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未婚妻了?”


    錢姨一愣,“那……”


    “媽!”


    錢大哥在旁邊不樂意了,“你亂點啥鴛鴦譜呀,想女婿想瘋了你,就算你著急讓洪梅談對象,保媒也得是相熟的人吧,你跟人這成先生統共才說了幾句話,就聊這些了,多唐突,都容易給成先生嚇到,這個,成先生,你別介意啊,我媽就是看你形象氣質好,她著急了,那個,進屋坐會吧,外麵挺冷的。”


    “不用了。”


    成琛看向我,“你還有事情要講嗎。”


    “沒了。”


    我聽到他有未婚妻真愣了下,剛二十歲就有未婚妻了?果真是老板,做啥都比尋常人效率要高,沒空多想,我轉臉就朝錢家人告辭。


    見我要走,錢姨忙給我拉進屋,“小姑娘,大姨明白規矩,你辦這事兒一定得壓紅,否則不吉利,你在客廳等我一會兒,我迴裏屋給你準備一下。”


    我也沒推辭,這種事的確傷及先生自身時運,即使我沒啥時運,也沒必跟錢姨解釋這個,她給,我收著,雙方都舒心。


    “錢姨,那我去趟晶晶的臥室,有東西落到書桌那了。”


    “行,你去找吧!”


    打好招唿,我就去晶晶的臥室找迴我的護身符,挺重要的東西,不能丟了,揣好放進兜裏,出來時我發現小臥室門框底部的包角裂了,肯定是被我踹箱子進屋時撞到的,瞄著正在主臥準備紅包的錢姨,我悄咪咪給坐在沙發上等候的成琛甩去眼神,“嘶嘶,嘶嘶~”


    成琛眸底閃著疑惑,起身過來,“怎麽?”


    “那個……”


    我壓低聲,“你們家賣這一個門框得多少錢?”


    成琛眸底疑惑更甚,“不清楚。”


    “你怎麽做老板的。”


    我嘖了聲,小小音兒,“沈叔說你們家做框的生意,價格你不清楚?”


    成琛表情一僵,:“不是這個框。”


    “那是哪個?”


    “石加廣。”


    成琛言簡意賅,“礦。”


    我隱約記起爸爸開車載我進大寶縣時買的地圖介紹——


    礦產資源豐富……哎呀,整差劈了。


    “小姑娘,謝謝你啦!”


    錢姨拿著紅包過來塞我手裏,算間接拯救我了,要不然我得尷尬死!


    “小先生,大吉大利,裏麵是八百塊,你別嫌少啊!”


    八百?


    我這小心髒又要加速,“錢姨,錢你拿迴去吧,隻當我收了。”


    錢姨不解,:“為啥啊!”


    我指了指門框,“剛才我在製服箱子精的過程中呢,不小心把晶晶臥室門框這塊兒弄壞了,我賠錢給你,八百塊應該能夠。”


    事兒鬧得,加著小心加著小心,還是……唉!


    拳腳無眼呐。


    “哦,那沒事兒的!!”


    錢姨不在意的笑笑,“先生為了驅邪嘛,別說這就壞了個門框,你就是把我家這房子拆了,我都不能有意見!跟人比起來,這些都不值一提,明天我讓洪亮修一修就行,哪能讓你賠錢,那我們老錢家成啥樣的人家了,來,紅包收好,你收完我就安心啦!”


    我心放肚子裏了,“謝謝錢姨。”


    這一家人不愧全姓錢,我等於一腳邁進錢堆裏了!


    敞亮!


    不差事兒!


    轉過頭,我抱歉的看向成琛,“不好意思啊。”


    成琛兀自一笑,還挺璀璨,“把羽絨服穿好,別著涼,咱們迴了。”


    “嗯。”


    我整理妥當,走到院子裏錢大哥還在打手機,好像正跟他那妹子學這事兒,紅英姐迎過來跟我又道了通感激,連一直跟我沒啥話的誌全也湊到車窗邊,“小妹妹,你是有真本事的,三哥之前態度不好,我在這跟你道歉,你別跟我一般見識。”


    “不會的。”


    我降著車窗,“三哥,我年紀小,要是哪塊話說的不好,還要你多包涵。”


    “不會不會,你為人處世啥的比我強多了,我還得向你學習啊。”


    誌全臉紅的擺手,紅英姐瞅著他笑,:“三哥,你要是真意識到不足了,迴頭搬磚時可不能叫苦叫累,要知道,我大爺可無時無刻……”


    “英子呀,黑燈瞎火的你就別提醒我爹啦。”


    誌全眉頭抽抽,“我肯定努力,每天都高喊好運進門來,厄運走出去,讓我爹瞑目!”


