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徐有道並沒有對年如鬆絲毫不敬的意思。


    平靜的看著年如鬆,徐有道拱手一禮說道:“年大人放心,八殿下不會怪罪年大人的。”


    當然。


    側麵意思也很明顯。


    要是年如鬆敢繼續查下去,那八皇子是什麽態度,就不好說了。


    不算威脅。


    但也有警告的意思。


    年如鬆豈是那麽容易糊弄的?


    “若是本官不放人,繼續查下去呢?”


    年如鬆沉聲說道。


    徐有道臉上訝異之色一閃而過,似乎沒想到年如鬆會說出這番話。


    “八殿下或許會不高興。”


    徐有道如實道。


    “哼!”


    年如鬆輕哼一聲,“那你可知,若本官放了四方樓之人,該如何向陛下稟報,陛下若是大怒,本官該如何自處?”


    徐有道沉默。


    他今日隻是傳話,無意與年如鬆討論此事會引發的後果。


    念及於此,徐有道沉吟道:“年大人放心,陛下那邊,自有八殿下去稟報,不會讓大人陷入危險的境地。”


    “本官不信。”


    年如鬆撂下一句話,臉色緊接著就沉了下來。


    開始,他對八皇子印象不錯。


    處理政務得心應手。


    然而,這次鹽稅一事,讓年如鬆對八皇子的態度急轉直下。


    一下子就惡劣下來。


    徐有道沉吟一會,微微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徐某一定將年大人的話帶給八殿下。”


    “自便。”


    年如鬆擺了擺手,根本不與徐有道廢話。


    徐有道轉身朝外麵走去。


    尚未走出之時,忽然偏頭對年如鬆說道:“忘了告訴年大人一件事,八殿下此時正在江南,說不定再過幾天,八殿下會親自過來與年大人商議。”


    乍一聽到八皇子在江南,年如鬆臉色不禁一變,心裏卻在琢磨起來。


    八皇子到江南,難道僅僅為了鹽稅嗎?


    但想了想,又覺得不是如此。


    畢竟,他圍攻四方樓,才沒過去幾日。


    想從京城趕到揚州,沒半月光景,怎麽可能?


    又不是返虛境強者。


    “年某在瀚州恭候八殿下大駕光臨。”


    年如鬆麵色不變朗聲說道。


    “但願吧。”


    徐有道微微一笑,邁步徑直離開。


    今日,算是失敗了。


    不過,他倒沒有絲毫的沮喪。


    還有下一站。


    “八皇子到揚州幹什麽?”


    在徐有道離開後,年如鬆皺起眉頭思索起來,喃喃低語道。


    “皇子輕易不允許離京,八皇子居然待在瀚州,難道不怕陛下發怒嗎?”


    年如鬆不信為私鹽一案而來。


    今天,徐有道來此,很可能隻是適逢其會。


    八皇子在揚州,又是四方樓背後掌管者,對瀚州發生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


    柳柏忽然說道:“會不會因為先前那道傳言?”


    這是猜測,但他總覺得八九不離十。


    “什麽傳言?”


    年如鬆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著柳柏忽然問道。


    “陛下今年要下江南,而且就在最近一兩個月,不是一直有這種傳聞嗎?”


    柳柏皺眉疑惑道。


    年如鬆眼瞳猛地一縮,鄭重其事道:“應該就是如此,看來陛下下江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八皇子恐怕也是被陛下派過來,先安排一下。


    畢竟,八殿下掌管四方樓,財力不俗,再聯絡江南幾家鹽商,陛下到江南的花費基本都有了,還不用從國庫中拿銀子出來。


    這筆賬陛下還是算的明明白白的。”


    “沒想到傳言竟然是真,果然是空穴不來風。”


    柳柏苦笑一聲,然後看著年如鬆說道:“大人準備接下來怎麽做,還將奏折呈報給陛下嗎?”


    年如鬆忽然沉默下來。


    之前,他的確準備將瀚州之事原原本本呈稟陛下。


    但此事想想,陛下一心到江南,還有心思處理政務嗎?


    一旦奏折呈上去,會不會無疾而終。


    陛下看都不看,那就白費一番苦心了。


    “不如等陛下到江南,大人親自向陛下稟報。”


    柳柏忽然提議道。


    年如鬆嘴角微微抽搐,麵色不是太好看。


    這不是當著陛下的麵,與八皇子作對嗎?


