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從這時候開始,我變得很害怕車笛聲。


    不喜歡車子開的很快,會有一種驚恐感。


    原來是怪我自己,我橫衝直撞,沒有遵守交通規則。


    “那時候,我見小琛被警|方送上了救護車,就飄蕩著出來尋你,結果就見你蹲在馬路邊上,誰知下一秒,你起身就朝馬路對麵跑,情形非常的危險,差一點點,就會被那輛來不及停穩的大貨車撞到……”


    謝文妤再次揮手,幕布消失,眼前又變成了風擋玻璃,“我不知怎麽救你,情急之下,隻得生生進了你的身,而你本來也是福耀之格,燈火很盛,慶幸你的燈盞能柔和些,不似小琛那麽烈灼,我一鼓作氣,倒也入了你的身,可我本身是橫死之魂,陰煞很重,你我會有衝撞,你醒來便將這段記憶遺忘了。”


    我兀自點了點頭,想著幕布裏成琛那血肉模糊的臉,忽然記起,他在背我上鎮遠山離開時說的一句話——“梁栩栩,如果我的臉上沾滿了血,會不會好看點。”


    原來他那時候就是在提醒我,後來他開車送我去大寶縣城,他說起了寒境冰,說我們很早前就有過境遇,我問他那時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他隻說不是什麽開心的事情,隻不過因為我,才讓這段迴憶美好點。


    那時候的我還分析他可能是被誰欺負了。


    因為我要是報了寒境冰的名號,大抵都是在行俠仗義。


    括弧,多管閑事。


    再括弧,嫌自己命長。


    那五六個老爺們沒急著收拾我完完全全是被我給尬住了!


    沒成想,我的一時衝動,倒真真正正的救贖了一個人。


    想到成琛掌心裏的那包東西,他所有的經曆……


    對他而言,又豈止是不開心呢?


    成琛又要怎麽同我詳細說明?


    那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昏暗無望的日子吧。


    在ktv的包房他擁著我的時候也說過,他看不清我,隻看到我後頸部的胎記,同他母親相似的胎記,他好像抓到了黑暗中的一縷光,便開始四處打聽“寒境冰”這個子虛烏有的名字。


    尋不到我的時候,他開始了自省,他認為是他自己太糟糕了,所以,他要變好。


    他做了近視手術,他鍛煉了身體,他接手了工作。


    兩年後。


    我們在醫院再次相遇。


    對我來說的“不美好”,卻是他人生中饋贈的禮物。


    他一把將梁栩栩從窗台上拽下來,又意外看到梁栩栩拿著圍巾去應急樓梯那邊準備‘自縊’。


    在梁栩栩不按常理出牌突然用頭頂他充電的時候,他的壞脾氣瞬間收斂,輕著音問,“我們見過,你還記得我嗎?”


    “謝阿姨,我終於知道十一年前,我遇到成琛時,為什麽覺得他很成熟了。”


    我垂下眼,眸底酸澀著,“周子恆曾說,成琛經曆的事情遠超他的年齡,我本來還理解不了,成琛那麽年輕,他能經曆什麽事情呢?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他……這麽苦。”


    淚水還是滑落了下來,我抬手擦了擦,用力的抿唇,“可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些,從來沒有。”


    如同那包被他全部收入掌心的違禁品。


    他將不好的全部藏了起來。


    沒有令我接觸到一絲一毫黑暗。


    想想他這個人,相處起來真的自律到令人詫異。


    無論多晚睡覺,他都會早起,我隻在十二歲時見過他拿出一支煙,後來在我死命說不搭理他時,他燃起了一根,逼得我迴頭去將他的煙頭踩滅,相處時我再沒見過他抽煙,他身上也沒煙味,如果不是在大姐的婚宴上我看到強子給他敬酒,他喝了啤酒,我還以為他滴酒不沾。


    他鋼琴彈得很好,但從來不碰,除非我推著他坐到鋼琴前,他會很多運動,無論是騎馬還是高爾夫,大多都是像是為了社交場合的必需品,他沒有真正的癡迷或是喜愛什麽,日常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除了周子恆,無特別親密的朋友。


    如果成天擎需要一個完美的兒子,那他的冷血教育的確將成琛打造的很成功。


    “我遇到的成琛,雖然他一開始會冷著臉教育我,會兇巴巴地,但他會陪我做這些很幼稚的事情,隻要我提出的要求,他都會滿足……”


    他變得越來越沒有原則底線,從一個緊繃冷厲經常會被我的腦迴路刺激到無語的人。


    慢慢的,冰硬中糅雜了許多溫潤清雋,十多年來,我長大了,成琛的變化也很明顯。


    偶爾,我還會責怪自己當年為什麽要脫口而出去說他醜。


    我真是瞎了!


    明明他站在那裏,就是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多麽出眾的人啊。


    竟然被我一次次口無遮攔的去貶損。


    無論我說那些話時是出於什麽心理,我都不應該去傷害他。


    “栩栩,不要哭,我要謝謝你拯救了我的兒子。”


    謝文妤低著音腔,:“縱使他最初是因為胎記才注意到你,誤以為你是被我送到他身邊,但那都不重要,終歸有一天小琛會明白,你就是你,他對你的感情,不會繼續夾雜對我的思念,栩栩,我真的很感謝你,在那個時刻,擋在了他的身前,從此,便讓我的兒子,越來越好了。”


    “謝阿姨,對我而言,成琛才是神祇般的存在。”


    是他一直在照耀著我。


    曾經我也以為,成琛是因為胎記才多加關照的我,他也是如此解釋的。


    直到我在港城喝酒引發了蠱毒,模模糊糊的記得,成琛說他釋懷了。


    我清醒後仔細的迴想,他在當年開車送我鎮遠山的時候,突然出口了一句,“我沒媽。”


    當時我莫名其妙,順嘴來了句你節哀。


    迴頭去看,成琛說出那句話的一刻,大抵就是想婉轉的告訴我,亦或是同他自己說,他對我的好,沒有夾帶任何其它的因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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