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蘇星暉沒來之前,雷鳴就在做著很痛苦的心理鬥爭,他不想按金泰和說的來,可是他又擔心自己的妻兒,他真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這時候聽蘇星暉問起了他心裏是怎麽想的,他沉默片刻之後道:“我當然不想放了這些兔崽子,更別說把錢還給他們了!可是……”


    蘇星暉道:“雷所長,隻要你心裏不想放人還錢,你就這樣去做吧,我相信縣領導不會批評你的。”


    雷鳴眼前一亮,他看向了蘇星暉,隻見蘇星暉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


    雷鳴不由得想起了上次縣委書記紀濤和副縣長張開山到猛虎嶺來視察的情形,那幾次領導前來視察,雷鳴都在場,他是派出所長,當然要在場指揮警察維持秩序,他親眼看到了兩人對蘇星暉的態度,那態度是十分親切的。


    而蘇星暉來了猛虎嶺才幾個月,已經做成了多少事情?如果不是他的背後有背景支持,他能做得成嗎?


    如果這次有蘇星暉幫自己在縣領導麵前說話,那他還怕什麽?


    他如果按照法規來處理駱名安一夥,那是盡了他當警察的本份,他可以無愧於心,而如果他真的把駱名安他們放了,那他就是失職,不但自己心裏過不去,萬一以後有人拿這事來說事,那他就很被動了。


    雷鳴問道:“縣領導真的不會批評我?”


    蘇星暉微笑著搖了搖頭。


    雷鳴下定決心道:“行,那該怎麽來就怎麽來,就算他到我們縣裏來投資了,也不能違法亂紀嘛!”


    蘇星暉點了點頭,兩人相視而笑。


    迴到鄉政府,蘇星暉到陳宏富辦公室去把這事告訴了他。


    陳宏富聽了之後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棘手,事情不但牽涉到駱名安,那個姓段的態度這麽囂張,估計他說的跟錢宏業關係好不是假話,那弄不好就要扯到徐良錫身上,最終扯到單國智身上了。


    許多事情都是這樣一環套一環,反正事情隻要牽扯到有後台的這些人,最終總會不了了之。


    對陳宏富來說,雷鳴這件事情做錯沒有?當然沒錯了,他抓賭有什麽錯?那正是派出所的本職工作。


    以前猛虎嶺鄉的賭博之風在全縣都是出了名的,特別是年底,到了農閑期,老百姓閑得沒事幹,不賭博幹什麽?


    就連他們這些鄉幹部都打打麻將呢,當然,他們打牌輸贏不大,隻能算是休閑娛樂,派出所一般不會抓這種小牌。


    可是這種開賭場聚賭的行為,危害就太大了,不但害人,而且把鄉裏的風氣帶壞了。


    近兩年,縣城都有人專門開車到猛虎嶺鄉不賭博,因為這裏偏僻,不容易被抓,這一次連紅山縣都有人來賭博,這還得了?這樣下去,猛虎嶺成了一個賭窩了。


    猛虎嶺鄉現在的這種局麵,說實話,與金泰和是有關係的,他身為分管政法的副鄉長,在任內不作為,徇私枉法的現象很嚴重,有些開賭場的痞子混混給他送情,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聚眾賭博。


    到陳宏富上任之後,狠抓了一段開設賭場聚眾賭博的行為,倒是有一定的效果,這種現象沒有原來那麽猖獗了,這一次駱名安算是頂風作案了,這種歪風如果不刹住,那估計猛虎嶺將會賭風再起。


    從心裏來說,陳宏富是想要支持雷鳴的,不過支持雷鳴的後果陳宏富也要想清楚,搞不好就要得罪縣領導呢。


    如果是以前,這種事情牽涉到縣裏的領導,陳宏富多半是會裝糊塗的,他知道,就算他想要硬扛,多半也扛不住,不過現在,對這件事情他就要好好想一想了。


    過去的陳宏富對仕途有些心灰意冷,可是現在猛虎嶺今非昔比,他也重新對仕途燃起了希望,不過他對上俊縣現在的形勢也看在了眼裏,縣領導之間的鬥爭是潛流暗湧,他如果想要上進的話,再像以前那樣裝糊塗,和光同塵是不行的了,那樣隻會讓他兩邊不討好。


    他真的想要上進的話,現在就必須要站隊了。


    站在哪一邊,陳宏富有些猶豫,一直沒決定,當然,從他內心來說,他對單國智一夥是有一些不齒的,他們做的一些事情太下作了,但是單國智勢大,他如果站在單國智的對立麵,還是有些膽怯,但是讓他緊跟單國智,他又有點不太願意,他畢竟還沒有那麽下作。


    一直猶豫,現在遇到這件事情,他猶豫不了了,雷鳴這件事情,他必須要表明態度了,要不然,派出所還怎麽開展工作?


