩緩地轉過身,她看向蕭懷衍,“所以之前陛下讓我在屏風後聽到你和柳氏的談話,是故意讓她知道你立後的人選,逼著她提前來揭發薑家?然後才有了端午那日的真相?”


    蕭懷衍凝視著她,碰了一下她的額頭,“朕僅僅是讓你聽到這些嗎?”


    薑蜜一哽,她知道不止是如此,蕭懷衍表麵上借著跟柳氏談話拒舒柔進宮,實則是在跟她解釋前世他跟後妃之間的關係。


    他說過,若是他不想立後,那後宮裏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於他而言都沒什麽差別。


    雖然是說給她聽的,可薑蜜卻也會想到上一世。


    薑蜜幽幽地道:“陛下,前世姑母臨終之前讓你納了我,對你而言是不是多一個人沒有什麽差別?”


    蕭懷衍本是想讓薑蜜安心,卻不想那句話對於前世的自己來說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薑蜜問的這句話,對,也不對。


    他登基後本就無心後宮,各方勢力的窺探讓他不喜,便讓顧萱先入後宮將殘留的樁子一個個拔除。隨便封幾個人能先讓前朝舊臣新貴閉嘴,他也樂得清靜。


    他依然能清晰的記得薑太後彌留之際,伏在床邊哭的傷心的薑蜜。當薑太後提了要求後,她隻敢用那怯怯的眼神看向他。


    那嬌怯的眼神讓蕭懷衍一瞬間便想到她來送醒酒湯,解開衣襟戰戰兢兢地鑽到他的懷裏,溫香軟玉撲麵而來的甜香,讓他戒備疑心的同時也起了一絲壞心。


    他不喜薑太後給他塞人,更不喜人爬床的行徑。任由薑家的小姑娘吃了點教訓出宮。


    原本以為薑家會打消了這個念頭,倒不想薑太後在臨終之時又把這個小姑娘塞給他。


    他向來厭惡被人逼迫,薑太後是以孝道來逼他納了薑家的姑娘。當時他要拒絕也不是不可以,可那小姑娘哭紅的眼睛,嬌怯恐慌地神情,讓他恍若又聞到那絲甜香,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這時蕭懷衍低頭看著懷裏的女人,還是那麽嬌氣,可眼裏沒有了那股怯意。


    他輕啄了一下薑蜜的唇,“你是不一樣的,棠棠。”


    薑蜜說不出什麽滋味,酸澀之中又泛了一絲甘甜,就跟她咬的那顆青梅一樣。


    她羞惱地嗔蕭懷衍一眼,“你就胡謅吧。”


    蕭懷衍這張嘴越來越哄人了。


    薑蜜才不信那時他待她不一樣。


    她知道她一開始在蕭懷衍那兒可沒什麽好印象。


    尤其是想到初次侍寢,薑蜜心有餘悸。


    薑蜜想到了什麽,又問道:“陛下,我聽孫掌事說儲秀宮、鍾粹宮、長春宮、好幾處宮殿你都重新換了宮女內侍。前世儲秀宮著火是有人故意縱火嗎?我當時住的衡蕪殿是不是也有這些人的滲入?”


    蕭懷衍眼神有點意外,他點了點頭,“是朕處置人時嚇到了你?”


    薑蜜猶豫了一會,壓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我、我剛侍完寢,陛下不僅沒給我升位分,還派人將我宮裏的宮女拖出去處置。我不知哪裏觸怒了陛下,惶恐又擔憂。”


    蕭懷衍麵色變得有些古怪,他問道:“你是聽誰說侍寢了就要升位分?更何況當時……”


    薑蜜臉一紅,咬著唇問:“不是嗎?都說陛下待人溫柔體貼,還會賞賜很多東西。當時怎麽了?”


    蕭懷衍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朕升了誰?朕後宮前前後後就那麽幾個人,朕當時升了誰?”


    薑蜜張了張嘴,想了一圈似乎她侍寢後,沒有誰升了位分。她想到她沒侍寢之前聽到的人,喃喃道:“趙昭儀……”


    蕭懷衍楞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好像才想起這個人。


    “她啊,那你知道她這個位分是怎麽來的?她父親在戰場上立了大功,斷了一條胳膊,朕才升了她的位分。至於賞賜,她在側殿抄了一夜的佛經,自然得賞些東西安撫一下。在你侍寢之前,朕還未寵幸過任何人。”


    蕭懷衍看著薑蜜的臉越來也紅,他的語氣也變了變,“朕待人是溫柔還是體貼,其他人未近過身胡亂猜測,你還不知道?”


    薑蜜想把蕭懷衍推開一些,可他禁錮的太緊,紋絲不動。


    “你侍寢那日給朕跳的西域舞,朕一直都記著。棠棠,何時你會再願意給朕跳一迴?”


    薑蜜卻想她那時跳西域舞,就是想把他留下,可沒想到卻遭了罪。


    蕭懷衍見她不應,臉色有些不對。


    他抬起薑蜜的下頜,讓她看著他,“棠棠,朕並不是有意要傷你。你還記得朕踹翻了那隻香爐嗎?”


    薑蜜眼中露出驚詫之色。她當然記得,她被蕭懷衍扛起甩到床上時,聽到砰的響聲,蕭懷衍把嫋嫋生煙的香爐給踹倒在地,煙火熄滅。


    薑蜜的聲音有些顫:“是、是裏麵的香有問題?”


    “嗯。裏麵的香有催興之用,用的分量不輕。”蕭懷衍想,若不是她,是其他人,他或許都會一並給處置了。


    薑蜜眼眶有些紅,“那個宮女是姑母宮中的。姑母離世後崔嬤嬤便殉主了,我對宮中陌生又有些害怕,所以會對姑母宮中的舊人信任。”那她給蕭懷衍跳舞的事,不是從蕭懷衍與他人說的,而是她身邊的宮人透出去的。


    蕭懷衍撫摸著她的發絲,親吻著她的額頭,“都是朕不好,都過去了。棠棠,你還懷著孩子,莫哭。”


    薑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埋在蕭懷衍的頸窩中,聲音柔軟,“陛下你總說我喜歡把事情悶在心裏不說出來,你何嚐也不是呢。若是你願意跟我多說幾句,或許我就能等到你迴來了。”


    薑蜜悄悄地拉住蕭懷衍的手,讓他一道貼在自己的小腹上,“陛下,我知道關於金光舍利的事你不肯說,我便不問了。但是其他的事情,我希望陛下不要再瞞著我。我想試試,這一世能跟陛下相伴共白頭。”


    蕭懷衍的脖頸中感受溫熱的淚,他的喉嚨發緊,喉結滑動幾下才沉聲迴道:“好。這一世我們共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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