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照舊異常寂靜,明月突然覺得心頭有一陣猛烈的恐懼。看著那破落的窗口,院前雜草叢生,白色的牆皮斑駁中已經發黃,迎麵傳來陰森森的冷氣,絞得她胃腸一陣翻騰。


    此時家丁們得了訊息,都提著燈圍了過來,光線透過窗子形成一束束光柱投射進來,在光柱裏可以看到四處飄蕩的灰塵,更顯詭異。地麵四處散落了很多稻草,梁頂牆角隨處可見錯綜複雜的蜘蛛網,身處寂靜之中,看著對麵那個瘋女人隻是詭異的笑著,入耳的隻有她“怦怦”狂亂的心跳!突然,一隻毛絨絨黑色的蜘蛛揮舞八爪,赫然懸於眼前。


    驚的明月“媽呀”一聲跳到旁邊,萬管家一把拉住明月,然後沉聲對著對麵的家丁說:“看來這就是你們家的大姑娘了?那我們小林兄弟沒有害了你家大姑娘了?反而是你們家裏人串謀要害我們了。”


    家丁讓他這麽一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這時候白天主事的男人也來了,看見大姑娘讓他們找到了,萬管家一臉沉的難看,當下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萬管家冷哼了一聲說道:“我家小林兄弟讓你們打成這樣,多少總要賠個五百兩醫藥費將補一下,其他的事,以後等我家老爺來了,知道你們怡慢了他的貴賓,一切再慢慢算帳。”


    明月冷眼看著萬管家等人做戲,心裏揣測著,這件事是不是全部都是一場戲,包刮小林娶親,什麽義父,什麽的。


    對方總算是拉開嘴說道:“去帳房拿五百兩銀子給這林壯士壓驚。”想了想,對著明月說道:“你們兩個過去拿吧,當麵點清。”


    說完,便領著明月等人向屋裏走,說真的,他們還真缺銀子了,明月知道楊應寧出來的時候,帶的盤纏多在上次糾亂的時候丟失了,想了想,還是拉著楊應寧跟著一起去取,到了帳房。


    帳房先生已經睡了,敲嚷了半天,有個幹瘦的老頭出來開門,一見對方帶著兩個陌生人,便皺眉說道:“二爺,這是幹嘛。”


    “取五百兩銀子給他們。”


    “這錢要幹什麽,大夫人知道嘛……”


    帳房還沒說完,對方已經火了,大怒道:“這銀子是你家的,還是我家的,讓你拿,就拿。”


    帳房期期艾艾不敢說話,隻是麵前的抽屜,在裏麵翻找,半日才道:“現在沒有那麽多的錢,你明日再來!”


    這二爺剛想說話,卻被一旁的楊應寧拉住,他道:“算了吧!那便明日送到萬家別苑來便是了!”


    說罷起身離開,隻見那賬房先生伸出頭,探著身子打量著兩個人,一臉蔑視。


    如此一折騰,天都慢慢亮了,第二日清早,幾人才磨磨磯磯的,離了這家鬧不明白的家庭,最後出了門,萬管家便請辭說是要去官府打點一二,看著他離去,明月便對小林道:“你真認為那女鬼是你妹子?”


    小林點點頭,懊悔道:“原本以為是這樣的,其實現在還沒鬧明白,我想再去見一次我的養父,就算是死,至少也死得明明白白,不用像現在這樣,弄得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


    楊應寧聽了,點點頭道:“這事情的確是有些蹊蹺,還有一點,我不明白!”


    小林既然已經將事情在楊應寧麵前全盤托出,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便道:“盡管問!”


    楊應寧便問道:“你的武功和江湖經驗,怎麽會著了這樣的道,蒙漢藥,多粗淺的東西,弄的幾乎還有性命之虞!”說完,便有些狐疑的打量起了小林。


    小林歎了一口氣說:“我那能想到在新房會有這樣的事,隻是突然覺得一陣濃香傳來,意識到正是市井無賴常用的迷魂煙,可是糟糕的是,雖然知道,但是卻毫無準備,直接被放倒了,昏迷之前我悄悄劃破了自己的手指,這可以讓我早一兩個時辰醒過來!”


    小林的確如他所想,提前了兩個時辰醒過來,隻是讓人沮喪的是,他並沒有如願地看到新娘子是怎麽離開的,甚至是一絲端倪也沒有看到,他被人反鎖在一間房之中,還在迷暈的時候讓人強灌了蒙漢藥,那房並沒有窗戶,隻有一些通風用的小口子,還悉心地用鐵網子攔住。


    對於讓迷煙弄的軟手軟腳小林來說,被囚禁在這樣密閉的空間之中,簡直是插翅難逃!也算是天無絕人之路,他正無計可施之時,忽然聽到門外有人躡手躡腳地正在開鎖。


    門被輕輕地推開,隻見那家主人帶著身後一個強壯有力的家丁,首先將頭伸進來,又輕手輕腳地走入房中,輕聲對身後強壯的家丁道:“幹的好!”說完又拍拍他的肩膀道:“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這才有了後麵來他們看到的一幕鬧劇,對方將他拖出去便開始拳腳相加,連同身後的三五個壯漢一起,將他團團圍住,毫不留情麵地便動手打人,小林中了藥,哪裏是他們的對手,隻能雙頭抱頭,護住自己,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幾個人一邊對小林拳腳相向,口中一邊開始惡毒地咒罵,從後院一直糾纏到前方院門處,看熱鬧的人也是越來越多。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楊應寧和明月出現,將他救下。