    我抿著笑,和錢姨錢大嫂又寒暄一番擺擺手,剛準備升起車窗,錢大哥就喊了聲,“等一等,小先生,我還有事兒要找你諮詢下!”


    哎呦我這心啊!


    立馬又提起來。


    佯裝鎮定的看著擠過來的錢大哥,:“還有啥事兒?”


    別是他那妹妹又遇到啥邪乎事兒。


    真不敢繼續攬活了。


    沒貨啦!


    “小先生,我那妹妹還有點事兒!”


    我笑的跟遺像似的,“您妹妹……怎麽了?”


    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該!


    破嘴!


    “小事兒!”


    錢大哥生怕錢姨跟著緊張,“這不剛才我跟洪梅提了你,那家夥我一通誇你啊!得虧遇到你這有能耐先生,才沒釀成禍患,正好了,我妹妹說有明白人,想讓你給她看看,最近她正談一筆投資,對方是從國外迴來的女老板,名字都是英文的,叫啥山曬吧,她說這人可洋氣,要是這筆生意做成了,她就不僅僅是賣飾品的小老板了,能做啥貿易,想讓你給算算這筆投資能不能賺錢。”


    我小心髒抽搐著,哥,超綱了吧。


    “錢大哥,算前程的話呢,得要生辰八字,但我今晚需要休息,明早我休息好了,可以給你妹妹打一卦看看,你可以讓洪梅姐姐參考下。”


    慧根能用到明天,能趁熱乎。


    怕的還是不準,給純良打卦就沒準過,一但掉鏈子了……


    “sunshine?”


    成琛掠過我,側臉直接看向窗外的錢大哥,“對方叫這個英文名字?”


    “對,山曬,我妹妹特意說的!”


    錢大哥點頭,“她說是陽光的意思,這個女人一看就很外國範兒,說是給洪梅個機會投資,所以我妹妹很心動。”


    “慎重。”


    成琛眼神直白,:“建議你妹妹細查下這個人的背景,大概率會查出問題,謹防上當受騙。”


    錢大哥對著成琛的眼,氣場沒來由的短了半截,點點頭,:“那行,我跟她說,謝謝啊。”


    “不客氣。”


    成琛頷首,“再見。”


    窗外人似乎被他的氣息侵擾,不再多客套,動作統一的抬手搖晃,“小先生,有空再來玩啊!!”


    我跟著擺擺手,還挺想笑,放眼出去,一排招財貓。


    車子拐出去,我瞧不到紅英姐他們的身影了,才問成琛,“你覺得那英文名字有問題?”


    “嗯。”


    “太幼稚了嗎?”


    我看著他,“以前我學英語的時候,想叫糖果,但我外教老師不建議,是不是也跟這差不多?”


    成琛笑笑,:“那你的英文名字叫什麽。”


    “沒有。”


    我搖頭,“我想的外教老師都不滿意,後來煩了就不想了,他就叫我栩栩,一開始他中文不好,咬字很像謝謝,後來就正常了,我們倆算共同進步吧,對了,他特喜歡向我炫耀他的中文名字,你猜他叫什麽,史功夫,我第一次聽真沒憋住,哈哈哈,因為他喜歡功夫,我們倆很合得來,他還認識我以前的武術教練,我倆會去武校切磋套路,就是後來他迴米國了,我也沒讓爸爸繼續請外教,不過史老師一直邀請我去他家做客,希望我能跟他繼續切磋拳法……”


    一下沒繃住,我看向他,“成琛,我是不是扯遠了。”


    “沒。”


    成琛牽唇角,“方才隻是直覺告訴我,一個做貿易的女商人,不會叫sunshine,類似於小可愛,怪怪的,沒別的意思,希望他們會聽我勸告。”