    那他就真是死到臨頭了。


    迂迴策略,總比當麵頂撞要好。


    不過,柳柏所言,的確是一個好的辦法。


    涉及皇家,他稍感棘手。


    而且,他還沒有往下深想。


    要知道,八皇子是太子的錢袋子啊。


    那些稅銀,到底去哪裏了。


    難道太子真的不知情?


    越是深想,年如鬆越覺得心驚膽戰。


    想了想,年如鬆下定決心道:“本官先寫一封奏折呈報陛下,然後等陛下到江南,本官再當麵呈稟,也讓陛下有個心理準備。”


    正當兩人愁眉苦臉,苦思該如何處理如此棘手的事情時,徐有道離開鹽司,卻並沒有返迴揚州,反而直奔六扇門府衙而去。


    站在府衙門前,徐有道笑了笑,讓捕快通報身份後,得到應允後,整理一番衣袖,施施然走了進去。


    經過九曲十八彎,徐有道終於走進正堂。


    此時,唐淵高坐主位之上。


    下首兩邊坐著兩人,一看便知修為極為不俗。


    徐有道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手底下也是有點真功夫的。


    可惜天賦不佳,在武道之上,成就不顯。


    但他觀人無數,總有點心得。


    看這座次,便知唐淵在瀚州六扇門絕對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念及此,徐有道忙朝唐淵拱手一禮道:“在下徐有道,拜見唐捕頭。”


    唐淵微垂眼瞼,聽到聲音方才抬眼看過去。


    見此人一副儒生打扮,又有一身先天境圓滿的修為,頓時生起興趣。


    此人,似乎沒那麽簡單。


    “不知徐先生此來,所為何事?”


    唐淵淡淡問道。


    其餘兩人,朱高卓和侯元青也都看出此人身懷修為。


    他們又不是年如鬆,不會被對方一身儒衫欺騙。


    這點修為不算什麽。


    他們自然都能看出來。


    徐有道知道唐淵不了解自己,於是又說道:“在下乃八殿下府上之人。”


    此言一出,不論是唐淵,還有侯元青兩人都為之一愣。


    八皇子?


    這麽快?


    八皇子的人來的如此之快?


    八皇子會派人到瀚州,他們並不奇怪。


    他們將四方樓人全抓了。


    還都在六扇門大牢。


    若是八皇子不聞不問,他們才覺得奇怪呢?


    但誰也不曾想到,八皇子來的如此之快。


    其屬下居然已經到了瀚州。


    瀚州離京都可不近。


    “原來是八殿下府上之人,快請坐。”


    唐淵變臉速度堪稱一絕,立刻笑著說道。


    徐有道一怔。


    對唐淵態度突然轉變,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與他了解的好像不一樣啊。


    他奉八皇子之命到瀚州處理鹽稅一案。


    尤其是處理鹽司和六扇門。


    在到瀚州之前,他仔細調查了年如鬆和唐淵兩人的性格。


    對年如鬆拒絕八殿下的示好,他有點預料。


    所以,在被拒絕後,他並沒有感到奇怪。


    反而,覺得很正常。


    但唐淵此人,江湖都傳言,桀驁不馴。


    一到瀚州沒多久,就將兩位同僚幹掉,徹底掌控六扇門。


    這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


    但今日一見,與印象中大相徑庭。


    且此人實力極強。


    據說,以先天境逆伐兩名凝神境強者而不敗。


    而現在已然突破元神,手下也有兩名元神強者。


    怎麽看,瀚州六扇門的實力比起原來都強了不止一籌。


    這或許也是蒼興朝沒有怪罪他的原因。


    如此想著,徐有道也不露怯,依言坐了下來。


    這時,唐淵才問道:“徐先生到我六扇門可有要事,不妨直說,以免誤了八殿下的大事。”


    徐有道心裏一陣驚異,覺得唐淵挺好說話。


    於是,徐有道直言道:“在下到六扇門,乃是為四方樓。”


    “四方樓?”


    唐淵眉頭一皺,明知故問道:“不知徐先生指哪方麵?”