    看了看蘇星暉,陳宏富下定了決心,他對蘇星暉道:“你跟雷鳴說,鄉裏是支持他的工作的。”


    蘇星暉點了點頭,他馬上就去派出所,把陳宏富的態度告訴了他,這一下讓雷鳴心中大定,他一個小小的所長是頂不住縣領導,可是他上邊還有鄉政府支持他呢,更別說蘇星暉後麵的人了。


    這一天,雷鳴沒有放人,更沒有還錢,第二天早上,金泰和再次把雷鳴找到了他的辦公室,問他怎麽迴事。


    雷鳴道:“金副鄉長,不好意思,這個案子人贓俱獲,現場又不是我一個人在場,這事我不可能瞞得下來,現在鄉裏的其他領導都知道這個案子了,我如果把人放了,這個責任我負不起。”


    鄉裏的其他領導?金泰和知道,這個案子昨天鬧得沸沸揚揚的,鄉裏到處都在傳,哪個領導能聽不到?這是鄉裏,不是縣裏,更不是地區或者省裏,這樣的事情瞞不住領導的。


    昨天金泰和就是想趁其他領導都不知道的時候,就給雷鳴施加壓力,先把人放了再說,當然,之前他是給縣領導打了電話的,那個摔斷腿的段老板確實是跟錢宏業關係很好,他給徐良錫打了電話,徐良錫說段老板是準備在縣裏投資的,這樣的人不能抓,要趕緊放。


    得了徐良錫的指示,金泰和這才讓雷鳴放人的,沒想到,雷鳴竟然敢不聽他的,他不由得板起了臉道:“這麽說,我說的話不算數嘍?”


    雷鳴道:“金副鄉長,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要不這樣好了,你們鄉裏領導商量一下,然後給派出所下個文,讓我們放人,我馬上就放。”


    金泰和大怒,這事如果能夠跟其他人商量,他還用單獨找雷鳴嗎?讓鄉裏下文,誰肯負這種責任?


    另外,今天雷鳴的語氣也讓他很不爽,平時雷鳴喊他都是喊金鄉長,從來不在鄉長前麵加一個副字,今天卻喊起了金副鄉長,中國的副職明明是副職,可是卻最不喜歡別人這樣叫他,尤其是自己的下屬了。


    當然,這事都是心照不宣,金泰和是絕對不能因為這事而發火的,那樣的話,他會成為官場的笑柄。


    因此,金泰和很頭疼,也不光這一次,他對雷鳴一直都很頭疼,在他眼裏,雷鳴這個人有些太古板了,太不好溝通,有些事情明明是小事,可是也得跟他說半天他才答應。


    這次的事情,在金泰和眼裏不也是一件小事嗎?不就是抓個賭嗎?把人放了不就得了,可是雷鳴就是這麽說不通。


    金泰和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他知道,不能發火,雷鳴是個強種,你越跟他來硬的,他越有可能不買賬。


    想了想,金泰和笑道:“雷鳴啊,你看看,就是年輕人不懂事,在一起耍個錢嘛,也不是啥大事,我承認,我是有點私心,想讓你把名安給放了,不過名安這孩子太可憐了,從小就沒爸了,缺管教,確實是調皮了點,但是他這一次不是初犯嘛,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嘛。”


    雷鳴聽出來了,金泰和這是來硬的不成,就改來軟的了,打悲情牌了,不過他沒接這個碴,駱名安那豈止是調皮了點?已經觸犯了法律了。


    看到雷鳴不說話,金泰和站起來給雷鳴倒了一杯水,這對他來說,算是破天荒的舉動了,他以前從來不會給下屬倒水的,他雖然隻是個副鄉長,可是架子端得足著呢。


    金泰和把水端給雷鳴,然後笑道:“雷鳴,我以前就是太忙了,以後我不管多忙,都一定多管教一下名安,讓他別再這麽調皮了,這一次就算是給他一個機會吧,對了,你那份檢討不用寫了,我跟縣領導說了,你抓賭是沒有錯的。”


    雷鳴道:“金副鄉長,這一次駱名安的事情不是調皮那麽簡單,他涉嫌開設賭場,聚眾賭博,而且賭資巨大,這已經是犯罪了,恕我直言啊,如果他再這麽下去,以後還會出大事的,我認為,讓他接受一下法律的教育,沒準兒是一件好事。”


    金泰和把臉一沉道:“雷鳴,你這是真的不肯給我一個麵子了?”


    雷鳴堅決的搖頭道:“金副鄉長,對不起,這件事情我真的幫不了你的忙,如果鄉裏給派出所發文的話,我馬上放人。”


    金泰和強忍住怒氣,揮了揮手,雷鳴便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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