    我點了點頭,“還是要謝謝你。”


    “我以為你要怪我。”


    成琛眼尾掃向我,“沒給你打卦發揮的空間。”


    “哪能啊。”


    我抱著書包垂下眼,“我這趟出門,能力隻夠處理紅英姐大爺家這一件事,碰到箱子精算我運氣,如果在打卦,不準就得給沈叔丟人,還好你幫忙,所以要謝謝你。”


    有點累。


    身體也開始疲憊。


    沒心思去數錢了。


    貌似硬著頭皮完成了一個任務,勝利的喜悅完全被僥幸感給衝淡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想要做先生呢?”


    成琛淡著音兒,“你還小,未來有無限可能,我聽你父親說,你學習不錯,也有很多特長,可以做任何喜歡的事,沒必要非得入這行。”


    我靠著椅背,空調暖暖的,精神一放鬆,眼皮就開始發沉,“沈叔也這麽問過我,他覺得我動機不純,可能,我一開始是那樣的,但現在不是,這一趟出來,我知道了做先生的不容易,我要學會更多東西,才能做更多地事兒,成琛,你聽到他們怎麽是稱唿我的嗎。”


    “小先生。”


    “多好聽啊。”


    我閉上眼,調整個舒服的姿勢,嘴角不自覺的牽起,“可惜我還沒拜師,要是我有了自己的慧根,就會變成真正的先生了,還有更重要的,更重要的……”


    “什麽?”


    “……打起來很過癮……特別過癮……有成就感……”


    我迷迷糊糊說著,實在抵抗不住困意,頭一歪就睡著了。


    仿佛迴到了比賽前加訓備戰時期,累到三秒入睡,眼一閉,就開始做夢,夢裏的我又穿著那身彩裙,踩著雲端,在森林和湖泊間徜徉,她像我,又不似我,清風拂麵,她的姿態愜意,指尖拂過耳畔飛揚的發絲,她滿懷喜悅,遠遠地,好像要奔赴一個地方,趕著去祝賀什麽。


    轟隆~!


    天邊忽然響起一聲炸雷,餘音震震,黑氣升騰,萬物仿瞬間黯然失色。


    夢裏的我神情大變,乘著雲朵飛快的前往靠近,直到身處黑氣之中,眼眸不由得睜大,入目的是一棵已成為焦炭的巨樹,枝葉泛黑,飄零而落。


    我胸口猛然刺痛,驚慌失措的要散去黑氣,掙紮間,我掌心觸碰的黑氣傳出‘啪嘰’!聲,身體倏地失重,屁股傳出鈍痛感,我嘶了一聲,睜開眼,光耀晃得我又是一眯,焦黑的巨樹不見了,抬臉隻見成琛無奈的俯身看我,“你沒事吧。”


    “啊?”


    我有點懵,揉著屁股站起來,這才發現身處電梯間,數字還上升,“這是哪?”


    “酒店。”


    成琛淡腔,“太晚了,我開車不安全,明天再迴鎮遠山。”


    我哦了聲,還挺失落,好端端一個夢沒做完,跟看電視劇似的,正關鍵呢,停電了。


    怎麽就摔了呢!


    我看向他,“我怎麽會摔?”


    “問你自己。”


    成琛僵起臉,“你睡得很死,我本打算給你抱到房間,誰知你忽然蹬腿,連帶著甩我一耳光,自己就奔地上去了,摔出毛病跟我無關。”


    我愣了兩秒,這才發現他臉頰有五道淡紅指印,合著黑氣的啪嘰聲是打到他了!


    這事兒鬧得。


    “對不起啊,我是做夢了。”


    小態度必須端正!


