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奕麵色如常,心裏卻是驚濤駭浪,涼冰本就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她調教出來的麾下自然也不好易於。


    此時亞托琉斯作出一副拔劍自刎的模樣,看似以死明誌,實則暗藏心機。其中的試探之意,顯而易見。


    贏奕打量了身前熱淚盈眶的晗雨柔,一眼又望向橫劍在頸邊的亞托琉斯,他知道憑著自己的一念,也許可以成全了晗雨柔的世間天堂,又或許是埋葬了亞托琉斯的人間地獄。


    他沒有著急作出絕對,隻是平靜的望著亞托琉斯,“我不太喜歡你這種以死為要挾的方式,讓我去做一個決定。”


    贏奕盯著劍魔說道。“把你的佩劍收起來,它永遠指向第二人,而不是自己。”


    其實贏奕知道亞托克斯的意思,雖然隻是一個極為簡單的拔劍自刎的動作。但以贏奕的閱曆,又如何不能明白,這樣的舉動下,其實充滿了試探。


    亞托琉斯即便自刎於此,死的也不過是一尊分神,對於亞托琉斯來說並無大礙。


    如果贏奕做下了讓他自盡的決定,在亞托克斯的心裏,便是贏奕站在了魔族的對立麵,一個王者,為了一個凡人女子,盡然作出了自斷臂膀的決策,又如何能讓萬族傾服。


    事實近在眼前,而他若是為劍魔脫罪,那便證明了贏奕有心要籠絡於他,如此反而正中了他的下懷。


    思來想去,贏奕一時間及其為難,甚至連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都無法做到。


    要麽殺了晗雨柔,與魔族沆瀣一氣,要麽讓亞托琉斯自盡,而疏遠了這個龐大族群。


    良久,贏奕眼神閃爍著看向晗雨柔,他遲疑道,“姑娘非要阿托以命抵命不可?”


    贏奕的心裏此時卻是在想,“你千萬不要不依不饒啊,我雖然說了為你做主,但你也得給我台階下不是?”


    尋根問底,魔族所作所為,並無真正意義上的善惡對錯,全然隻是因為立場上的不同,天地不仁,牧養一界,食以萬靈。無論魔族也好,荒族、雨族也罷,終究是不同的族群,在荒族眼裏,可以弱者為食,在魔族眼裏,自然是理所應當。


    物競天擇,弱肉強食,本就如此。


    在晗雨柔口中的不過是國仇家恨。對於魔族,雨族口中的善惡是站在雨族的角度上的認識。


    如果你不經意間踩死了一群螞蟻,搗毀了螞蟻的領地,那麽訴諸於恩怨的關係,隻是你與螞蟻,而非你我,甚至在贏奕的眼裏,阿托的行為在正常不過了。與善惡,對錯卻無甚關係。


    ,仙妖,不過隻是一個個不同的種族,有著共主,自然在行為態度上有所收斂。


    但那曾經九界的共主,早已化作墟土。萬族,又變成了圈地謀生,互相傾軋的局麵,對待外族的理念,隻有一句“非我族類,則為口糧。”


    晗雨柔算是徹底看清了贏奕的嘴臉,眼前的惡魔,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便可要了亞托克斯的性命,他的遲疑,讓晗雨柔心緒沉到了穀底。


    晗雨柔,低著頭啜泣道,“你口口聲聲說著要為我,為雨族主持公道,此時我雨族的生死大敵就在麵前,你為何不殺他。”


    她驀然的抬起頭,眼神淒苦,惹人憐惜,“你終究隻是有著一顆慈悲的心罷了。”


    贏奕不知道怎麽迴答他,在她看來,也僅僅隻需要自己費一番唇舌便可為她雨族報仇雪恨,但贏奕實難抉擇。


    贏奕苦笑道,“有些人不是不想選,而是沒得選。又有些人卻是選擇太多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選。”


    晗雨柔的哭聲漸歇,似乎她在心裏掙紮了許久,這時她才站起身來,直接挽起了贏奕的胳膊。


    湊近在贏奕的耳邊,她的語氣裏,顯得極為平靜,“這樣的要求確實為難你了,我願意用我的一生,換取八族的安寧,這個你能答應我嗎?”


    贏奕低著頭,看著那雙挽著他胳膊的纖纖玉手,猶豫了片刻,便將手抽出,與晗雨柔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他撇過頭,看向晗雨柔道,“我不太喜歡這樣的交易。”


    眼見贏奕不為她的美色所動,晗雨柔突的便慌了神,她小聲嘀咕道,“公子這是為何,我是自願依托公子,若我能寄身公子膝下,願為公子驅使。隻要公子能解八族之苦,您便讓我為奴為婢,妾也沒有半句怨言。”


    贏奕偏著頭道,“這你倒是誤會我了,本王好歹相貌堂堂,一國之主,你看我像缺女婢的人嗎?”


    沒等晗雨柔答話,贏奕又看向亞托克斯,“擾亂他族內政在前,殘害生靈在後,違反界律私自下界。”


    “數罪並罰,該當如何?”


