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誠如吳曉風所預想的那樣,第二天一早,在全國各大新聞報紙上,赫然刊登出了沈振國叛逃失蹤的消息,一時之間,在全國各地傳得沸沸揚揚。而那天中午,阿海則風塵仆仆地趕迴了c市,出現在吳曉風眼前。在辦公室中,他細致地向吳曉風匯報了他在國外種種經曆。吳曉風這才知道實際上沈振國早在三天前便已失蹤了,隻不過是zhèng fu秘而不宣。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連阿海也不知道。


    阿海說:“那天晚上,在餐廳裏的時候,沈老派服務員給我送來了一瓶酒,我也沒以為意,當時喝了兩口,迴賓館後便感覺頭暈得厲害,很快不省人事。第二天一早,訪問團那邊便開始鬧了起來,說沈老不見了。我暗中追查了兩天,什麽也沒發現。又擔心你急著等消息,隻好趕迴來了。”


    “看來我這個幹爹還是信不過我。”吳曉風禁不住苦笑著說。阿海安慰說:“這談不上信不過你。他這是出於謹慎吧。畢竟,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吳曉風不由想起了他臨走前留下的那封信,他的心情開始好轉起來。“不簡單啊。”阿海歎道。“是啊,他在官場混了這些年,什麽人沒見過?自然不會太簡單。”吳曉風頗有感觸地說:“好在我們當初化敵為友,否則我被玩死了,我還不知道呢。”


    隨後,吳曉風打了個查詢電話到瑞士銀行在這邊的辦事處,得到的答複是,他當初設定的那個賬戶已經空無一文。“我這個幹爹的辦事效率可真高!”吳曉風不禁再次感歎。他掛上了電話,轉過身來,“好了,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要不給你放幾天假?”阿海狐疑地問道:“我脫得了身嗎?在那邊的時候,我成天擔心你的安危,怕黃克棟對付你!”


    說及黃克棟,吳曉風猛然想起一件事來,“你說怪不怪,自從上次被秦子浩暗殺過後,我們好像沒遇到過什麽事了。除了上次在京裏碰到的那樁事情外,一直相安無事。我都忍不住懷疑黃克棟是不是準備放棄了。不過,輕言放棄,好像不符合黃克棟這個人的xing格阿。看他以往的作為,橫瞧豎瞧都是一個為打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不過,當吳曉風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不禁低了下去。他忽然想起來,在這裏光顧著評價別人,而如今的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


    就吳曉風談論黃克棟之時,黃克棟本人正在黃宅的地下室裏大發雷霆。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書桌,大聲咆哮道:“飯桶!你們都他媽是飯桶!多少天了知不知道?老子每年好幾百萬好幾百萬地供養你們。可你們倒好!下麵出了事,連個幕後主使都給老子找不出來!去死吧,你們!”他順手抓起了手邊的煙灰缸,怒氣衝衝地砸向了左起第二位手下。此人嚇得連煙蒂燒到了手指頭都卻不敢掐滅。他悶哼了一聲,不閃不逼硬生生地挨了一下,煙灰缸“砰”地墜落在地毯上,裏麵的煙灰潑了一地。


    那人挨了一下打,似乎靈感也上來,畏畏縮縮地說:“黃叔,我們是不是先對付那些小混混?連他們也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最近被搶的貨,大部分是他們下的手!”“媽的,餿主意!”黃克棟惡狠狠地說道:“全市的流氓地痞沒有十萬也有八萬,我們每天剁百個,它媽的也要砍幾百天,那個時候,我們全都他媽的喝西北風!”


    “可如今之計,除此之外,似乎別無良策。”向來以黃門軍師自居的段登新從沙發椅上站了起來,湊到黃克棟耳邊說道:“對付小流氓,殺一可儆百!先對付那些老大,讓他們的下場慘一點。還有一點,我們還得當心內鬼,為什麽我們的下線這麽容易讓人發現?這不覺得可疑嗎?我們隻要統計一下,誰的下線出事的最少,誰就可疑!”


    黃克棟這才冷靜了下來,沉吟道:“老段,我們也應該留意一下我們的對手,看是誰在暗中搞鬼。jing察那邊,我們也得當心,今時不比往ri,上麵沒了保護傘,一切都得當心。這段時間,我們實在是太被動了。”段登新笑了笑,低聲問道:“那黃叔認為哪兩種jing察最可疑呢?”黃克棟拍了一下他的腦門,“你小子想考我?——其實,jing察,不外乎兩種jing察,平常最恨我們的,以及最近活動比較頻繁、得功或者升遷比較快的jing察!我們要派人逐一跟蹤他們,老子就不信滅不了那混蛋!”


    段登興翹起了大拇指,麵帶諂笑奉承道:“還是黃叔聰明!厲害!厲害!晚輩們佩服啊!”黃克棟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笑容。他摘下了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從西服的上衣袋裏麵抽出了一條綠sè的絲絹,小心柔和地擦拭了起眼鏡來。等他把眼睛重新戴上的時候,他臉上的狠勁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貫擁有的笑容,恢複了外人麵前的紳士模樣。隻不過,那笑容卻笑得令人禁不住心頭發毛。


    **


    “要不我們去京裏玩吧。既然懸著事情已經落底了。”阿海忍不住提議道。“去京裏?”吳曉風心頭一亮,心中惦記著某個人的同時,卻不忘取消對方:“你怕是想你那位美女了吧?後來你聯係過她嗎?”阿海靦腆地笑了笑,“打過兩次?”吳曉風麵帶促狹的笑容,狐疑地問道:“果真隻有兩次?”