    還好巴掌印不太明顯,一會兒就能消了。


    電梯門開了,成琛麵不改色的用舌尖抵了抵腮幫子,抬腳邁出去時看了我一眼,“你夢到中彩票了?這麽激動。”


    “不是。”


    我顛顛的跟在他旁邊,“夢到一棵樹,被雷劈了,我挺難受的。”


    “一棵樹有什麽好難受的。”


    成琛沒好氣,“還有難受為什麽要打人耳光。”


    “我沒想打。”


    我比比劃劃的解釋,:“是我在天上飛,飛的正舒坦呢,哢嚓一聲大雷,給我嚇一跳,夢裏的天都跟著雷聲黑了,我就跟著緊張,大概想快點落地,跟那棵樹說說話,然後我……”


    “落地了。”


    成琛踩著走廊的地毯目不斜視,“恭喜你,心想事成。”


    我抿了抿唇角,沒法聊天。


    算了。


    夢是我做的,不是他做的,我這語言組織能力還不行,沒法讓他有代入感。


    酒店挺豪華,外觀咱沒看著,走廊的裝修就很燦目了,在縣城應該算數一數二。


    拐過一道長走廊,落地鍾顯示已經午夜十二點半了,胡思亂想的到了一個房間門口,成琛刷卡帶我進去,是個套間,裏麵很寬敞,有個客廳和主臥,參觀了一圈成琛就看向我,“你住這間,我在隔壁707,你一個人住沒問題是吧。”


    “哦,沒問題。”


    我正準備問這事兒呢,就一間主臥,我倆又不是親戚,不方便。


    成琛自己有地兒,我就安心了。


    “那我把房費給你吧,我今晚賺了一千塊呢,有錢的。”


    我打開書包,我從裏麵拿出印著卡通圖案的錢包,“這條件得幾百塊吧,我之前和爸爸去外地旅遊……”


    氣溫驟降,空調貌似冒起了冷風,我拿錢的動作一頓,木木的抬頭,徑直對上成琛僵起來的一張臉,他墨黑的眸底深著,狹光輕閃,蘊藏的氣息暗湧,對視了幾秒,他下頜微抬,薄唇抿著,視線仿若要將我穿透,不爽感層層而出,一言未發。


    我喉嚨說不上哪緊,控製不住的清了清,試圖打破這種突如其來的壓抑,唇角抽搐般笑了笑,錢包又扣好放進書包裏,“忘了,那個,約定嘛,算你請,以後我請你哈,住五星級!”


    賺錢了,我就總忘約定這茬兒。


    本能還是不願意欠人家的,但轉念一想也是,我賺了點錢就要跟人家平攤,沒錢就裝癟犢子,傷感情不說,賬麵反而會亂,不如全欠著,統一還,明早我去前台問一下,自己心裏有點賬就成。


    “早點休息吧。”


    寒氣終於散去,成琛斂著神色,“我還要忙,晚安。”


    我無端的鬆了口氣,點頭哈腰的送他到門口,能找補一點兒是一點,順著他話茬兒就問了句,“大晚上你還忙啥。”


    他在隔壁707的房門前刷卡,“打電話。”


    我笑了,扒著門邊探頭看他,“給你未婚妻打電話吧。”


    和我哥一樣,他談戀愛那陣兒就成宿成宿打電話!


    成琛輕笑,略有無奈,“不是。”


    我眼睛剛冒出問號,他就繼續,“未婚妻是子虛烏有,因為我不喜歡此類話題,當然,未來或許我會有未婚妻,但現在,無論是我,還是那個未婚妻,年齡都還小,談這些不切合實際,不過我遇到這個未婚妻了,我會盯死她,竭盡所能去追求她,她必然會成為我妻子。”


    他說的有點繞,我沒太聽懂,還沒這個人呢,沒追上呢,怎麽就會成為未婚妻?


    邏輯上,不應該是說我遇到喜歡的女孩子,然後在追求她成為女朋友,女朋友的下一步,才能是未婚妻麽,他怎麽直接顛倒步驟了!


    還必然?


    哪來的自信。


    “梁栩栩,我沒談過戀愛,不太懂這些,看你有點小聰明,能不能告訴我,追女孩子需要做些什麽,怎樣做,對方才能更喜歡我一些。”


    問我?


    這不是我研究的範圍啊。


    我撓撓頭,“額,我隻有一些過來人給我的經驗,你要不要聽聽。”


    成琛眉頭微挑,:“說。”


    我翻著眼睛仔細想了想紅英姐那天的長篇大論,“你到時候吧,一定不能摳,大大方方的,關鍵一點,房子以後要寫對方的名字,就是一定要加女孩兒名,這是保障,然後呢,最好還有車……”


    成琛眸底匪夷,“就這?”