    徐有道眉頭微微一皺,覺得唐淵在裝傻充愣,於是直接說道:“難道唐大人忘了你抓了四方樓之人,現在還關在六扇門大牢。


    你可知,一州四方樓關閉,八殿下每日要損失多少銀子。要知道八殿下可是為朝廷掙銀子,一旦陛下怪罪下來,我等可都吃不了兜著走。”


    “原來如此,我道是什麽。”


    唐淵恍然大悟,笑著說道:“此事好說,不知徐先生讓唐某怎麽做,或者說八殿下可有什麽吩咐。”


    徐有道眉頭一挑,覺得唐淵未免太好說話了。


    想了想,徐有道說道:“八殿下希望唐大人能盡快放了四方樓之人,白南翁一直被八殿下倚重,一直被關押在監牢,實在是不妥。”


    “好說好說。”


    唐淵滿口答應。


    一旁,侯元青極其詫異看著唐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朱高卓也麵色古怪,不知唐淵到底是什麽意思。


    “唐大人答應了?”


    徐有道驚喜道。


    徐有道心裏鬆了口氣,總算沒有白來一趟。


    讓白老他們出來,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而且,他也沒有說謊,白老的確是八殿下倚重之人。


    否則,也不會將他派過來掌管瀚州四方樓。


    這座樓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知徐先生可帶年大人的命令了?”


    正當徐有道沉思之際,唐淵忽然開口問道。


    “???”


    徐有道當即愣住,趕緊問道:“唐大人這是什麽意思,還需要年大人命令,此事與年大人好像沒有任何關係。”


    “哎,怎麽會沒有任何關係呢?”


    唐淵歎了一口氣道:“這些人隻是暫時關押在六扇門大牢罷了,但卻是年大人授意抓的人,暫時用著六扇門大牢罷了,所以沒有年大人的命令,本官沒有權力放人啊。”


    徐有道語氣一滯,沒想到還整出幺蛾子。


    虧他還高興一番。


    可惜,年如鬆絕不會同意放人。


    想到這裏,徐有道說道:“不瞞唐大人,在下剛從鹽司出來,便到六扇門了。”


    唐淵麵色不變,好像早有所料。


    他在鹽司碰壁了。


    不過,與他何幹。


    “徐先生的意思是?”


    唐淵抬頭看著徐有道疑惑問道。


    徐有道想了想,也不隱瞞,直言道:“年大人沒有答應在下的請求,所以在下沒有年大人的命令,不知唐大人能否看在八殿下的麵子上放人。”


    唐淵頓時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不瞞徐先生,此事本官做不了主,必須經過年大人同意才行,否則唐某私自放人,年大人向陛下參我一本,本官吃不了兜著走,還望徐先生能夠諒解。


    唐某承諾,隻要徐先生能得到年大人的命令,本官立刻放人,不會為難。”


    徐有道眼睛微微眯起,突然意識到唐淵是在打太極。


    “難道唐大人也不給八殿下麵子?”


    徐有道沉聲道。


    唐淵微微搖頭,沒有說話。


    什麽八皇子,他還真不放在眼裏。


    一個皇子,還威懾不了他。


    以他現在的實力,除非返虛境強者親至,沒人能威脅到他。


    因此,唐淵就算陽奉陰違又如何。


    “沒有年大人命令,本官不能放人。”


    唐淵堅持己見。


    而朱高卓心裏則是嘖嘖稱奇,對唐淵的膽子愈發佩服。


    若是他和年明誠在這個時候,恐怕早已屈服將人放了。


    反正,絕不會與八皇子為敵。


    “好!”


    徐有道艱難吐出一個字,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會將瀚州一行如實稟報八殿下。”


    瀚州一行,並不愉快。


    徐有道有點鬱悶。


    “徐先生請便,本官也有難處,還望向八殿下說明清楚。”


    唐淵聳聳肩,淡淡說道。


    對徐有道隱隱的威脅,絲毫不放在眼裏。


    “既如此,八殿下過幾日到瀚州親自與唐大人和年大人談。”


    徐有道哼了一聲說道。


    “過幾日?”


    唐淵眉頭微微一皺,問道:“什麽意思?”


    “哼,八殿下早已在揚州數日,尚有要事處理,才派在下到瀚州,沒想到兩位大人如此作為。”


    徐有道冷哼一聲,隨後一甩衣袖徑直離開。


    之前,他隻覺得年如鬆不好糊弄,比較難纏。


    今日一見,這位六扇門捕頭也不是好相與的。


    太過圓滑。


    隻能請八殿下出麵才能平息此事了。


    他深知,八殿下不想他們繼續查下去。


    後麵會出事的。


    “八皇子到揚州了?”


    唐淵詫異喃喃低語道。


    話落,他猛地想起路天行曾提醒過他一件事。


    陛下要下江南。


    難道八皇子是過來打前站?


    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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