    楊應寧聽完小林的話,並未忙著說話,而是若有所思、一臉凝重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想到小林說的話,前前後後有些不盡不實之事,矛盾之點駁多。


    而小林隻能緊張地看著他,極度的慌亂讓他抓狂,也讓他的思緒變得毫無頭緒,一團亂麻。


    雖然此刻從小林口中聽到的東西並沒有多少有價值的線索,但是楊應寧卻變得異常清醒,小林看到自己將所有知道的事情說出來,楊應寧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淡定地喝著杯子中的茶,便忍不住問他:“你說,我們是不是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就能當做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聽到他如此天真的問話,楊應寧笑笑,對他說:“小林,冷靜一些,所有的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你現在有些混亂,就不要再多想了,就找個地方安心養傷,迎雪會留下來照顧你的!”


    小林難言感謝,見自己被弄得滿頭是包,還將楊應寧和明月拉下水,心中很是不安,便道:“我……”


    還未等他將話說完,楊應寧已經伸出手掌製止道:“既然是袍澤,就不必如此客套,你且放心住在這裏,雖然現在情況混亂,情勢不明,但是也不必驚慌,我自有辦法為你解決,明天,我便向萬管家請辭,讓所有人都以為我和明月已經出走四處尋醫去了,所以你和迎雪找個機會溜迴這小城,住在這裏,反而暫時還算是安全!你好好養傷,有什麽情況,我會讓人來告訴你的!”


    說完,便拉門出去了。


    小林聽到這話,雖然明白自己除了聽從楊應寧的安排,別無他法,但是心中還是有些不安,隻能愁眉不展地坐在房中。蘇迎雪從外麵進來,手中端來了一碗麵,輕笑道:“你也吃一些吧,方才便聽到你的肚子一直喊著餓了,我就做了一些,趁熱吃!”


    看著蘇迎雪將熱氣騰騰的麵端到麵前,小林皺著的眉頭卻始終無法舒展,蘇迎雪看他焦慮若此,便道:“我不會說什麽話安慰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有什麽事請的話,我一定站在你這一邊!”


    小林抬頭看看一臉認真的蘇迎雪,這才舒展雙眉,笑道:“我並不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覺得楊應寧和明月姑娘都是有要事在身的,可是我看著他們一路走來,經曆了那麽多的艱難險阻,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脫難相聚,可以去為少主尋藥,現在要是為了幫我,而弄得他們不得安寧,這讓我如何安心?既然是我的事情,理應由我解決,如今楊應寧卻讓我安心養傷!”


    蘇迎雪一聽,便笑道:“若是為明月與楊應寧擔心,那就大可不必了,他們兩個人都天生不是平凡的人,何況後麵還有殿下壓著,所以,就算是將整個朝廷都掀個底朝天,他們兩個人也能全身而退,既然楊應寧,讓你安心養傷,就說明他已經想出了解決的辦法,你隻要好好聽他的話,安心養傷就好!”


    小林將碗中均勻的麵線輕輕挑起,放入口中,卻是食不知味,這讓一旁看著的蘇迎雪很是擔心。


    楊應寧出門來,看到明月正在院中小池邊,聽到他的腳步聲,明月轉身,認真地看著楊應寧,道:“你是不是想出辦法幫助小林了?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到底是惹上了什麽麻煩?現在是要怎麽辦?”


    楊應寧忍不住在自己鼻尖上輕輕擦了一下,其實他能說出,他沒有想出什麽辦法,反而對小林的身份開始起疑了嘛?


    但他知道小林救過明月幾次,何況事情還沒有肯定,最好還是不要傷了彼此的情誼,所以隻是笑道:“你一下子問了那麽多問題,我能怎麽迴答你呢?還有,你是不是應該先問一問,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至少,今天晚上我們要到哪裏去落腳呢?”


    明月不解的說道:“在這裏就可以睡覺,要是實在不行,還可以去客棧。”


    看著楊應寧微微一笑,明月立時醒悟笑道:“此處確實不能久留。”


    看見她明白了此中關鍵,楊應寧這才點了點頭說道:“你先好生休息,我出去看看,提醒迎雪他們做好準備。”


    楊應寧將門拉開,剛準備出去,卻見萬管家站在門外,當下一驚,略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臉上掛著怪異的表情,說不出來是什麽味道,隻能將他拉到園中的小亭子中問他:“你這是怎麽了?萬管家不是要迴去複命嘛。”


    萬管家擺擺手,道:“算了,鄭爺既然不相信萬某,又何必讓尊夫人來試探,那我也就什麽都不說了!”