    “差不多吧。”


    我一本正經的看他,:“你就要拿出你的誠意來,真心實意,我也不太懂,按你個人來講,你將來追誰都得挺費勁,一天繃著個臉,老氣橫秋,你說你但凡陽光活力些,誌強大哥能把你認成沈叔麽,還不是你氣質太嚴肅了,反正我長大要是遇到你這類型的男人,我是不能幹!”


    聊個天好像都有生命危險。


    誰敢跟他談戀愛!


    成琛臉一黑,氣場殺得我差點甩門,僵持了幾秒,就見他唇角牽出一抹微笑,冰碴子以每秒鍾一百八十邁的速度欻欻洗禮我,“梁栩栩,我謝謝你。”


    “不客氣!”


    我扯著假笑,“晚安啦,明兒見!”


    ‘砰’!


    關上門。


    我背身一倚,默默的吐出口長氣。


    嚇死我。


    撫了撫直突突的胸口,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一天嘴上沒個把門兒的,瞎說啥實話!


    好不容易積累出一點點交情,到了你能肆無忌憚聊天的時候麽?


    那不得慢慢滲透嗎?!


    你當他是純良啊,說不過能上手錘,成琛那自體都能冒光的人,是你個陰人能談攏的?


    他那一笑嚇不嚇人,嚇不嚇人!


    殺人後舔血絲兒的既視感!


    奶腿的。


    比邪祟都邪。


    哎你就是該,給你點陽光就燦爛,給你點洪水就泛濫,人家問你是要你給與鼓勵滴,你嘚瑟嘚瑟真拿自己當教練了,冰碴子砸一通你就老實了!


    緩了一通,我換下衣服先去衝了個澡,許是在車裏眯了一覺,精神恢複的很好。


    沈叔家雖然在山裏,沒有淋浴,澡還是洗的很勤的,許姨要求我三天一小洗,七天一大洗。


    小洗就是她看心情給我搓,大洗就是她必須要搓,你越不同意她搓的越來勁兒,後來我琢磨出了經驗,洗澡前特意喊她,許姨,來給我搓澡啊!


    許姨要是罵,你嫌我不夠累啊,一邊去!


    我就安全了,自己在屋裏泡一泡,美滋滋的洗完拉倒。


    偶爾這招也不好用,泡好了許姨會罵罵咧咧的進門,“起來,我一天該你的!給我多少錢這麽伺候你!”


    換上書包裏許姨給預備好的睡衣,對著鏡子吹頭發時還忍不住笑。


    有時候越想,越覺得許姨像我三姑和媽媽的綜合體。


    本以為住在山上是要跟三個怪人相處,一開始還很害怕,很頭疼,很多話都在安慰爸爸,漸漸地,是真的很喜歡他們三個人,沈叔,純良,許姨,他們個性迥異,每個人都缺點鮮明,卻又在細微處溫暖人心,相處越久,越像我沒有血緣的親人。


    放下吹風機,我吐出口氣,才分離一晚,我就有點想他們了。


    “糖葫蘆呢?”


    沒見成琛手裏有東西,“難不成他放車裏了?”


    掀開窗簾看了看,除了遠處的霓虹,啥都看不清,低溫讓外層的玻璃底部結了一層冰花。


    這天氣,放車裏也不會化,明個就能帶迴去給純良吃了。


    心一放,我四仰八叉的躺倒床上,抻了抻胳膊腿,舒服!


    蓋好被子擺弄起手機,有一通未接來電,號碼是我那屋的座機,午夜十二點打來的,應該是許姨或純良擔心我,正巧我睡著了沒聽到,現在都快下半夜一點了,他們都休息了,隻能天亮了再迴電話。


    點開短信,有七八通未讀,都是爸爸發來的,每一通都仔細讀了讀,他怕朱曉燕再找我麻煩,讓我不要搭理她,又提了二嫂要和二哥離婚的事兒,要我不用管,讀到最後一條短信,爸爸問我在忙啥,怎麽不迴複他,‘老閨女,好好吃飯,聽沈大師的話,別擔心家裏。’


    我無奈,特別討厭爸爸什麽事情都說半截,他越不要我擔心,我越擔心啊。


    迴了一條信息給他報平安,他睡醒就能看到,不用惦記我,誰知剛發送過去,爸爸的電話就打來了,“栩栩,你還沒睡?”


