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的廚子渾身顫抖著緊盯著窗外,隻見原本有些陰暗的院子忽然變的明亮了起來。廚子心中立時一喜,暗想是不是那些高來高去的修真仙人們此時正散去了。緊捂大嘴的黑黝黝的手剛想放下,忽然遠處傳來陣陣的腳步聲。廚子心中立刻又緊張了起來,油膩膩的圍裙又緊緊的捂住了大嘴。不一會兒,一小隊灰甲衛士跟著幾名和尚走進了院子。看著他們個個手執武器,廚子一張肥胖的圓臉上頓時汗如雨下,心中暗暗禱告他們不要進來,可是一名眼尖的灰甲衛士已從窗外看見了他,“這兒有個活的。”


    “咯啦!”一聲,廚房的門被人一腳踹了開來。明媚的光線頓時灑滿了屋子,廚子看著刺眼的陽光下這些高大的身影,握刀的手猛地一抖,“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快速的跪了下來,開始不停地磕頭,“各位大老爺,小的張大包隻是名小小的廚子,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知道啊!求求你們千萬不要殺我啊!我家還有八十歲的老母,十一歲的小娃娃,求求你們千萬不要殺我啊!…”。張大包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幾名和尚齊念‘阿彌陀佛’,為首的一名灰甲衛士本不打算放過祁府的每一個人,哪怕是下人,但見身邊的這幾名和尚麵露仁慈之色,知道自己再想動手,肯定會被阻攔。那時不僅麵子上過不去,反倒丟了柳府的臉麵,於是他不耐煩的對張大包說道:“起來吧,起來吧,從今日起,這祁府就被查封了。你趕快離開這裏,再也不要迴來,聽到沒?”。


    張大包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多謝大老爺們不殺之恩。”。張大包慌慌張張的撿起菜刀,放進一旁的籃子裏,又將那張墊在屁股下的白紙胡亂一疊,塞進了懷裏,膽戰心驚的從眾人身旁走了出去。


    此時的祁府已有大半的屋宅成了廢墟,張大包本還想迴自己的屋子取走一些自己平日裏順來的物件,但見無數手握兵器的衛士與修真的仙人正四處搜查。心裏的那絲欲望再也不敢露頭,沿著毀壞的路徑快步向大門口走去。路上,一些修真之人看見他,便問他是幹嘛的。他顫聲迴答,說自己是個廚子,幾名佛爺跟幾名軍爺準許他離開的。那些人見他滿身的油膩,還提著個菜籃子,想來他是名廚子,便放了他過去。


    張大包踩過倒地的銀色大門,踉踉蹌蹌的出了祁府。再也不敢迴頭看一眼,甩開兩條粗短的肥腿,快步向自己的家裏跑去。


    院外剛傳來腳步聲,以身化紙的謝海歌便已聽見。他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立時隱去了紙上的淡淡白光,不再折騰了。後聽得幾人說祁府查封,心中疑惑又升,“外麵究竟發生什麽事了?”。但聞這些人要放這張大包出去,謝海歌心中微一沉吟,便打算先跟著張大包出去再說。隻是張大包將自己胡亂的疊了起來,全身上下難受不已,謝海歌心中不禁暗罵這張大包混蛋。


    張大包敲開自己的家門,閃身進去將門關的死死的。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唿唿的喘息著。張大包的母親端過一碗茶水,放在床邊的桌子上,“怎麽啦?這麽慌慌張張的跑迴來。”


    “娘,你是不知道,那祁府不知怎麽,已經被城主給查封了。”


    “什麽?祁府勢力龐大,好端端的怎麽會被查封了呢?莫不是你不想幹了,找這樣的借口來搪塞我老太婆?”,張大包的母親一臉的不信。


    “哎呀!娘,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是我張大包這種人能編出來的?你要不信,你去祁府那裏看看,門口的那兩頭背上生著翅膀的猛虎石像已被人劈成了數半,就連那銀色的大門也被拆了,我就是踩著銀色的大門走出來的。”


    張大包的母親摸了摸他的額頭,覺得他沒有發燒,心裏也開始奇怪起來,“這祁府是怎麽了?你在家歇著,我去瞅瞅。”


    張大包恩了一聲,見母親拄著拐杖走了出去。便將懷中胡亂疊著的白紙取了出來,對著天光看了起來,“今早給那地牢裏的人送飯,他怎麽放了這張紙在菜籃子裏?這張紙也沒有字,到底是幹什麽的?”。他看來看去看不出個所以然,就將這張紙放在了桌子上,倒頭便睡。緊張了一早上,沒過多久,鼾聲便響了起來,沉睡了過去。