    阿海無奈之下,舉雙手告饒,順勢將話題牽引到吳曉風身上來:“據說,老趙的那外甥女是個大美女呢?漂亮得不得了?什麽時候給咱引薦引薦?別隻顧著自己獨自欣賞啊。”“行阿,沒問題,哪怕是你想追,我也幫你。”吳曉風爽朗的迴答令老實的阿海不禁愕然,他苦笑道:“真有你的!你狠!哪天我告訴她去!看她怎麽治你!”


    “真的?你敢說,那你完了。某人以往靠什麽打發多餘的能量?”吳曉風笑嘻嘻地威脅道。阿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愕然地問道:“什麽多餘的能量?”吳曉風瞪大眼睛,無奈地歎道:“看樣子,我們之間交流存在問題。完了。”阿海略顯窘迫地挖苦說:“我是個粗人,您老就別用那麽隱晦的字眼了。”


    吳曉風嗬嗬地笑了幾聲,忽然想起了劉信坤來,看了看手表上的ri期顯示,禁不住叫道:“哎呀,劉大市長應該快黨校畢業了。我們應該去接接他!待會兒就去買機票!”阿海狐疑地盯著他,好不留情麵地指出:“接劉信坤是名,看範婷婷是實!在我麵前,你就別打這種幌子了!”


    吳曉風惱羞成怒,突地飛起一腳,踹在了阿海的屁股上,指了指門外,笑罵道:“滾你丫的蛋!”適時恰逢東方聞音跑過來請吳大總裁簽字,她幾時見過向來文靜的吳曉風講過粗話,稍感錯愕之後隨即取笑道:“看看,ri子長了,馬腳終於露出來了!”吳曉風sè迷迷地盯著她那對傲人的ru房,“是嗎?那又怎麽樣?”


    東方秘書故意將胸脯挺得更高一些,肥膩的臉上現出自以為甜美實際上卻令人嘔吐惡心至極的媚笑,“吳老總,您說呢?”吳曉風頓時嚇得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阿海幸災樂禍地迴頭看了看他,哈哈大笑著掉頭揚長而去。


    然而,此時心情舒暢的吳曉風做夢也不曾想到,早在一個月前,也就是沈振國那個的訪問國啟程去a國之後的第三天,劉信坤即悄然離開了zhong yāng黨校,他剛走下飛機的舷梯,便被一輛奧迪車接入了省委大院,“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宋書記的辦公室。兩人閉門深談了將近兩個小時,劉信坤方才離開宋的辦公室。


    還是那輛奧迪車。劉信坤隨後迴到了江川市,與專案組的成員住在了一起。這個專案組剛成立沒多久,準備對江川市的陳年**案進行徹查。由宋大猷親自掛帥,當然,真正掌帥的人物實際上換成了這個劉信坤。在挑燈奮戰了好幾個晚上之後,當“謝遠驥”這個名字數次赫然出現劉信坤的眼底,劉信坤方才意識到半年前阻撓他們辦案的上層人物看起來並不是沈振國,而是另有他人。難怪宋大猷曾經對他說過:“這次你們要仔細地查!大膽地去查!這個江川幫統統讓我送到國外去了,你們也就少了許多麻煩。記住,很有可能李鬼非鬼!”


    當時的劉信坤聽了這句話後,他並沒有多想,直到此時他才明白宋書記“李鬼非鬼”這句話的意思。如今身為省人大主任的謝遠驥以前在江川市做市委書記做了整整十年,在江川市的關係錯綜複雜。劉信坤前段時間拉下馬的江川市大小幹部實則全是謝遠驥當年一手提拔起來的。他調查江川市這些幹部,等於是在否定謝遠驥當年的成績。可惜,劉信坤曾經與這個謝遠驥有過數麵之緣,謝給他留下的印象非常之好,所以他壓根也沒懷疑到這個謝遠驥身上去。


    工作組的調查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劉信坤也基本不在公眾場合露麵,除了找那些被雙規的人談話之外,鮮有人見到過他。即便他在江川市的秘書都不知道他迴來了。直到那天下午,宋大猷親自跑到江川市視察工作組的進展情況,劉信坤才見到了數張新麵孔。那天的匯報才進行到一半,宋書記的秘書彭誌強邁著匆匆的步伐走進了小會議室,在宋大猷耳邊低聲耳語了一陣子。


    宋大猷聽得臉sè慘然一變,整個人五雷轟頂地呆坐在沙發椅上,半晌過後,他才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彭誌強出去。當門被關好的刹那,宋大猷轉過身去,麵對著牆壁,竟然失聲痛哭了起來,哀號不已。劉信坤看得莫明其妙,他跑了出去找到了彭誌強,低聲詢問了一番,他這才知道沈振國出逃了。


    劉信坤勸宋大猷別哭了。宋大猷擺擺手,嘶聲說道:“你不懂你不懂!”他劉信坤確實不懂,沈振國出逃之事固然讓人震撼,但卻還不到令人痛哭流涕的地步。宋大猷抹掉了混濁的眼淚,看了看劉信坤,沙啞著嗓音問道:“你知道什麽才是好官嗎?”劉信坤本想迴答說一些他心目中的標準,但想到書記如此一問,必有深意。他隻好搖頭不說。


    宋大猷歎道:“在我看來,一個好官,必須是問心無愧的。這個沈振國,為什麽要望風而逃,我還沒想到要對付誰呢!他要逃,那就是說明他心中有愧啊。有愧必有問題,那就要狠狠地查他!”“好一個問心無愧!”劉信坤默默地道:“試問官場中人,又有幾個能夠做到問心無愧呢?”“我有愧啊!”宋大猷隨後幽幽地歎道。他拍了拍劉信坤的肩膀,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看著他的背影,劉信坤感覺對方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不止。宋書記真的是老了?劉信坤站在門口,沉思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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