    楊應寧看看他,笑道:“既然你什麽都不說了,那就輪到我說了,不知道能否勞煩萬管家幫我辦一件事!”


    萬管家拍著胸脯道:“爺且說說看,隻要能辦到的,就包在我萬某人身上!”


    萬管家看著眼前的楊應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隻是那眼眸裏的神彩有些異樣。


    初時楊應寧還沒發現,說了幾句,卻發現眼前的這個人眼神不對,這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嘿!萬管家,你這是在幹什麽?”


    萬管家像是被人從夢中驚醒一般,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沒有什麽,一時有些走神。”


    楊應寧也看出來他的不對勁,隻是有些莫名,好在他本來也不是指望這人真幹成什麽事,隻不過是布個疑陣罷了,所以隻能搖搖頭,又問道:“那你可曾聽到我方才跟你說什麽了?”


    萬管家倒是老實,搖搖頭,事實上,他也是的確沒有聽到。


    楊應寧這才看著他,又將事情說了一遍,萬管家聽後,一臉驚詫,隨後又神色凝重地點點頭,這才離開。


    萬管家一路走一路疑惑,這楊應寧究竟是怎麽想的,那家姑娘裝瘋也好真瘋也好,用不著他們過問吧,小林這次能脫身已經不易了,為什麽還要去那家看看那個瘋姑娘,要不要救治?那又有什麽意思呢?光做事,沒有意義,沒有迴報,這可不是他楊應寧的性格!


    不過,既然楊應寧這樣說了,就必然有他的深意,可是這中間的深意是什麽呢?


    這萬管家想著心事,剛剛轉過拐角,背後就被人用力拍了一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鼓起用力扭頭一看,隻看見一個家丁打扮的幹瘦子,滿不在乎地站在他身後,正在啃著一包燒得黃生生的玉米,看到他臉上來不及收迴的驚恐,頓時大笑出聲,道:“你這個笨蛋,十歲的時候怕鬼,想不到這把年紀了還是怕鬼,莫不是昨天晚上真讓鬼嚇著了?”


    萬管家沒好氣的罵道:“丁四維,你夠了。”


    對方這才笑了笑,說道:“你鬼鬼祟祟在這裏幹什麽,昨天夜裏折騰了一晚,還不迴去睡覺!”


    萬管家從手中劈手便將玉米奪過來放入口中,狠狠地咬了一口,才道:“你才鬼鬼祟祟的,我這哪裏是怕鬼,是因為我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受了風寒,你拍到我酸痛的地方啦!餓死爺了,你昨天也不給爺送點吃食來。”他這樣強撐的狡辯,並不能讓丁四維相信,隻是引來一陣鄙夷。


    萬管家想了想,又接著辯解道:“還有,你從後麵這麽晃晃悠悠的忽然出來,我還以為是什麽野貓野狗的!”看到丁四維臉上還是如此堅持地鄙視,隻得轉移話題道:“那你呢,怎麽折騰了一夜,不睡覺,還在這裏守著嚇爺?”


    丁四維向他伸出兩隻手,將十個手指頭分開,做了一個猙獰的表情,笑道:“你不知道吧,我就是專門在這裏等著嚇唬你的!”


    萬管家看他那一臉嘻笑,沒來的發火道:“我等會兒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誰有的你這麽閑著折騰,你要不要來幫忙!”


    此話一出,果然成功地轉移了丁四維的注意力,連忙湊上來笑道:“好啊,好啊!要做什麽?”


    萬管家這才看看他,笑道:“楊應寧說要把你家那個大姑娘帶出來尋醫。”


    丁四維一聽,立刻來了精神,連忙湊上來問道:“那姓楊的還真要管這事?本來隻想用這事做個理由拖上他們幾日,看著,那上麵……”說到這裏,丁四維指了指天,然後繼續說道:“……的女菩薩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估計是撐不了一月半月了,隻要把這幾個人留在這裏一個月,咱們可就是大功一件了。”說到大功兩字的時候,丁四維居然還流下了口水。


    萬管家此刻的心情有些難以形容,雖然丁四維口中說出的話,也幾乎是他心中所想的全部,可是現在說來,是不是還早了點?想到這裏,便道:“那有什麽,這計策有沒有用,還得看看才知道,我的意思不如殺了幹淨,可是老爺子總想買全保,兩邊都不想得罪狠,怕以後……”


    丁四維瞟了他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那眼神更是陰側側的寫滿了貪婪。


    此時萬家別苑裏四處除了不時刮過的涼風發出咆哮的聲音,而明月和楊應寧,蘇迎雪等人,已經在楊應寧的按排下,開始準備了分頭行動。


    或許楊應寧還沒有完全肯定他們中的內奸是誰,但是一路波折不斷,他已經不再相信其他人了,除了明月,因為她與朱祐樘的關係必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斷不會做出有害朱祐樘的事,其他的人,現在他不知道自己還可以相信誰。


    這些人的心裏寫滿了貪婪,他們要的從來不是一點半點可以滿足的,爭的是天下大業,求的是萬萬人之上,所以那怕隻是一步小棋,他們也下的舉步艱難,處處提防,事事小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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