    我愣了下,“沒啊,你怎麽也沒睡啊,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今天要來縣裏看事情,體驗下怎麽做先生……”


    講到激動處我坐起身,“爸,你猜我今天賺了多少錢,一千塊啊!我今晚解決了兩件事!”


    “哎呦,不危險吧。”


    爸爸還挺心驚,“可別像方大師似的……”


    “不會的!”


    我笑了笑,“爸,你要支持我,我今晚真的特別厲害,你快誇誇我。”


    “真好,有出息啦。”


    爸爸發出笑音,“我說你怎麽沒迴我信息,不過我給沈大師去電話了,他說你沒事,小成總在你身邊照顧,我就沒太急,這麽晚了,小成總才給你送迴沈大師那?”


    “沒有。”


    我應著,“太晚了開車不安全,我和成琛在縣裏住酒店,明天迴。”


    “什麽?!”


    爸爸嗓音一提,“小成總帶你住酒店啦?!!”


    這給我耳膜刺的,忙移了移手機,“是啊,太晚了,不住酒店住哪啊。”


    “這這……沈大師沒講啊!”


    爸爸氣急,“誰給小成總這權利的!他呢,你讓他接電話!”


    “你要找成琛接電話?”


    我隔著聽筒都看到了爸爸吹胡子瞪眼睛,掀開被子,“那你等等啊,他在隔壁的房間,我去找他……”


    “啥?”


    爸爸一驚一乍的,“兩間房是吧!”


    “啊。”


    我懵懵的,“不然就一個臥室,我倆怎麽住啊。”


    “啊……”


    爸爸在那邊舒了口長氣,“沒事沒事了,你這孩子也是,話不說清楚,我以為……那多不方便啊,互相打擾休息,在家我就告訴過你,男女有別,要保持距離!男人睡覺都打唿嚕,腳臭,辣眼睛!在一個屋你就甭想睡好覺了!明白嗎?”


    “我知道啊。”


    我笑了聲,讓他給我嚇一跳,“我睡覺毛病也多,也不好打擾到他,這一趟出來成琛幫我太多了。”


    “對,別打擾小成總休息。”


    爸爸連聲應道,“明天記得把房費給人家,不能讓人拿錢,咱家現在條件雖不比往常,但絕對不能短誰的,尤其是小成總那樣的人家,別讓人瞧不起,錢這塊兒別差事兒,需要就跟爸提,爸給你打錢!”


    有約定我怎麽給錢。


    可我不敢跟爸爸講,他肯定要罵我不懂事。


    兩頭夾。


    “爸,那二嫂要離婚,還有錢給她嗎?”


    “咋了?”


    爸爸警惕起來,“是不是朱曉燕又跟你說啥了?”


    “沒,小燕姐的電話號碼讓我拉黑了,她打過不來。”


    “那就好,這事兒你別管。”


    爸爸低聲迴我,“栩栩,大人的事兒不是麵上那麽簡單,你二哥的判決還沒下來,律師還在調節,到處都要用錢,朱曉玲在這節骨眼張嘴就要五十萬,這是人能辦出的事兒麽,還有她那妹妹朱曉燕,包括她們老朱家,我都敢拍著胸口說不欠她們的,現在朱曉玲是看咱家……唉,你哥又進去了,玩卸磨殺驢這套,我偏不隨她的意,要走她就走,我老梁家不要這種忘恩負義的兒媳婦兒,要錢指定不好使!”


    “可是……”


    我張了張嘴,“我聽說二嫂以後不好懷孕了,我覺得是我……”


    “栩栩!”