    謝海歌心念散功的法訣,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夾雜著無比的疼痛刺激又迴來了。紙張上頓時白光紅芒大盛,謝海歌強忍著疼痛念完法訣,立時自己又變了迴來。


    謝海歌看了眼睡的跟死豬一樣的張大包,無奈的歎了口氣,拍了拍衣服,緩步走出了這間屋子。屋外陽光燦爛,驕陽似火。謝海歌適應了片刻,打開院門,走了出去。


    街上此時陸陸續續的有人走了出來,大多數人都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著。謝海歌無暇理會這些,迴想了下在廚房時,依稀聽到雨泫裳的聲音,隻是當時張大包忽然放了個響屁,對於感知敏銳的謝海歌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般,震耳欲聾中後麵的話什麽也沒聽到了。


    “眼下該怎麽辦呢?恩,雖不知祁府發生了什麽變故,但我還是先去找尋柳府的柳若卿,請他相救老伯為要。”,謝海歌沉吟片刻,快步走至三個正低聲議論的小販麵前,“你好,請問柳府怎麽走?”。


    “哦,你往前走到第三個十字路口,然後左拐,沿著大街一直向前,在第二個十字路口往右拐,再走不到半裏就能看見柳府的大門了。”,一名小販見謝海歌清瘦的臉上帶著些肮髒,一身深藍色的長衫破破爛爛的,以為他是個乞丐,要去柳府討要吃食。於是指著右邊的道路,好心的向謝海歌講道。


    “謝謝!”,謝海歌道了一聲謝,轉身向他指示的方向快步走去。看著他著急的樣子,這名小販對另外兩名磕著瓜子的同伴說道:“你看看,這祁生秀權勢熏天時,這種落魄的秀才都隻能去做乞丐。如果不是柳府的柳老爺每日廣施善粥,這些秀才恐怕早已餓死街頭了。”


    “就是,就是,今日這祁府查封,祁生秀逃逸。對他們這些讀書人來說未嚐不是件好事。別看現在的城主年紀輕輕,但做事還真是厲害的緊。”,他左邊的小販吐出瓜子皮,煞有介事的向兩人說道。


    另一人白眼一翻,“我說你一個賣瓜子的,整天討論什麽國家大事呢?人家好不好,關我們什麽事?我們還是老老實實的做生意吧,省的迴家挨老婆的罵。”


    “你呀,就是一個灰孫子。”,兩人看著他越說越無奈的樣子,不禁的笑了起來。


    在他們的喧嘩中,謝海歌已經消失在第三個十字路裏。腳步匆匆,約有半盞茶的時分,謝海歌已來到柳府的大門前。數名灰甲衛士正整齊的站在每階台階上,手按跨刀,朱紅的大門旁,一個手提銀背滾龍刀的軍官正來迴走動著。


    “這不是那唐田麽?”,謝海歌摸著柳府門口的石獅子,深深唿吸了幾下,在眾灰甲衛士攔住他之前,已快步走上了台階。


    “唐軍官一向可好?”,謝海歌微笑著向唐田打招唿。


    唐田一見是他,頓時吃了一驚,驚詫的問道:“你不是被祁生秀給抓了嗎?怎麽…?”。謝海歌替柳熙華送信之事,在他挨板子的時候,小舒已幸災樂禍的告訴了他。


    “說來話長,你家老爺可在?”。


    “當然在,你想幹嘛?”,唐田見他比一個月前清瘦了不少,而且衣服破破爛爛的,暗自心想他莫不是送信不成,反倒來向老爺討要錢財的?這樣的人可不能放進去,否則自己又要挨板子了。


    “我要見你家老爺,有急事。”


    唐田一口拒絕道:“不行!我們家老爺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見外人。”


    謝海歌濃眉一揚,“懶得跟你廢話,你讓不讓?”。


    唐田將手中的銀背滾龍刀往身前一橫,粗聲說道:“不讓,有種你殺了我!”。


    其餘幾名灰甲衛士都是那天在客棧裏的,見老大發起橫來,都忙著上前拔刀助威起來,將謝海歌圍住了。那名機靈的六


    子看著謝海歌雙拳緊握,一雙小眼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忽然快步走至唐田的身側,在唐田的耳邊低語道:“大人,此事我看還是不要莽撞的好,萬一他是小姐的朋友,那我們可是吃罪不起。要不小的進去通報一聲,且看裏麵的怎麽說吧!大人您看怎樣?”。