    見贏奕問罪,亞托克斯連忙答道,“連犯三律,罪臣,死罪。”


    說罷,亞托克斯又拔出佩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勞秦王費心,罪臣自行了斷即可。”


    贏奕瞪著他道,“一而再,再而三的脅迫我,可不是明臣之舉。”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讓你戍守迷霧之森千年,保八族太平。”


    贏奕已然繞了亞托琉斯的性命,可他卻沒有領命,反而討價還價道,“稟大王,此界,罪臣不宜久留。若是讓女王知道罪臣盡然違逆王命私自下界,他日無顏在見女王。”


    亞托克斯跪求道,“還請大王,還請大王能夠隱瞞今日罪臣私自下界一事。若是他日真的暴露了,也請大王能免臣死罪。”


    劍魔這是在跟他談條件呢,雖然贏奕不知道為何這些魔族對於涼冰有如此敬畏之心。可眼下,贏奕對於劍魔確實是別有安排。


    名義上雖然是讓他戍守八族,實則,他卻是贏奕暗中隱藏起來的底牌,本來贏奕還沒有徹底掌握他的信心,但有了涼冰這尊大老虎,自然不會妨礙贏奕以此來狐假虎威的脅迫亞托琉斯做點事情。


    送上門的打手,贏奕自然不肯放過當即點頭答道,“王姐那,自有本王周旋,你安心戍守此地便可。”


    晗雨柔打量著贏奕,卻是無法從他的神色裏分辨出贏奕的真實意圖。


    細細思索,似乎贏奕此時是在點撥著她一般,“我可以讓劍魔為八族戍衛千年,亦可讓劍魔頃刻滅了八族。”此間之事盡在不言中。


    晗雨柔心領神會,偷偷的望著贏奕的側臉,處於對她自己容貌的絕對自信,贏奕必然是欲占有她,隻是礙於身份,這才通過旁敲側擊來提點她罷了。


    心中有了篤定,便確定了贏奕的心神就是這般,晗雨柔開口道,“此間事了,公子必然要離開,可否容妾迴到祖地,讓我雨族的戰士們得以安息。”


    “上馬,隨姑娘迴去。”贏奕當即讓眾人上馬,由晗雨柔引路向著迷霧之森深處走去。


    贏奕本就沒那麽多花花腸子,晗雨柔先入為主,倒是把他給想複雜了,此時定玄天中,分身已是十六歲,這一日便是他拜入千劍閣,參加仙宗試煉之時。


    十年一屆的仙宗大比,如此大戲贏奕怎能錯過,一邊分心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晗雨柔交流著,另一邊則神魂接入分身的記憶,開始細細品味著分身這段時間的經曆來。


    錢塘自古繁華,金城千裏,重湖疊嶂。境內四水三山,湖泊羅布,春有煙霞攏紗,夏有百裏荷花,三秋桂香漫城,冬則瑞雪連山。


    易水之上的羌笛,率性自然,寄於悠遠,傳於星河;秦淮河畔的燈火,倒影著古今多少風流韻事。


    這一日,易水之上,西子湖畔,有千萬劍修輕裘緩帶,鮮衣踏劍,猶如龍鯖,競江而過。


    一梭畫舫,李慕雲獨坐船頭,正欣賞著連天水色。


    贏奕背著劍匣,掐動劍訣,便也學著那漫天的劍仙,踏劍飛渡易水。


    平日裏,他禦劍卻不會感到靈氣不足,踏劍過江時,卻讓他感覺到空中有一股巨大的阻滯之力,入無過半,他便已失了靈力,人與劍,徑直墜向了江中畫舫船頭。


    贏奕心道不妙,“我自己摔了也就罷了,總不能牽連無辜之人。”


    他繼續著靈力,催動劍訣,刻意避開了畫舫,強行操控著飛劍轉了個方向,便落在了離畫舫不遠處的江心中。


    不然以他下落的衝勢,別說一艏小舫,即便是艨艟鬥艦,也要被他砸個對穿。


    從李慕雲的角度側目看去,隻見贏奕搖搖晃晃墜入大江之中,撲騰了幾下,倒是沒激起多少水花。江麵又歸於平靜,微風拂過,江麵上又泛起了層層漣漪。


    包括李慕雲在內,連同她身邊的侍女皆是無動於衷,無數的歲月裏,墜江而亡的劍修不勝枚數。


    修緣問道之路,有十座天塹,踏過則入天門,失敗則赴黃泉,既然選擇了此路,就要為此付出代價。也不知道有多少熱血少年止步門外,而因此丟了性命。


    千劍閣為金州十大仙宗之一,欲登天門,先過易水,瀟瀟水寒,飛鳥不過,鴻毛不浮。由大修士布置的禁空禁製,數萬年間,為千劍閣阻擋了不知多少天資愚鈍的修士。


    世人隻知修緣問道可長生不老,卻不知仙路兇險,惡如豺狼。一代代人,為求仙道,前赴後繼。不顧生死的飛躍易水,做著魚躍龍門的春秋大夢。


    “夫人,又有劍仙墜江,我們是否上前搭救?”侍女紅拂在李慕雲的身後問道。


    “修仙之路不絕,殺身成仁者不止。”李慕雲歎息道,“生死有他的命數,死了也好少受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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