    爸爸厲聲打斷我,:“醫生隻是說她流了兩迴,以後容易習慣性流產,建議她下次懷孕就躺在床上不動,保胎,沒說她以後懷不上了,朱曉燕就是故意往嚴重上說,好要錢,那她姐第一次流產是因為什麽,大家心裏沒數麽,你小孩兒,爸不愛跟你講這些,不想給你整複雜了。”


    “現在呢,咱就等,沈大師說你命格這事兒月底前能有結果,要是你命格迴來,咱家借錢也重頭再來,要是命格沒拿迴來,就先搬迴農村,反正咱家根兒就在村裏,種地也能吃上飯,離市裏遠了,誰樂意說啥就說啥,栩栩,你隻要記著,咱一家人全須全尾就啥都不怕,病能治好,災能過去,你遲早會長大,這一輩子,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情傷害到你!”


    我嗯了聲,眼圈又開始發紅,“爸,我知道,我就是怕小燕姐出去亂說,到時候奶奶會知道我沒在國外,是我害的家裏這樣的。”


    “她敢說!”


    爸爸繃著氣,“她要傳瞎話我就告他!這還是我見了你哥的律師普及到的法律知識,隻要朱曉燕敢在臨海市亂傳你事兒,對你造成了不良影響,我就告她造謠!反正我現在身邊有律師,給你哥打一個官司也是打,打兩個還能湊一雙!”


    我愣了愣,“傳瞎話還能告呢?”


    “能,麻煩點,加上很多人不懂,老百姓就得多普法,得保護自己!”


    爸爸語氣嚴肅,“栩栩,啥都不用怕,隻要你好活著,健康的活著,我就高興,你好了,你媽就能站起來,你奶奶看你好,老人家身子骨就硬,爸想明白了,命格沒拿迴來呢,沈大師說幫忙擋煞,戶口就改到他那,命格要是拿迴來了,就算你沒拜成師,戶口也可以轉到沈大師那!”


    “爸,命格拿迴來你也同意我轉戶口?”


    理論上,我拿迴命格就可以繼續照耀家人了,但更換門庭,我離臨海又遠,從陰陽上來講,福佑本家的力量就很微弱了,聊勝於無,爸爸居然會做這個決定?


    “當然!”


    爸爸歎氣,“沈大師是咱家大貴人啊,他既然無兒無女,除了純良外想多求個女兒給他送終,爸理解,咱做人不能狼心狗肺,不過到那時你還是要常迴家看看,陪陪家裏人,爸隻當你去外地念書,多了養父而已,在爸爸心裏,你永遠都是爸最稀罕的小女兒,爸也知道,栩栩你懂事,攤上這種事,不是說花錢就能消災的,咱得知恩圖報,這輩子都要記得沈大師的好!”


    放下手機,我擦了擦淚,很多事,我不能跟爸爸講,沈叔借我命格,是他用自己的生命保護我,而袁窮又是何等的窮兇極惡?


    這恩情真的比天地都大,沈叔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怕我做不成沈叔徒弟,那我無論是否拿迴命格,都要做他的女兒,否則我不知如何去報答,可我這話不敢對爸爸媽媽講,唯恐他們難過,如今爸爸的一番話,真的讓我放下了很多負擔。


    恍惚間,我好像明白,自沈叔收留我的那刻起,我的命運,就和沈叔緊緊的係在一起了。


    躺到床上,我拽了拽被子,閉上眼,腦中亂糟糟的湧著許多事情,朱曉燕尖銳的罵聲,媽媽艱難的吐字,三姑的勸慰,翻了個身,昏昏沉沉的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後脖頸癢癢麻麻,好像有人正在我身後吹氣。


    “別煩人……”


    我迷迷糊糊的伸手撓了撓,第一反應是純良來我屋撩閑找打,猛地,我後脊梁一麻,我沒在家!


    雙眼一睜,床頭燈還亮著,室內暖黃一片。


    很靜。


    依稀能聽到窗外唿嘯而過的風聲。


    我側躺在床上,雕塑般,一動都不敢動。


    後脖頸的異樣感仍陣陣來襲,不誇張的講,背身床麵都塌陷了一塊兒,感覺有人躺在了我身後,對著我後脖子根兒唿唿的吹著涼風,麻癢感帶著我頭發絲兒都要豎起來,毛孔都要炸了!


    憋了幾秒,我手慢慢的摸索到枕頭下,臨睡前我把符紙壓在下麵,就是怕鬼壓床之類的事情,誰成想還能遇到!


    袁窮放鬼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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