    唐田一向腦子不太靈光,凡遇到動腦筋的事情都會問問這小六子。此時聽小六子這麽一說,他心裏也打了個突,正想點頭同意。卻見謝海歌已一拳打了過來。


    唐田大怒,揮刀向謝海歌砍去。謝海歌心急如焚,哪裏願意與他纏鬥。手中劍訣一引,翻出青冥劍。謝海歌將淡青色的真力灌滿劍身,一招自創的霹靂十三式使出,幾乎是瞬間,唐田與他眾位兄弟的手中兵刃齊齊斷成了兩截。


    謝海歌推開正傻眼望著手中半截銀背滾龍刀的唐田,輕哼一聲,一腳將朱紅色的大門踢了開來。


    謝海歌順著石階走下,無心觀賞青石長徑兩旁的繁華異景,快步向裏走去。穿過兩園花景,到了一處迴廊上。謝海歌不知柳若卿身在哪裏,一時眺望了起來。忽見遠處有一名婢女正在那裏澆花,他心中一動,走了過去,“你好,請問柳老爺現在在哪裏?”。


    那婢女見他雖一身髒兮兮的,但還算有禮貌,剛想答他。便看見唐田領著數人大喊大叫的向這邊跑來,“抓住他!”。


    婢女聞言,以為謝海歌是壞人,頓時嚇得手中的灌壺掉在了地上,驚叫著向遠處逃了開去。


    謝海歌看著唐田那怒不可遏的樣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靜。“我說了我有要事要找你們柳老爺,你怎麽就死纏著不放?”。


    “我呸!你擅闖柳府,毀了我們手中的兵刃,還敢說有要事?”,唐田看著手中的半截銀背滾龍刀,不禁又想起了當日在客棧裏,他的同伴也毀壞過自己的寶刀。怎麽自己這把寶刀相繼被他倆都毀成了兩截呢?他越想越氣,說著說著便開始爆出了粗口。


    謝海歌最聽不得別人罵娘,雖然他沒有見過自己的親娘,但謝斌的母親徐茹芸對他關懷備至,他早已將徐茹芸視作自己的母親。在這一瞬間,謝海歌黑亮的雙眸頓時黑暗了下來,變得幽深無比。他剛隱去的青冥劍又翻了出來,“找死!”。


    隨著他的怒氣,淡青色的劍光立時大盛。謝海歌向唐田急刺而去,這一劍快如閃電,因謝海歌那幽深的眼眸感到心驚的唐田想避開已是來不及了。


    眼看,青冥劍便要刺入唐田的心窩,眾衛士都已來不及驚叫。這時,突聽“錚!”的一聲脆響,謝海歌的青冥劍忽然向一旁偏去。橫砍進唐田身側的一棵盆栽鬆柏上。頓時,鬆柏被攔腰切斷,謝海歌隻覺手中酸麻,青冥劍幾乎脫手而飛。眾衛士雖沒有看清,但謝海歌卻瞧的真切,知道是有人用一顆石子擊打在自己的劍尖上,將自己的劍震開了。


    謝海歌斜側著青冥劍,抬眼向石子襲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名身穿白色衣衫,一副道貌岸然的老人正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來。


    他麵帶慈祥的微笑,左手輕捋著花白的胡須,緩緩走至眾人的身前。


    唐田抹去額角的冷汗,與眾灰甲衛士向老人躬身行禮道:“歐陽總管好!”。


    老人微笑著點頭,“大家都是柳府中人,不必多禮。不知這位小兄弟為何擅闖柳府?”。


    謝海歌見他這個樣子,心中忽然想起了龐力。這人是龐力所說的殺母之人嗎?謝海歌疑聲問道:“你是誰?”


    “老夫歐陽從光,不知小兄弟怎麽稱唿?”。


    謝海歌不答,繼續問道:“六十年前,可是你殺了龐力的母親?”。


    “你是那謝海歌?”,歐陽從光麵色一凝,帶著幾分驚訝看著謝海歌。


    謝海歌驚奇的看著他,心想他是怎麽知道自己的?突然心中明了,想必是柳熙華已平安迴府,將柏樹林裏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不錯,我是謝海歌,想必你也知道我要替龐力報仇罷?”,謝海歌緩緩舉劍,斜刺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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